迷城

　　“来，镜水，吃这个。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阮年一边给他夹着菜，一边解释着这是什么做的。她从来不说废话，也不是话多的人，但是在何镜水面前，总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一直说个不停，更准确地说是叮嘱。她之所以知道这家餐厅的饭菜比较好吃，是因为章永正曾带她来过。
　　“你也吃，阿年，不要给我夹，你看我碟子都放不下了。”何镜水说着，将自己面前的桂花蜜藕推到她跟前。
　　阮年再次推到他面前，说：“你别管我，我自己会夹。倒是你，在美国一定很想念中国的食物，我听说国外的中餐馆不但贵，而且做得还不正宗。所以趁着这次机会要好好补补。”
　　何镜水不再接话，阮年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将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但是想起妈妈说的话，他又有些头疼。她说，爸爸生病都是因为阮年，因为阮年在公司不服从管理，很多不该她管的事她都管了，别看她一脸无辜的样子，骨子里却不甘做些小事情。我看迟早有一天，她想掌管整个公司。何镜水知道这些话是阮年的真实写照，他也曾见过她熬夜拼命工作的时候。但他的心始终是偏向阮年的，她那么努力工作，要什么都是值得的。他怕的是，她什么都不要，甘心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妈妈说你要里她远些，说不定将来会对你有企图。何镜水倒是希望她对他有企图，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镜水你这次回来还走吗？”阮年问，问得十分小心。她担心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就要走了。
　　“走。”何镜水回答。阮年勉强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较之前黯淡许多。“一年以后，我是B大的交换生。”阮年的笑容再次回到脸上，就算是一年也好，只要不是下一秒。她终于明白了，何镜水之于她，就像是无法割舍的另一个自己。他阳光开朗，正是自己希望拥有的。如果自己将来要找个结婚的人，一定会是他这个样子。
　　一顿饭两人吃了三四个小时，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阮年站在路边，想要伸手拦辆出租车。刚抬起来，就被何镜水抓住了。
　　“我不想会学校，也不想回家，我能不能去你那？”他直截了当地问。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阮年连给自己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点头答应了。她希望他能说说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有什么样的经历奇遇，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交女朋友，有没有想念她。关于他不在自己身边的点点滴滴，她都想知道。
　　“只是我那里地方小，只有一个卧室。”
　　“没关系，我睡沙发或者是地下都行。”他放开她，开心地说。阮年不会拒绝，这是他很确定的事情。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他有一段时间认为自己是她的软肋，只要是涉及到他的，她都会点头应允。只是在她建议他去国外之后，这种想法就改变了。他或许可能是她的软肋，但不至于达到舍命的地步。
　　他走在她的左后侧，凝视着她的左耳和侧脸。小时候是仰视，现在却成了俯视，时间还真是快。他的目光下移，来到她的手上。想起自己曾牵过的这双手，他的内心就激动无比。阮年的手并不好看，不是细长型的，整个伸展开来也不过碗口大小。她常常说自己的手指头太短，所以不足的部分要用指甲代替。她留着长指甲，却没有涂抹任何东西。但是在何镜水眼中，那双不甚好看的手，却牵着他走过了整个童年。那双手甚至比任何一双手都要温暖。
　　“阿年，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对于他说出这样的话，阮年愣了一下，她很想伸出手去，像小时候那样拉着他。但是她一抬头，看到的是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成年男子，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原来，他已不再是小孩。
　　“像小时候那样。”他又说。
　　“好。”阮年伸出手，拉住那只比自己的手大了许多的手，明显有些不适应。她想起来的还是他小时候的模样，一双可以被自己的手包住的小手。只是现在被拉住的手，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有一种她说不清楚的微妙感觉，她已经不能再把他当成是单纯的小孩子了。看似是她拉着他，其实是他的手拉着她。他们就像是一对情侣，享受着甜蜜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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