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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孟婆举起哭得天花乱坠的小狐狸,掂了掂身体,好轻,不像正常亡灵该有的重量。疑惑之际,用灵力感应了阿妧魂魄,“哎哟,奇了怪了,为何只剩下三魂三魄了。”
什么?顾钦顺势感应一番,确实如此,是魂魄残缺,这就意味着残魂进入身体后,极有可能因为凑不够七魂六魄,从而导致昏睡不醒的状态。
总之,成“睡美人”了。
对上顾钦怒气冲天、见谁骂谁的表情,孟婆哈哈笑了两声,“呃,您还记得她失魂之前,遇到什么人么?”
还能有什么人,不就那祁……等等,祁闾?顾钦忽然急切地说道:“噬魂虎,她跟噬魂虎接触过。”
噬魂虎?我咧个乖乖,她怎么能跟噬魂虎接触,孟婆感觉自己职业生涯到达终点,前途一片黯然,“您确定没看错?这是噬魂虎吗。”
“一只纸老虎,对吧?”
对,那可太对了,她要完了。意识到要被撤职查办,孟婆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嘴在前脑在后,“估计没救了,噬魂虎有两种作用,一是吞噬灵魂,二是储存灵魂,大部分能见着的噬魂虎都是第一种,大概巴掌大小,第二种因为太大了,我没折过。”
孟婆扯着笑比哭还难看的嘴角,弱弱地说,“它它它它真的在人间么?”
顾钦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霎时,孟婆一头撅在地上,昏迷不醒。后面醒了几次。
第一次,捂着心脏,手指抖得像是气得不轻,“你们……一定要找到祁闾!”
第二次,“亭子里有我写给阿姊的遗书,记得帮我交给她,可惜不能看着小安小棠长大了……”
最后一次,顾钦愣是没听清在讲什么,凑到耳边也仅听到一些叽里呱啦、前不着调的东西,他猜大概是遗言之类的吧。
“差不多得了,孟婆。”
冥王瞥了躺地的孟婆一眼,用脚尖嫌弃地踢了踢她的侧腰,“噬魂虎一般用在驱赶凶煞的恶魂,由于它的特殊性,一旦落入冥界以外的地方,祁闾和孟婆需罪罚连坐。天庭规矩定是这样定,但从古至今无一人丢弃过,所以这事还能商讨。”
冲顾钦笑了笑,“更何况还有咱们二殿下,不是吗,跟天帝说道说道总会从宽处理的。”
说完抓着小狐狸的魂魄,往阿妧身体里塞去,良久,她有了呼吸。
“真的吗?”孟婆眯开一只眼瞧他。
事已至此,顾钦很想说不能,但也不能说了。他咬着牙关,昧良心敞亮道,“能。”
“小钦子这般说了,姐姐也能放心得下吼吼,走,我带你们去祁闾居室瞧去。”孟婆蹦了起来,丝毫没有方才的崩溃和羸弱,反倒比他还正气方刚,一蹦一跳地溜在前面,真难以相信这人在这之前还装死求同过。
斯是陋室,说的就是祁闾的屋子吧。顾钦站在一间小庭院外陷入沉思。屋子不大,进屋便是扩向两端的木道。一共有两个房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
卧室特别简朴,没有任何值钱货,床褥和枕头泛黄,都是用到快烂的地步。屋内没有床,所以只能平铺在木板上。
居然连个能坐的椅子都没有,更别提桌案衣柜之类的大件家具,根本不存在。
书房稍微好一些,一开门,灰尘扑面而来,顾钦呛了两下,进了屋,好难闻,似乎有东西发霉了,不知道是什么。
里面有张桌子,放着香炉,飘烟早已消散,似乎很久没人点过它了。地上,桌上,墙上,铺满纸,几乎没有下脚的空间。有的写排班,有的画簪子草稿,乱糟糟一团。由于这书房实在太杂乱,顾钦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帮他整理了一番,挨个拿起整理好。
“没妻没儿的男人住得邋遢了点也正常,二殿下别见怪啊。”冥王叹气,蹲下身,帮忙收拾掉落的纸张。
“祁闾会犯这种事,我很早就察觉到了。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事爱瞎想些有的没的。冥界一直没有规章制度明确升上天界神官的条例,加上他拼尽全力去干好每一件事,很多时候有罚无赏的,难免会落个心有不甘。”
“魔界前几年被灭了任巡,天界日子好过许多,压力也没那么大,他就……唉。我劝过很多回了,每次都是他知道他明白,敷衍了事,我也没办法。”
“祁闾被逼成这样,冥界所有人都有错。包括我,孟婆,千千万万看不到的人。”
在书房偷摸捣鼓着纸人,被发现后装作无事发生;坐在亭子里热心地为人或兽开放转生通道,伸出的手突然慢了下来;有时跟小安小棠约在院子里玩,玩着玩着面露愁色,蹲在角落不知想些什么。他无数次看见了,但一句话未曾问出口。
再后面,祁闾一声不吭离开了冥界,找遍整个住宅,翻了整条忘川河,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天庭年假批审是他投的,这是最后的情义,也是可望而不能想的信任。
赌输了。
角落里一摞纸边放着个纸人,约莫五六厘米,白白净净,像个白无常在注视,顾钦拿了起来,“找到了。”
“不能碰,快,快把它踩烂。”孟婆像见了某种凶物似的,一把躲过顾钦手里的小纸人,笨拙地踩了两脚,见纸人瘪的不成人样,这才把脚重新抬起。
“这种小人是为黑白无常通灵人魂,赋了灵力即可派去凡间捉拿人魂,如果启动了,则可能无法停止,除非由我或祁闾招魂蟠来遏制纸人。”
顾钦看向高阡,目光炯炯,瞳孔倒影着他的轮廓,仿佛想透过脑海的火花,去看灼热迸发的心脏,“纸人可以完全模仿一个活在世上的人吗?”
“不能。”
顾钦心里怅然,“真的一点也不能?古籍呢,冥界现存的古籍有写过类似的怪术吗?”
孟婆笑了,“古籍写了又有什么用,得有古神遗留的神物才有用。”
虽然神奇天兵有五种,但古神物却不在此列,如果硬要说的话,异灵球算作半个古神物,属于这两者之间的媒介,因为它是虚无衍化而来的“异类”,既保留了古神物的神气,又裕化了另一大类神器。
古神物乃最为年久的产物,盘古开天地的时候就出现了,据说有四种,生死簿,命格籍,虚镜,最后一个无人知晓。
高阡凑了过来,三人围成椭圆形方阵,问道,“哪一种能用?”
“虚镜。”
高阡喃喃重复了一遍,好似在记忆里搜寻痕迹。
顾钦道,“跟虚子无子的传说有关?”
高阡突然想了起来,“虚子为虚镜生,虚镜破则子诞,子生为情义,趋于命中不凡。”
顾钦道,“还记得乱葬岗那时候的黑狼群吗,我用呈芒击破了幻境,那些狼却消失了。还有剑会上能够分身数人的纸人,你不觉得太巧合了,甚至说茫茫中注定。”
高阡道,“那日异灵球幻化的虚构空间也被砸破,距今为止,异灵球为神器之首,并不至于这么轻易般毁于一旦。而当时成奎已离开祠堂,仅留一白衣人原地等祁闾,而阿姊曾说柳善去过萍水镇。”
这就说明——
两人异口同声,“柳善是虚子。”
他可以操控虚镜,也可以用虚镜操控纸人。虚镜先将高阡的身形体态复制出来,祁闾再折纸构造人形,最后赋上灵力,这就说得清楚为何纸人长相与俞磬和高阡一模一样了。
但身无分文,几乎没存下一点个人所得的祁闾,柳善又图他什么呢?陆威和翁海自有所图,那祁闾呢?图啥?顾钦百思不得其解。
他并不像山洞废纸山所推测那般狂妄自大,也不如以王世清、陆威履历推导的毫无道德底线。相反,他在冥界却是个实打实的好人。也许,好人要打双引号。
高阡淡淡道,“可能柳善只想找跟他共同点的人。”
顾钦顿了一下,脑子像一团混乱的黑线,抖了抖站麻了的大腿,将这些白纸整齐划一地叠放在桌面。
撇过头,阿妧正待在高阡胸膛,闭着眼睛,弯起甜甜的笑容,顺畅地一呼一吸,睡得很熟。顾钦感觉自己脑子抽筋了,竟然傻傻笑起来,为了不让人发现,赶紧捂着半张脸。
真特么神经病。
高阡像他一样,臀部倚靠桌子边缘,“异灵球找到之后,你想去哪,回天界?”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连接下来要干嘛也不知道,反正就这么凑合过着呗。有什么好想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家都这样过着。有目标,没目标;奋斗,或者摆烂,随便吧,懒得想了。
“一点也不知道?”
“嗯。”
“之前不是还说想带阿妧回天界?”
顾钦笑了,他还能反悔不成,“带——回天界后就不知去哪了。”
上朝开会,下朝回家,似乎每天重复着一模一样的事情。做什么都非常无趣,开心劲头过后就很无聊。
顾钦撑起压在桌面的半边手掌,不小心踩到一张白纸,整个人突然滑了一下,桌子刺啦往后靠,一屁股蹬在地上。
瞬间痛苦难忍,腰椎骨像爆米花一样炸开,挪一下筋就抽一下疼。
他好像坐到了硬物,扶着高阡伸来的手,慢慢站了起来,这是个机关。哐当,脚底出现一道暗门,暗门缓缓打开,轰隆隆,居然出现了一节一节的阶梯,通往黑暗,看不见尽头。
顾钦傻眼了,冥王和孟婆也愣在原地,谁也没想到这间不大不小、看似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书房,竟然深藏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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