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传奇之素心如雪

　　第六十六章：马革裹尸豪杰殁
　　五月初五，德仁山下，崇军大营。
　　钦使帐前，贺兰玥等将凤吟春送了出来，他要跟随睿王去两军阵前。
　　凤吟春全身铠甲，银光闪闪，衬得整个人英气勃勃，神采飞扬。
　　秦惜亲手将短剑挂于凤吟春的腰侧，叮咛道：“大哥上阵之后可要多多小心才是。”
　　凤吟春眉毛轻扬，露出一抹金童似的灿烂笑容，对着秦惜说道：“妹子放心！本将军是谁，不会有事的。”
　　他又走至贺兰玥面前，向他深深一拜：“岳先生请放心，吟春会拼死保护睿王周全，只要吟春在，睿王就会安然无恙。”
　　听到他这样说，贺兰玥忽然感到莫名心悸，全身的血液冷冷一凝，面色转为苍白，他伸手扶起凤吟春，轻声说道：“吟春，你和珏儿一样，都是朕的弟弟，是朕的亲人，不分彼此，让你跟着珏儿，是因为你的武功比珏儿高强，能够保护他，朕不想看到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发生意外，你明白吗？”
　　“吟春知道了。”
　　凤吟春向他一揖，然后翻身上马，又对着李清沅招了招手，一提缰绳，那马四蹄如飞，追着睿王前队而去。

　　那场大仗整整打了两天两夜，却仍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几十万人对阵的战役，想想都知道会有多惨烈，伤员一拨又一拨的被抬回营帐，那些伤员有的是剑伤，有的是刀伤，有的被弩箭射伤，箭头尚留在肉中，伤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还有肠穿肚烂，断手断脚的，战争的残酷，由此便可窥见。
　　秦惜脑中一阵眩晕，要她一个女子面对这些血腥，确实有些难以承受，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洗净手，随着李清沅和其他人，一起为伤员包扎，清洗伤口，上药，缠绷带，忙个不停。
　　“秦姑娘，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半日下来，秦惜几乎被累垮了，正准备停下来擦擦汗，就听得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惜回头，便看到思逸正端着一碗水向她走来。
　　军营之中本来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的，但王猛将军手下有一个叫王思远的校尉，见秦惜单独一个女子在军中，做事多有不便，也有些孤单，正好他家就在勅城附近，家中又只剩了一个孤妹，便把他的妹妹王思逸叫道军中来给秦惜作伴了。
　　这思逸姑娘年岁不大，却模样周正，为人敦厚实在，与秦惜很是相得。虽然为“岳先生”整理衣物，调配饮食药物的活，秦惜并没有让她插手，都是在李清沅帐中做的，但平时在自己帐中，思逸还是帮着秦惜做了不少事，比如为伤员制作临时用的绷带，比如为军士们缝补衣物，她都做得一丝不苟，极其认真，秦惜也十分喜欢和她相处。
　　“有劳王姑娘了。”秦惜接过碗，连忙道谢。
　　“秦姑娘，你说这前方的仗到底打得怎么样了呀？我哥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思逸却皱起了眉头，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
　　秦惜轻叹一口气，她又何尝不担心睿王和凤吟春他们呢。
　　“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打胜，他们也会平安回来的。”秦惜喃喃道，不知是在安慰思逸，还是在安慰自己。
　　又是一日朝阳升起，那朝霞却燃烧着晚霞的绯红，这霞红得浓重决绝而惨烈，就像是千里战场上那绵延不尽的鲜血。
　　“我军大胜！王爷回营！”
　　“我军大胜！王爷回营！”
　　随着一声声高亢狂喜的声音，仁德山下沸腾了！
　　身在营中的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欢呼着，传播着这个好消息。
　　中军大帐内，贺兰玥接到战报，微微闭目，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等这个消息也等待了许久了。
　　“岳先生，睿王爷和凤大哥他们回来了，我们胜利了。”
　　秦惜兴冲冲地闯了进来，急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贺兰玥和李清沅。
　　李清沅笑道：“我们又不是瞎子，不是聋子，早就知道了，看把你高兴的。”
　　秦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立于帐中，与贺兰玥一起等待睿王回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帐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沉重的盔甲声，睿王带着几位高级将领走进了大帐。
　　他们个个浑身是血，脸色凝重，身上都多多少少带了伤，散发出一股股血腥的味道，有的人连盔甲都已经残破不堪。
　　睿王的臂上、腿上也多处受伤，但他的腰杆依然挺得笔直，目中炯炯，那凌云的霸气和锐气丝毫未减。
　　“你们回来了？战况如何？”
　　贺兰玥迎了过去，秦惜和李清沅知道他们可能有战事要谈，便躬身退出了帐外。
　　胡烈张大嘴喘着气说道：“岳先生的战术果然厉害，我军大胜，宇文清只带了四千余人逃到了西北的密林之中，其余的都被我军消灭或者俘虏了，本来我们是要一鼓作气将他抓回来的，但那小子钻进密林，一时半会也不好堵截，待老子休整一番，再去会他也不迟。”
　　“我军伤亡如何？”贺兰玥问道。
　　提起这个，胡烈低下了头，“还未统计，初步估计伤亡超过四万。”
　　几天之内，两国一共有十来万士兵死伤于战场。贺兰玥向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脸色变得青白。
　　“好了，你们先各自回营休整去吧。”
　　贺兰珏冷冷开口，显然他不想再谈军情，众将见他并无其他指示，便纷纷施礼走了出去，只有胡烈还留在原地，却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是不敢抬头。
　　贺兰玥抬头看了看贺兰珏，说道：“王爷也受伤了，快叫人包扎一下吧，吟春怎么样？他有没有受伤？”
　　出乎他的意料，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
　　贺兰珏一动不动，眼中寒霜凝结，却慢慢地浮起了一层水雾，而胡烈的头则垂得更低了。
　　看到二人的神色，贺兰玥心中大惊，难道——，心口蓦然一疼，更伴着一股钻心刻骨的冰寒之气，让他的脸色惨白得如雪如冰。
　　“吟春呢？吟春在哪里？”他有些急切地追问。
　　胡烈终于面带难色，结结巴巴地开口：“吟春兄弟，他，他在外面。”
　　“命他来见！”贺兰玥本想出去看的，但心口的疼痛却令他难以忍受，只好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管这样的话是不是该从“岳凌风”的口中说出。
　　胡烈摇摇牙，终于说了出来，“岳先生，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吟春兄弟是为了救王爷而死的，想必圣上知道了，也不会降罪于你的。”
　　死……，吟春死了？
　　心中的血肉仿佛被一条条撕开了去，又碎成细末，碎作尘埃。
　　看他双目呆滞，端坐不动，胡烈以为他被吓坏了，便向他解释道：“谁也没想到宇文清那奸贼，竟然派那个黑鹰出手，在战场上专门追着狙杀王爷，王爷的铁衣十三卫前前后后被他尽数杀死，吟春兄弟为了保护王爷，便和那厮缠斗起来，谁料那厮十分厉害，吟春兄弟竟不是他的对手，那厮恨吟春兄弟搅了他杀王爷的计划，便下狠手虐杀了吟春兄弟，还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他妈的真是个残忍的畜生，老子恨不能生啖其肉，可是，可是，岳先生你也知道，老胡这两下子，还不够那畜生磨剑的呢。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一个畜生，连位列天下六大高手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说起来，吟春兄弟真是英雄呢——”
　　他喋喋不休，睿王忽然转身向着他冷喝道：“好了，你回去吧！”
　　“是，是，末将告退。”睿王冰冷铁青的脸色吓得胡烈一哆嗦，急忙告退跑出了帐外。
　　“我要见他！”贺兰玥木然开口。
　　睿王只好走出，命人抬来了一个担架，一个被白布覆盖着的担架。
　　帐外的秦惜和李清沅也跟着跑了进来，他们睁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王爷，凤大哥呢？凤大哥呢？他不是和你一起走的么？他在哪里？”秦惜急急地跑到睿王面前询问。
　　睿王一言不发，缓步走到担架跟前，轻轻掀去了白布，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呈现在了大家面前。
　　“王爷，这是谁？”秦惜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唇边强行挤出来一丝浅笑，试图用笑容压住心底突然涌上来的恐慌。
　　睿王依旧站得笔直，依旧不做声。
　　不！
　　这个人绝对不是凤大哥！
　　凤大哥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他灵秀机敏，灿若朝阳，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他总是神采奕奕，又怎么会是这般毫无生气的样子。怎会，怎会是这样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他是天下顶尖高手，怎么可能会死！？而且死得这么惨！？
　　这样的死状让人如何能接受？它极大地刺激了观者的神经！
　　窒息的感觉袭来，秦惜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具被残忍切割的尸身，她再也控制不住，趴到尸身之上，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凄惨哀绝，直冲云霄。
　　李清沅也被眼前的惨象惊呆，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呜咽出声，眼泪滚滚而下。
　　（第六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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