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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两条命(1)
云青霞踏上呼韩邪的宫殿时,感到了一阵踟躇。
她不是个很好的说客,她承认。然而,她却不能在听到了王后宁月的嘱托后,无动于衷。
“她会害了他,还有整个匈奴。”宁月说。
这一场断肠草的生死,已经让宁月王后还有匈奴王,包括匈奴大大小小知情地人,都明白了这个女子在呼韩邪心中的位置。
宁月脸上的沉重和忧虑,让云青霞心中一沉,然而,她实在想不出,那样一个冷冷地坐在宫殿里让她把脉的女子,如何能够祸害整个匈奴。至少,她现在还看不出。
然而,宁月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中一沉。
“王儿昨日已在三十六氏族内部商议会上,提出立她为妃。”
云青霞心中一震。虽然说是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然而,她还是感到了心里一酸一苦。呼韩邪,已经到了最后的立妃年龄,按照皇家的法制,他最迟娶妃年龄就在今年。而其他的氏族的王子们,很多都已经在15岁的时候已经立妃。只有呼韩邪,至今没有。
云青霞当然知道那是为什么,那是一个很长地,从六岁起就开始的故事,长的让那个男子积淀了十三年都不能释怀。
“王后,宝姑娘是王子——”
“哀家知道。”宁月皇后说,无比忧伤:
“但是,云医师,你知道吗,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那确实不是个普通的女子,至少懂得隐藏于呼韩雄略的身边一个多月让人无法发觉,至少懂得利用雄奴的情绪帮助自己逃跑,至少,她是汴朝海门关重要军事关隘的将军之女,而每次一想到那女子在饮下断肠草之前望向自己,冰冷地目光,宁月王后的心里,就感到了一阵阵地疼,还有害怕。
“她会要了他的命。”宁月说。
云青霞一呆。要了他的命?那个女子会吗?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会吗?宁月望着云青霞的脸,苦苦一笑。其实,早已经无需再求证了,她已经要了她儿子的命一次。而云青霞脸上的表情,就如同那日她与匈奴王将他从视察城门时召回,一起责问他的时候,他的表情。
“不,母后,不会!”那个时候,呼韩邪单膝跪地:
“我要娶她。”他说,淡淡地脸色看不出任何表情,却王气四溢,一字一字地说出我要娶她四个字的模样,如此地坚定,让人心惊:
“你们的儿子没有那么无用,她会爱上我。”他说,骄傲的神情让嘴角轻轻上扬,俊美,却带着说不出的凄凉。让她害怕极了。
“是的,王儿,她会爱上你。”她说,知道这世间的女子,罕有人会面对如此优秀的他而不心动。
但是,有些话她却不能不说:
“王儿,你知道吗,如果,在两条命只能选择一条的时候,你觉得她会选择谁?”
呼韩邪浑身一震。他是多么聪明的孩子,他定然知道她所指的两条命中另外一条是谁。那也是同样优秀的一个男子啊,王儿,她一叹,扭转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了他脸上的动容和眉宇间的痛苦挣扎。
而云青霞,也同样地一震。她的眉毛拧了起来。是的,时间长了,她一点都不会怀疑那女子会爱上她的王子,可是,如果还牵扯到那个男子,那个如月光一样傲然绝世的男子,那个她见到过的如此卓越出尘的男子的时候,她也心里一片茫然。
只要有犹豫,只要有挣扎,就会有可能打消一些念头。宁月说,她要云青霞领命,去说服他。
云青霞叹了口气。是的,她要努力试试看,她知道,就算是王后不让她领命,但她知道这些事情后,也会来的。
呼韩邪脸上的五指印还没有退掉。
淡淡地红依旧在脸上,以至于前来为他把脉的云青霞看到了,满面掩饰不住的惊讶。
“王子,你脸上?”
呼韩邪他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两天挂着这块淡淡地红前去安排调控军队,已经为很多人注意了。但是,他不在乎。
云青霞心里一动,难道,难道?
她询问地望向他,看到他的脸转向窗子,却是幸福的光从面庞里映了出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了那个每日都如冰美人一般坐在那里让她把脉的女子,真是想不到她怎么会挥出一个巴掌。云青霞却为那一巴掌感到了心疼,同时也更感到了震动。
她不能不说,是的,不能不说。
轻轻的伸出三指,云青霞为他们的王子把脉。呼韩邪的脉搏跳动已经渐渐有力,平稳多了。
“王子,现在还有心口疼的症状吗?”
“偶尔。”呼韩邪说,过于劳累忧虑的时候,他的心口会疼。
“那是断肠草的毒还未清理干净。”云青霞说:“请二王子每日还要吃药。另外,王子请尽量克制情绪,保持心态平和,不宜大喜大悲,情绪波动,容易伤神,不利调养。”
呼韩邪点头,缩回手腕,起身披衣。
云青霞这才发现,今天的二王子,格外的俊美,从不穿富贵花色衣服的他,第一次穿上了暗金色流云双丝的玄色长袍,华美尊贵的鹰状绣纹盘旋袍底,配上绿宝石的抹额,和黑色的束腰流苏带,儒雅十分,又英气逼人。
看来这是要去参加极其重要的场合,云青霞叹了一口气,想起了今夜即将举行的三十六氏族宴会。而他,如此着装,定是有特别的寓意。
云青霞想起了宁月王后对自己的嘱托,心中一沉。
“云药师,跟我一起去看看宝儿。”呼韩邪说,淡淡地微笑,起身外出:
“我要接宝儿一起去呢。”
接宝儿一起去?
云青霞脚步一滞,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想到呼韩邪如此炫目幸福的面容,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由得又发起愣来。然这一发愣之间,抬起头来,却发现周围安静极了,而那个叫她一起前行的人,竟不见了踪影。
慌忙抬头四寻,却在窗台边上赫然对上了一双清澄无比却淡然的眼睛。云青霞心中一震。
呼韩邪竟懒洋洋很随意地坐在了窗台上,背靠着窗棂,他移开了视线:
“说吧,云医师,你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云青霞张张口,她知道聪明绝顶地二王子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从她给他把脉的时候就已知道。
“云青霞请王子三思!”云青霞跪倒在地,竟是什么话也没有了,唯一能说出的只有这句。三思啊,王子,请你三思!
呼韩邪不说话,望着窗外的天空,天色渐渐暗黄下来,可是草原的天空啊,还是那么的清澈,一些外出飞翔的鸟儿,已经渐渐盘旋而回了,翅尖上还残留着夕阳的金黄。
两条命中只能选一条,宝儿,你会选谁?
月色涌了上来,温柔的忧伤和甜蜜荡漾,他又看到了多日前她满脸的泪光,叫人心疼。
呼韩邪捂住了心口。宝儿,你叫人心疼。叫我心疼。
两条命中只能选择一条的时候,你会选择谁?
宝儿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至少,在这个夜晚来临之前。
这是一个初夏如此美丽的夜晚,微微落了点雨后的天空里,有一轮弯弯的月亮,带着梦幻般温柔的光。蛙声轻轻响起,空气湿润,绿荫浓密,一湖清水倒映着庭台楼阁的倒影,蓬蓬勃勃的六月雪静静默默地盛开。
妆成的宝儿,在回身的一刹那,让同呼韩邪一起踏入宫殿的云青霞一愣。
因为,在那样的一个夜晚,所有的字句都无法描述宝儿的美。不,不是美,那是一种流转动人的光芒,一种仿若天成的风华和神韵,在那张清秀的脸上,发出叫人着迷的冷凝和清澄,让人不能逼视。
更让云青霞一愣的是,她在震惊的同时,感到了一种熟悉感。仿佛很早就认识这个女子一般,她总觉得似乎从哪里见过她。她站在那里,随随便便的任何一立,立刻仿佛成为了遗世独立的一幅画。
而当呼韩邪走近她的时候,云青霞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因为,呼韩邪的走近,那幅画就益发更自然了,就好像天生他们该是同一幅画中人一般,她和他看上去,浑然一体。
他们的气质原来竟是如此相近!或者说是本就是一个人!这种相似让云青霞感到一种酸楚。
“宝儿,我让云医师帮你把脉来了。”呼韩邪说。高高的他俯下头来,很自然地伸出双手环绕住她,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
这种守护者的姿态,也让云青霞的心里涌上了酸楚。他的守护只给她一个人,那是从六岁起就养成的一种信仰和习惯,使得他的动作如此地自然舒展。
宝儿伸出手来,纤细修长的手指,闪着白瓷一样细腻的光。云青霞不说话搭上她的脉搏,她不明白这么柔弱的一双手,怎么会挥出那么大的力气,在他们王子的脸上留下了淡淡地红。而这双手,最后,将会在两条命之间杀死哪一个呢?
想到这,云青霞浑身一激灵。
“谢谢你。”忽然耳边想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云青霞抬头,望进了寒夜星星一般的双眸里去,那双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了解一切一般。
“不用,那是我的职责。”她说,压住心里的惊讶:“宝姑娘身体脉象平和,已无大碍。”
宝儿淡淡一笑,转过头去,望着呼韩邪,神情却是安静极了的冷漠:
“我们还不走吗?。”
“好”。呼韩邪说,微微笑着望着她的眼睛:“不过,宝儿,你知道今天要去哪里吗?”
“做你的王妃。”宝儿说,她如此的直白,让呼韩邪一愣。
然而宝儿却微笑了,她的眼波流传,轻轻伸出手来:“还不带我走吗?若是不带,我就要后悔了。”
她这一笑,竟是和以前的微笑完全不同,是如此的清冷,魅惑,仿佛还沾上了点点的妖娆,让云青霞愣了神,心里的不安上涌。
呼韩邪却微微笑了:“好!”
他说,笑容是如此坦白,毫无保留的信任,竟不像往昔带有着一点保留。而伸出来的手是如此温暖,让宝儿的手忍不住地一颤,禁不住地想要缩回。
可是他却紧紧地拉住了她的,带着她行走在月色里的石径上,晚风里吹来了六月雪淡雅的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穿过盛开的繁花丛,经过曲折玲珑的回廊,走过波光粼粼的湖泊。
他如此无保留的信任她。宝儿想,纵是是很多年后。她还能清晰地体验到那种由他掌心传来的信任还有温暖。那温暖引导着她带领着她穿过了黑暗的夜色,慢慢走向一个幸福的未来。而在那慢慢的行走里,他高挑消瘦的背影看上去竟给了她梦幻一般的错觉,仿佛他和她真的只是两个单纯的要去结婚的人,只是两个普通的人,中间没有夹杂过这么多的爱恨情仇,而这只手,也从来没有沾上过她国家子民的鲜血。
没有,从来没有。
宝儿闭上双眼,感觉有泪仿佛要流下来了。
“到了。”呼韩邪说,止住了脚步。
他们停下的,是在宫殿的朱漆门前。而推开这扇门,走出去的将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真的决定好了?”他问她。低下头来,是如此俊美的容颜和懒洋洋地微笑。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宝儿望着他,忍不住反唇相讥。
呼韩邪开心地笑了,笑声惊扰了夜色里休息了鸟儿,扑闪闪地飞腾。
“没有”他说:“因为我这么出色,你一定会爱上我。”
他自信的微笑如此的灿烂,让宝儿的心里滑过了淡淡地悲哀,还有茫然的伤疼。
“知道吗,宝儿,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我的。”
第一次?宝儿一愣,那个时候,她可是面色土黄,容颜丑陋。
“那个时候,我可是恨极了你。我甚至想杀了你。”
她说,顺口而出的话让她的心里一颤。杀了他?是的吗?自己真的想要他死吗?那日的泪流满面突然又在眼前展现。
“不”呼韩邪微笑了:“宝儿,你永远不会杀我。”
他说:“从第一次的时候。”
不仅不会杀我,而且你还会救我。望着眼前的她,呼韩邪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地感谢六岁那时候的相遇。“他”俏生生站立的模样仿佛又在眼前,只是,他从未想到那个时候他竟是个女子。
“走吧,宝儿。”他说,轻轻地在她额角上印下一吻。
他带着她 ,推开了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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