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一直盼我回来

　　阿瓷带着那株焦痕未褪的辛夷花，还有被灵力护得完好的瓷观音，一路南下到了江南。
　　这里的雨软风柔，辛夷花在她的照料下，竟慢慢抽了新枝。
　　花魅耗了整整三年，才借着江南的水汽凝出人形，阿瓷握着她的手，给她取了名：“就叫晚儿吧，像这江南的夜，温温的。”
　　晚儿望着阿瓷含笑的眼，只觉得能这样守着她一辈子，就够了。
　　变故是从一个穿青衫的书生来坞里避雨开始的。
　　那天雨下得急，书生抱着书箱闯进来，衣角沾着泥点，却不妨碍他看见阿瓷时，眼睛亮得像燃了灶火。
　　他对着正在捏瓷坯的阿瓷吟诗作对，说她“眉梢藏露比花柔，手捏瓷坯胜玉瓯”，阿瓷被说得耳尖发红，却没避开，反而转身从竹篮里取了杯温好的茶水，笑着递过去：“先生快喝口暖暖，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晚儿躲在院角的辛夷花枝后，指尖攥得发白。
　　她看着阿瓷对着书生笑，那笑意和对着花、对着瓷时全不一样，软里裹着点羞，像辛夷花苞要绽未绽时，藏在绒绒花萼里的娇。
　　风卷着花香飘过来，晚儿第一次觉得，辛夷花那清浅的香，竟呛得人喉咙发紧，连呼吸都疼。
　　后来那青衫书生竟托了镇上的媒人，备了彩礼登门。阿瓷捏着瓷坯的手顿了顿，看着红绸裹着的聘礼，没点头，也没拒绝，只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阿瓷姐，姑娘家总要嫁人的，哪能一辈子守着花和瓷呢？”帮工的小妖凑在她身边说。
　　“那书生瞧着文质彬彬，说话又好听，阿瓷姐嫁过去，定是享清福的！”另一个小妖跟着附和，眼里满是羡慕。
　　“闭嘴！”晚儿猛地出声，惊得小妖们瞬间噤声，“你们懂什么？她有我就够了！”
　　可小妖的话像细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
　　她指尖捏着片刚落的辛夷，指腹无意识碾着花瓣，语气里带着点轻嗤：“我的阿瓷明明独一无二，千万朵花，哪里配与她比拟的。”
　　晚儿忽然懂了，阿瓷是人的姑娘，她要嫁人生子，要和另一个人柴米油盐过一辈子，而自己，不过是她捡回来的一株花，一个陪衬。
　　她学着书生的模样，连夜摘了坞里最艳的辛夷花扎成束，又把自己攒了多年的灵珠当彩礼，红着眼找到阿瓷，把花和珠子往石桌上一放，吓得阿瓷手里的瓷刀都掉了。
　　“晚儿，你这是做什么？”阿瓷的声音带着慌。
　　“娶你。”晚儿的声音发颤，却说得笃定。
　　“别闹了，”阿瓷皱着眉，想把花推回去，“晚儿，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晚儿猛地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的掌心：“凭什么他能来求娶，我就不行？我陪你的日子，比他长多了！”
　　阿瓷被她抓得生疼，猛地抽回手，声音也高了些，尾音却藏着点慌：“因为我心悦他！晚儿，我把你当妹妹疼，从没想过别的！”
　　晚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角却缓缓牵起抹笑，那笑没到眼底，只剩阴沉沉的冷，连眼角都扭曲了。
　　她盯着阿瓷，笑声一点点变尖，像碎瓷划过石面，又阴又涩：“心悦他……好，真好啊……”
　　没等阿瓷再说什么，她转身就跑，裙角扫过院角的辛夷花枝，带落几片花瓣，飘在泥案上，沾了瓷土的白。
　　阿瓷要嫁人的前一天，晚儿还是没露面。
　　当晚，阿瓷坐在镜前试嫁衣，大红的锦缎绣着缠枝纹，针脚细密，她很早就开始着手绣着，没曾想，真有穿上的一天。
　　可阿瓷的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反而空落落的，她指尖刚碰到发簪，后颈忽然一麻，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被人掳到了瓷辛坞。
　　掳她的人身披黑袍，面纱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睛，看她时，那眼神里藏着种近乎疯狂的温柔。
　　“你是谁？放开我！我明天要嫁人了！”阿瓷吓得浑身发抖，挣扎着要跑，却被那人攥住了手腕。
　　那手凉得像浸了冰，力气大得惊人，捏得她腕骨生疼，旧伤叠新伤，红痕更艳了。
　　“嫁人？”那人笑了，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却藏不住尾音的委屈，像被抢了糖的孩子，“嫁给谁？那个只会吟两句破诗的书生？”
　　阿瓷猛地僵住，这声音……“晚儿？”
　　“阿瓷，你果然认得出我。”晚儿抬手摘掉面纱，又脱掉身上的黑袍，里面竟也穿了件红嫁衣，和阿瓷的样式一模一样，只是绣纹换成了辛夷花，艳得能滴出血来。
　　她低头，凑到阿瓷耳边，气息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辛夷香，烫得阿瓷耳尖发麻：“阿瓷，你看这满坞的辛夷花，我让它们一夜全开了，可还喜欢？”
　　阿瓷望着漫山遍野的艳色，整个人都愣住了，喉间发紧，却说不出话。
　　“我们这就拜堂成亲。”晚儿的声音软下来，眼里却亮得吓人，像燃着两簇火，她拉着阿瓷进到屋内。
　　“你……你疯了！”阿瓷终于找回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晚儿，这些天你都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晚儿眼里的光更盛，她松开阿瓷的手腕，转而伸手死死抱住她，手臂收得极紧，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偏执。
　　“阿瓷，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我爱你啊……嫁给我，我们守着这瓷辛坞，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阿瓷被她箍在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晚儿的嫁衣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半响，她才找回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颤得不成调：“晚儿，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你让我回家吧，好不好？”
　　“回家？”晚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抱着她的手更紧了，“回哪个家？回那个有书生的家？阿瓷，别想了。”
　　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温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制，“这里才是你的家，有我的地方，才是你的家。我不会让你走的，永远不会。”
　　说着，她弯腰将阿瓷打横抱起，指尖扣着阿瓷的膝弯，力道收得极紧，像攥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一步步走到榻边，却又放缓了动作，轻轻将人放下，锦缎床褥陷下一小片弧度。
　　“阿瓷，教教我怎么爱一个人吧。”她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茫然的渴求。
　　说着，她的手抚上阿瓷嫁衣的盘扣，指尖用力，绣着缠枝纹的丝线“嘣”地绷断，一颗红玛瑙扣子滚落在榻边。
　　阿瓷猛地回神，拼命挣扎起来，泪水糊住了眼，声音里满是惊恐的哀求：“晚儿，不要！求求你，别这样……”
　　当晚，寂静的瓷辛坞里，女子细碎的哭喊声混着辛夷花瓣坠落的轻响，断断续续飘在山风里。
　　山中的小妖们早吓得缩回了本体，连大气都不敢喘。没人敢靠近那座亮着烛火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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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序和清和猛地回神，胸腔里的气像被抽干了般，两人扶着竹桌不断大喘，指尖还凝着方才探入铃中的灵力余温。
　　清和望着槐序手中泛着微光的清心铃，声音带着未平的颤意：“阿瓷的记忆全封在这清心铃里……她只记着花魅舍身护她的好，所以才觉得对她有愧，哪怕困在幻境里，也不忍离开。”
　　槐序指尖摩挲着铃身的冰纹，眸色沉了沉：“看来晚儿早察觉楼飞雪不对劲，暗中在清心铃里动了手脚。她故意让阿瓷只留着这份愧，好把人牢牢困在身边。”
　　说罢，她抬眼看向清和，语气添了几分急切：“我们必须尽早破了这幻境，救出阿杏。”
　　翌日清晨，天刚蒙着层浅白，四人便踏着沾露的石径出门寻阿杏。
　　槐序指尖藏在袖中，悄悄攥紧了张叠得小巧的纸条，是阿瓷今早藏在粥碗下的。
　　我愿意帮你们，也帮我和晚儿。
　　行至半途，四人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被疯长的辛夷藤缠得密不透风，墨绿的藤蔓绞着带刺的枝桠，连石缝都被堵得严实，寸步难行。
　　清和眯眼往前望，忽然指着不远处：“前面隐着座庙！我们砍开这些藤蔓过去看看！”
　　阿瓷刚要应声，晚儿却猛地拽住她的手腕，语气急得发紧：“不行！”她死死盯着前方藤蔓深处，眼底藏着慌，“那地方连我们都没去过，林深藤密的，我不能让你犯险。”
　　“放心，我们去去就回。”槐序接过话，朝清和递了个眼色。
　　没等晚儿再阻拦，清和已手持玉扇上前，手腕一转将扇子展开抛出，扇尖凝着淡淡灵力。
　　刃光在藤蔓间飞快穿梭，“唰唰”几声，缠结的辛夷藤便尽数被斩断，断口处冒出缕淡白的妖气，很快散在风里。
　　她转头和槐序对上眼，二人眼底皆是笃定，没有半分犹豫，转身朝着那座隐在林间的庙宇跑去。
　　晚儿顿时急了，抬脚就要追，手腕却被阿瓷死死抓住，她猛地一愣，动作顿在原地，缓缓转头望去，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晚儿，别再错下去了。”阿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指尖攥得发白。
　　“阿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晚儿的声音发颤，喉间像堵着团棉花，连呼吸都疼。
　　“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停手吧。”阿瓷望着她泛红的眼，语气软了些，却没松劲，“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为了你，也为了我。”
　　“阿瓷，别闹了……”晚儿的眼眶渐渐泛红，几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阿瓷的手背上，烫得人发麻，“留在我身边，守着瓷辛坞，不好吗？我爱你啊，为什么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不，晚儿，别在困着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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