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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蜘蛛尾巷的午后,阳光穿透薄雾,给斯内普家的客厅投下昏沉的光线。
佩妮坐在一张扶手椅上,脊背笔直,与这间渐渐焕发生机的巫师之家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协调。她是来送还艾琳之前借给她的一本关于月光石魔力传导特性的魔法书籍,同时就几种稀有草药在麻瓜科学中的类似应用与艾琳进行探讨。
就在这时,通往二楼的楼梯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西弗勒斯走了下来。他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客厅里的访客,径直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意图穿过后门去往庭院,或者那个被默许的地下室。
他比莉莉描述的还要清瘦,脸色苍白,眼睛下方是浓重的青黑,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死水般的沉寂。
然而,就在他经过客厅入口,与佩妮的距离缩短到不足十英尺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心跳掩盖的震动,从佩妮贴身佩戴的物件上传来。
佩妮搭在膝上的右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在她手腕内侧,用一根细皮绳系着的那个不起眼的黄铜吊坠,此刻正清晰地散发出一阵急促的灼热。那热度并非均匀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仿佛被针扎般的刺痛感,紧紧贴着她的皮肤。
吊坠内部由她亲手绕制的微型导能线圈,正因感受到某种强烈、混乱且极具侵蚀性的外部能量场,而产生了过载般的谐振。
佩妮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呼吸的频率都维持着原有的节奏。但她的目光却是,在西弗勒斯身上停留了一瞬。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他那身黑袍,穿透了他刻意维持的冷漠表象,直接“看”到了那股缠绕在他周身、无形却危险的魔法能量残留——冰冷、粘稠,带着硫磺的刺鼻幻觉和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败的结构性信息失真。
数据得到验证,推测被证实为事实。
西弗勒斯不仅接触了黑魔法,而且其能量强度与污染等级,已远超她根据莉莉描述和书本理论所建立的初步模型的预估,触发了吊坠的预警。
他对此一无所知,像个行走的辐射源,带着能灼伤灵魂的污染,从她面前漠然地走过,消失在厨房的门廊阴影里。
客厅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佩妮端起桌上艾琳为她准备的红茶,轻轻呷了一口,动作平稳。
然而,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干预协议的优先级已被瞬间提升至最高。所有的前置条件都已满足,是时候启动面对面的“诊断与干预”流程了。
佩妮站起身,目光精准地投向房屋后方——那里,透过一扇玻璃门,可以望见艾琳精心打理的家庭小温室。
她径直走了过去,推开玻璃门,一股湿润的、混合着泥土与奇异花草芬芳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客厅里略显凝滞的气氛截然不同。
艾琳正背对着门口,俯身于一株叶片呈现出不祥金属光泽的植物前,手持一把银质小剪,小心地修剪掉一片边缘微微卷曲发黑的叶子。
“艾琳阿姨。”佩妮的声音在温室的静谧中响起。
艾琳的动作顿了顿,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先轻轻放下小剪,拿起旁边一块麂皮,擦拭着指尖上的一点污渍,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艾琳的目光逐渐上移,对上佩妮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
佩妮没有迂回,她抬起右手,将手腕上那枚看似普通的黄铜吊坠展示出来。吊坠此刻已不再灼热,但仔细看去,其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能量微光。
“就在刚才,距离西弗约三点五米时,这个探测器的核心温度在零点三秒内上升了约四十摄氏度,触发高温警报阈值。其能量谐振模式,与我数据库中记录的、具有高腐蚀性与精神污染特性的魔法波动特征吻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二。”
她看着艾琳,直接给出了结论:“他接触的并非普通的危险魔法,而是强度极高、已对他自身能量场造成结构性污染的黑魔法。其残留水平表明,这并非偶然接触,而是近期内频繁、深度练习的结果。”
艾琳的脸上没有出现震惊,也没有被冒犯的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了然。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清晰:
“是【锁喉窒息】,或者类似位阶的咒语。”艾琳的坦白同样直接,她甚至点出了可能的法术名称,这是属于普林斯家族的见识。“我能闻到那东西在他身上留下的气味——魔火灼烧后的硫磺味,还有……灵魂被强行撕裂后,才会散发的那种冰冷的腐朽气息。它像阴冷的藤蔓,缠绕在他的魔力核心里。”
她直视佩妮,眼睛里是作为一个母亲最深的无力感:“我给了他家族传承的约束仪式,希望能缚住这头野兽。我熬制了最好的宁神药剂和福灵剂,希望能修复那些裂痕。我告诉他,力量有很多种,普林斯家的藏书室可以为他打开……但似乎,唯有眼前这条最危险的路,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正在‘强大’起来,才能应对他在那个学院里所遭受的一切。”她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悲哀和一种洞悉一切的透彻。
“我理解。”佩妮回应,“从行为逻辑分析,在高度敌对环境中,个体寻求获取高效威慑性手段以保障自身安全,是符合生存策略的合理选择。我并非质疑他追求力量的动机。”
她话锋一转,切入核心:“我质疑的是其风险控制的可行性。根据现有数据,该魔法实践对其生理稳态及精神稳定性已产生明确的负面影响。关键在于,这种影响是否可控,以及是否存在不可逆的器质性损害路径。我目前的模型,无法得出乐观结论。”
艾琳静静地听着,她或许不完全理解“器质性损害”这样的词汇,但她完全明白佩妮话语里的核心——她在用她的方式,关心着西弗勒斯是否会在这条路上彻底毁掉自己。
“我无法进入他的内心,佩妮。”艾琳最终说道,她的目光越过佩妮,望向温室玻璃外的天空,仿佛在看向自己儿子紧闭的心门,“我的魔法能约束能量,我的魔药能安抚精神,但无法消除他内心那种……不顾一切的执念。”
她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在佩妮身上,“你的方式……”艾琳斟酌着词句,“……很直接。或许,这种他无法用魔法轻易反驳的‘直接’,能穿透他为自己设下的屏障。”
在与艾琳达成共识后,佩妮走上楼梯,最终停在西弗勒斯的房门外,她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扉说道:“西弗勒斯,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你正在练习的黑魔法,以及它对你造成的损害。”
门内一片死寂,几秒钟后,房门被猛地拉开。西弗勒斯站在门口,脸色比刚才在楼下时更加惨白,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黑色的火焰,是愤怒,是恐慌,更是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羞耻。
“你……”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嘶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怎么敢……”
“逻辑和事实赋予我‘敢’的资格。”佩妮打断他,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轻易压过了他情绪化的开端,“这里不适合讨论,找一个能说话的地方,现在。”
西弗勒斯死死地瞪着她,胸膛剧烈起伏,但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阁楼。”
他粗暴地推开她,率先走向走廊尽头那架通往阁楼的木梯,佩妮面无表情地跟上。
阁楼上堆满了蒙尘的旧物,空气里弥漫着木材和灰尘的味道。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扇圆形小窗,投下昏暗的光柱,照亮西弗勒斯猛地转过身,在昏暗中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现在满意了?”他讥讽道,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来欣赏你的‘研究成果’?来看看我这个……‘结构性污染’的样本?!”
“我不反对你掌握力量。”
佩妮的第一句话,就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浇在他愤怒的火焰上。他愣住了,准备好的所有激烈的辩驳和恶毒的反击,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佩妮向前一步,走入那束昏沉的光线中,她的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冷静。
“在斯莱特林那种高风险社交环境中,个体寻求获取高效威慑性手段以保障自身安全,是符合生存策略的合理选择。从实用主义角度看,朋友多一项强大的防身技能,是资产,而非负债。”
西弗勒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预想了所有的批判和禁止,唯独没有料到……认同?
“但是,”佩妮的话陡然一转,“获取资产的前提,是确保成本不会吞噬本金。我反对的不是你追求力量,而是你在这个过程中,正在进行的、毫无风险控制意识的自我毁灭。”
她的目光锐利,仿佛要剖开他的头颅,直接检视他的大脑。
“你如何量化‘灵魂的腐蚀’?你用什么仪器监测每一次施法后,你的神经突触活性降低了多少个百分点?你基于什么数据,来判断你的情绪钝化是可逆的,还是永久性的损伤?当你的认知不可逆转地偏向暴力和冷漠时,你的备用方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子弹,射向西弗勒斯从未思考过的领域。他接触黑魔法,感受它的强大,承受它的痛苦,却从未像这样,将它视为一个需要计算投入产出、评估风险系数的……项目。
“我能控制它!”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空旷的阁楼里回荡,显得如此空洞。
“基于什么?”佩妮立刻反问,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基于你日益严重的睡眠障碍?基于艾琳阿姨需要动用福灵剂来试图修补你的精神?还是基于我做的一个简陋的探测器都能清晰捕捉到的高强度能量污染?”
“没有数据支持的控制,就是失控;没有安全协议的实验,就是自杀。”佩妮的声音斩钉截铁,为他所做的一切下了最终的定义。
佩妮看着他脸上血色尽褪,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在微微颤抖,看着他眼中坚固的防御工事在她冰冷的逻辑炮火下分崩离析。
“接受我的合作,你需要一个盟友。”佩妮给出了最终的方案,她的声音低沉下去,“这是让你在通往力量的路上,保持清醒的唯一符合逻辑的选择。否则,你不是在变强,你只是在以‘强大’为借口,进行一场注定失败的慢性自杀。”
说完,佩妮不再停留,她转身走下木梯,将西弗勒斯独自留在了那片昏沉与尘埃之中。
阁楼上,西弗勒斯依旧僵立在原地,仿佛被那道离去的背影抽走了所有支撑的骨骼。粗重的喘息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玻璃碴,冰冷而疼痛。
佩妮的话在他脑中疯狂回荡,这不是安慰,而是最恶毒的诅咒。她怎么能……她怎么敢用这种冰冷的“合理性”,来定义他浸满屈辱和愤怒的选择?
这剥夺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他无法再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世界逼迫、孤身走向黑暗的悲剧英雄。她将他最私密、最扭曲的挣扎,变成了一道可以放在桌面上冷静分析的算术题。
羞耻感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西弗勒斯的五脏六腑。比被埃弗里踩在脚下更甚,比被波特当众嘲笑更烈。因为这一次,他被看穿的,不是外在的窘迫,而是内在的、连他自己都不愿直视的狼狈与……愚蠢。
西弗勒斯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身旁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上。
“砰!”
沉闷的巨响在阁楼炸开,木屑飞扬。指骨传来疼痛,却奇异地暂时压过了灵魂深处那种被剖析后的虚空感。
“你如何量化‘灵魂的腐蚀’?”
“没有数据支持的控制,就是失控。”
佩妮的声音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令他窒息。
他无法回答,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每次施法后那令人作呕的虚空,是日益难以捕捉的平静,是母亲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悲伤。这些就是他的“数据”,模糊、痛苦,却无法被记录,无法被反驳,更无法被解决。
西弗勒斯踉跄着走下阁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将自己摔在床上。
黑暗中,他紧紧攥着魔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他的武器,他的依仗,此刻却感觉如此无力。
他想尖叫,想毁灭,想用最恶毒的咒语让那个该死的、自以为是的伊万斯闭嘴!
但……他做不到。
因为她没有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责他,她认同了他的目标,只是质疑了他的方法。这让他所有的愤怒都像砸在棉花上的拳头,无处着力。
西弗勒斯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枕头,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枕头下,那瓶福灵剂微弱的温暖透过布料传来,像母亲无声的泪,烫得他心脏蜷缩。
口袋深处,龙血木印章那持续不断的、试图抚平焦躁的宁神效果,此刻感觉像佩妮那双冷静的蓝眼睛,仍在无声地注视着他,记录着他的每一次情绪波动。
他被包围了。
不是被敌人,而是被关怀,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精准的关怀。她们像两座灯塔,用不同的光芒,共同照亮了他所选道路上的每一处狰狞的礁石和危险的暗流,他无法再假装看不西弗勒斯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在黑暗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不会认输。他不会去找佩妮,不会接受她那该死的“合作”,他的骄傲不允许。
但那份倔强的沉默之下,某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他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拥抱黑暗。从此以后,每一次举起魔杖练习那些危险的咒语时,他都将听到两个声音在脑中回响:
一个是母亲悲伤的叹息,另一个是佩妮冰冷的质问。
这条通往力量的道路,因为这两道交汇的智慧之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也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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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使用黑魔法是不痛苦的,不然哪来的那么多食死徒,西弗勒斯之所以觉得痛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底色还是善良的,他不想简单地沉沦,所以才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