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

　　枉死城恶灵之因果了结过后，石惊风日夜繁忙，白天在不已处里鞠躬尽瘁，入夜继续回阴界联盟死而后已。他看上去忙得脚不沾地、大费精力，实际上却是乐在其中。
　　说来惭愧，他不得不假借公务繁忙的名义来控制自己时不时就跑偏了的思绪，顺带回避一下他向来无可奈何的鬼艳大人。

　　拜巫云言召唤而来的轮回钟时光回溯所赐，石惊风恢复了过往上界有意加工处理过的种种记忆，也……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了曾经他与鬼艳之间发生过的种种纠葛。
　　他早就感觉自己和鬼艳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羁绊，如今一看，果真如此。不过，到底事关恶灵，上界处理相关人类和非人类的记忆无疑应该是一视同仁的，更何况根据鬼艳以往对他的表现，也确实不像是记着的样子。
　　前有生生死死的爱恨纠葛，后有阴界同仁的万年交情，站在纯局外人的客观角度来说，这种时候，不记得反而是一件好事。一旦前尘往事的记忆复苏，便是进退维谷。
　　可如今运转轮回钟开启时光回溯是为大局，而他作为恶灵之因果的局中“人”，由此恢复了记忆，鬼艳同为局中“人”，自然也会随之恢复记忆，前后因缘纠缠，他们面对彼此时的情境想当然地不由得变得尤其复杂和尴尬起来。

　　于是乎……
　　从来自诩没多大出息的石惊风大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继续从心，能避开鬼艳就避开鬼艳，不能避开鬼艳就努力给自己加持公务buff，似乎只要他永远都处在工作状态，他就能够理所当然地规避去双方都恢复记忆后面对鬼艳时分的尴尬和不自在。
　　鬼艳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段时间和他各忙各的，就算见面也不做太多纠缠，言简意赅地说清楚事情之后便又是分道扬镳，各自繁忙。
　　石惊风下意识地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又不知为何地，与此同时在内心升腾起一层由衷的失落，像是都市上空的灰色雾霾，如影随形，阴郁地笼罩在他的心头，存在感不算强，却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简直是莫名其妙。

　　石惊风和鬼艳的关系似是就这么一下子冷冻了起来。
　　到底是万年的交情，他和鬼艳虽然常年吵吵嚷嚷的，但这也正是源自他们俩关系很不错的缘故，眼下一朝凝滞，石惊风难免会觉得不甘和可惜，他想要缓解和挽救他们之间的联系，却又总是有心无力，不知从何下手。
　　直到有一天早晨，鬼艳堵上门来，主动出击打破了这一堪为凝滞的僵局。

　　“躲够了吗？”
　　一如既往出门上班的石队甫一开门，便见鬼艳大人神态自若地半倚在他公寓的大门边上，目光幽幽地朝他斜眼望了过来，硬生生地止住了他积极上班的脚步。
　　石惊风当即僵在了原地，进退不得，甚至无法反应过来逃避。
　　在这段时间里，他曾无数次试想过不得不直面鬼艳时的情形，却从未料到，真正再相见的时分，他竟然连迅速退步回去、直接将鬼艳关在门外都做不到。

　　谁叫他们命司中人都活得太过清醒，素来不喜欢自欺欺人的那一套。
　　他知道即便他关了门，也拦不住鬼艳进来，所以便做不出“闭门不见”这等自欺欺人的逃避之举。尽管，他的内心确实很想要逃避，但是他也很理智地明白，他其实避无可避。
　　鬼艳是否爱他的心意未曾可知，但他对鬼艳的心意却是可以确定的。
　　他爱她。

　　因为他爱她，所以处处与她作对。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
　　因为他爱她，所以他的心里原本光明坦荡，遇到她之后却渐渐逼仄拥挤。
　　他曾经为她犯下过滔天大错，也曾经为她抵挡过万恶鬼邪。
　　唯一不变的是，他永远都无法走到她的身边。

　　那年他魂飞魄散之时，曾经祈求上苍，能够让她来他墓前见上最后一面。
　　而她不管不顾，转身便入了火海，将他再次忘了个干干净净，走得潇洒自若，全然不知他的死活。
　　鬼艳，一直都是你忘了我。这不公平。
　　——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记得你。

　　上苍听到了他的哭诉。
　　他做到了。
　　“来生”之际，他不再是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傻瓜，在阴界联盟中获得了新的开始。他们再次遇见，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也仅此而已。
　　这已经是他能够为他们设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如今恢复记忆，他丝毫不后悔自己的抉择，仍然认为值得。
　　大家都是非人类，又都属命司府，应当最为懂得凉薄之道才是。他以为他和鬼艳对此，在明冥之中是存在着某种默契的。
　　可他失算了。
　　鬼艳她居然直白地找上门来了。

　　“……什么？”石惊风收敛情绪，状若后知后觉地反问道，试图像他们谈论以往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时一样，云淡风轻地将这一关键问题给敷衍糊弄过去。
　　“记忆不是都恢复了吗？你装什么傻？”鬼艳颇为不耐地挑了挑眉，神情间弥散着一种石惊风过往再熟悉不过的冷艳与倨傲，“怎么，说过的话忘过一次，便都不算数了？”
　　眼前的鬼艳，是他所熟悉的老友鬼艳，却也不是。
　　他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站在他面前，同他说话时喷涌而来的温热的呼吸。她的语气不紧不慢，他的心也随着她语气的起伏波动小心翼翼地颤栗着。
　　许是阔别太久，他一时竟无法控制自己尘封已久后苏醒过来的蠢蠢欲动的心。

　　想向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向她靠近。
　　看她笑，听她说话，要她高兴。
　　怎样都可以。
　　一不小心便甘于沉沦，她是上苍给予他的最危险的陷阱。

　　石惊风，你冷静一点。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地耐着性子，向鬼艳冷静道：“鬼艳，我累了。若我恨你，早该杀你。可我终究恨不起——我们，就这样吧。”
　　“你继续做你的鬼火之神，我继续做我的石队和平生监副总管，我们就像没恢复这些记忆时一样，这样难道不好吗？”

　　“不好。”鬼艳神色倏地一冷，斩钉截铁地反驳他道，“石惊风，我应该早和你说过招惹我的代价。你既然都知道了，也招惹了，现在才想要脱身，太晚了吧？谁叫你偏偏喜欢我，好与不好，都是你活该。”
　　数落他的样子果真是一如既往。
　　凝视着鬼艳这幅他以前爱惨了的模样，石惊风忐忑不安的心境竟莫名其妙地渐渐安定了下来。
　　“没错，本就是我活该，怪不得你。”他坦然自认道，“你若觉得烦躁，不如再引火涅槃，把我忘了就好。”
　　他轻声劝她：“抛却过往种种，我们仍旧可以是朋友。”

　　“谁要和你做朋友！”
　　鬼艳显然是被他的话给气到了，当即站直了身子，气势汹汹地冲他咬牙切齿道：“老娘前后几世辛辛苦苦费了那么多功夫换你回来，难道是要和你做朋友的吗？！”
　　“……什么？”这一回，石惊风是真的懵了。
　　“没有必要。”鬼艳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倾身向他靠近，不容置喙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仍旧咬着牙、切着齿地阴森森道，“我要等的，就是这一世。”

　　石惊风眉心跳了跳。
　　“这一世……怎么了？”直觉告诉他，这其中还有不少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只见面前抓着他的衣襟的美艳女神神色稍敛，一双美目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神情语气却都忽而转为了淡淡：“你我过往所历皆情况复杂。你生来便坦荡热切，甚至胆敢不管不顾地剖出真心给我。我潇洒惯了，熟稔人心权术却不识人间情爱，对于你的真心，我无法断定自己的心意，所以便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石惊风定定地望着鬼艳，强行按捺住了自己意欲脱口而出的问题。
　　她很危险，他不能再任性坠落了。

　　“我知道你躲开我想要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若我就此放下了你，那么你我便再无纠葛，各自安好……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放下的。”
　　鬼艳放轻了声音。
　　“可是我错了。”她轻声道，“忘却前尘，历经天劫，明明重新开始了，我却还是跟随着明冥，走向了曾为我抵挡万恶鬼邪的那人。”

　　鬼艳抬起眸，坚定甚至可以说是顽固地对上了石惊风欲言又止的目光，目光熠熠，神色倏尔凛然：“放弃与拾起之间，我终还是没有骨气地选择了自毁修为来渡你——石惊风，你的这条命是我的，所以你没有‘不从’这一个选项。”
　　“我不可能和你做朋友。”美艳绝伦的鬼火之神望着他冷冷道，“做我的夫君，还是灰飞烟灭，你选一个。”
　　石惊风：“……”

　　真不愧是他们鬼界说一不二的大姐大艳姐呢，连找夫君也这么霸道……如果被巧取豪夺的主人公不是他本“人”的话，他还是很乐意吃瓜看戏的。
　　但是这世间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被社会他艳姐看上的倒霉夫君正是他本“人”。他本是想顶着“灰飞烟灭”的风险残忍拒绝她的，但腹中万千拒绝的话语却都在途径心口的时候，被鬼艳一笔带过的“自毁修为”给拦截了。
　　她当年翻脸无情、转身离去的真相昭然若揭。
　　知道这一点后，他看似坚定的决心再次可耻地动摇了。

　　不出双方意料的，石惊风他又双叒叕怂了。
　　比没骨气的鬼艳还要没骨气的石队努力眨了眨他“无辜”的大眼睛，注视着眼前了结因果后美艳更甚往日的大美人儿，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一边尽量和她保持着距离，一边战战兢兢地答她道：“我我我我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考考考……考虑一下。”
　　大美人儿柳眉一蹙，不满道：“我不是已经由着你躲着我这么长时间了吗？！”
　　“……非人类寿数漫长，婚姻亲缘更是大事。”石惊风下意识地往后倾了倾，满脸认真地小心奉承道，画风愈加与过去重合甚多，“你……你再等一等，行吗？”
　　“……”鬼艳默默地凝视石惊风良久，而后蓦地冷哼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恐吓”之语犹然徘徊在石惊风的耳畔，“下次我再来找你之时，便是死期。”

　　石惊风目送着鬼艳瞬间消散的身影，宛若劫后余生地长舒了一口气。
　　看样子鬼艳大人并不急着在今天就对他“赶尽杀绝”，这显然即是答应了他要再等等了。说是说“死期”，但却没有严格规定时间，而是采取了“下次再见”这样涵义较为宽泛的说法，毋庸置疑特意给他留有了一定的余地。
　　鬼艳虽然本就心黑，但到底也是会心软的。
　　不过“下此再来找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说到底还是鬼艳说了算的……等等，她不会马上就又回来了吧？！
　　冷不丁忆及社会他艳姐过往种种故意设计于他的腹黑套路，石惊风猛地一个激灵，一股寒意无端漫上心头。他举目四顾，确认周遭并没有鬼艳的气息残留后迅速出门锁上了大门，而后看上去大步流星且风度翩翩——实则马不停蹄地落荒而逃。

　　·

　　怂并不妨碍石队聪明才智的发挥。
　　石惊风算计得很清楚，他白日里基本都以人类的身份在不已处内工作，鬼艳出于对他工作的尊重是不会在白天找上门的。她如若真的找上门，也定然会挑在晚上或是节假日。
　　于是他灵机一动，索性将自己的晚上和节假日也给打包“卖”了出去。
　　到底在不在工作是一码事，是否处在工作状态就又是另外一码事了。郑晗虽是他直系领导，但也是他生前就熟稔的好兄弟，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不至于连这点小忙都不肯想帮。
　　故，自那日起，郑晗“被迫”收留了他的直系下属兼前世今生的好兄弟。
　　这一收留，就又是一周。

　　瞧着石惊风每提及鬼艳之事时顾左右而言他的怂样，终是连素来脾性平和的郑晗都看不下去了，好言相劝他道：“你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如今鬼艳她乐意等你，那你躲哪里自然都可以。可她若不乐意等了，真找上门来，你我联手也打不过她啊——到时候，你可别怪罪，说是我不够义气。”
　　“大家都是好同事，说什么打打杀杀的。”石惊风心有戚戚焉地喝了一口酒，“你就算打不过她，还不能够帮我说说道理吗？！郑晗，咱俩可是上万年交情的好兄弟！生前我保护你，死后你保护我，这很公平。”
　　“……”郑晗轻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他的好兄弟，生前身后，失忆时和恢复记忆后，始终都在鬼艳的事情上表现得最不靠谱，“我又没说不帮你，只是提醒你早点想清楚，毕竟你迟早都是要给鬼艳一个答复的。既然如此，早点给总好过晚给，这样也算是给你们两个辛苦折腾了前后这么几万年因缘的一个交代。”

　　石惊风捧着酒杯沉默不语，一脸的苦不堪言。
　　尽管郑晗对石惊风一向清奇的脑回路早有所了解，但这时候还是搞不明白他具体的想法，不由得对此表示由衷的不解：“惊风，明明你们俩最困难的关卡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到底还在为难些什么？”
　　他们这些老朋友都看得再分明不过，他放不下鬼艳。无论是出于恢复记忆前欢喜冤家的羁绊和默契，还是出于恢复记忆后爱恨交织的过往和心意。

　　“……我说了，你可不许笑我。”石惊风幽幽地抬眸，望了过来。
　　郑晗眉眼笃定地向他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郑晗的应允，石惊风方才有些不自然地垂下了眼帘，缓缓吐露出他的顾虑，竟是时所罕见的蔫巴巴的状似自卑的模样：“或许是由于曾经作为人类所残存下来的传统思想，我总觉得……婚姻大事最好还是得门当户对。”
　　“我以前追鬼艳时，身家好歹算是有一国之富强，现在……”
　　便是他有几万年的神龄在前，阴界联盟的待遇也确实好得很，但在鬼艳堂堂鬼火之神的身家资历面前，他这些年工作为神的积蓄完全不值一提。虽然这么想多少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是对于鬼艳这么一个大大大美人儿，石惊风恨不得玉露琼浆地供养着她的“大男子”想法至少还是有追求美学的可靠基调在的。

　　石惊风的答案不出意料地让郑晗哭笑不得。
　　他分明是一副真心实意的为难模样，郑晗作为损友，却故意使坏，假装没有听明白他的未尽之语，疑惑追问道：“——现在？”
　　“……”看穿了郑晗的坏心眼的石惊风默了默，下意识地放轻了些许的声音，无可奈何地坦然直白道，“我一时攒不够聘礼。”

　　“噗。”郑晗很不讲义气地违约笑了。
　　石惊风无奈地抬眼看他：“……”
　　倏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朗声唤了郑晗一声：“——好兄弟。”
　　郑晗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才如愿笑到石惊风没多久，便一不小心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只见石惊风满脸真挚地望着他，紧接着向他如实表述了自己的“合理期待”：“阿晗，你是我在这世间最亲的亲人。于公，你是我的直系领导；于私，你是我一路并行的兄弟和家人——你说得对，我该尽快给鬼艳一个答复的。聘礼的事情，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郑晗确实是了解他的，其实鬼艳给出的二选一的选项并不难选，石惊风早就在心里想清楚了前后一系列问题，得出了最终的确切答案：做鬼艳的夫君。
　　但是出于他们之间本就客观存在的身份资历的落差，多少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石惊风不想“委屈”他们家宝贝艳姐，所以这些天一直都在暗戳戳地盘算自己的资产和能够设法抠来的“资助”。
　　如今一切都盘算完毕，计划开始执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的好兄弟郑晗了。

　　“好兄弟”郑晗：“……”
　　“咳。”石惊风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郑晗虽然微窘自己又被石惊风反过来设计了，但还是很讲义气地慷慨认栽，向石惊风促狭一笑道，“你大可放心。你若是和鬼艳结亲，整个凡世监都会是你的‘夫家’。”
　　兄弟默契，石惊风当即领会了郑晗话里话外的未尽之意，脸上倏地愁云消散，露出了艳阳天似的明朗笑容：“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挑个好时候，去远山墓园找庄爷给我好生填充下‘聘礼’礼单吧。”
　　众所周知，越是老不死的，暗地里拥有的“财富”越多。他们凡世监内要办大喜事，庄陵作为仗着手下的正副总管们能干潇洒快意了这么多年的“甩手掌柜”，肯定得为此时不时地付出点应有的“代价”啊……
　　堂堂平生监总管郑晗大人合情合理地认为：既然凡世监内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挨宰当然也得一起。总监大人终究是总监大人，凡事都应该排在前面，好给大家做个表率嘛。

　　·

　　好兄弟肩并肩，明暗配合，抓紧时间在凡世监各处走了一圈，又暗中跑去了不少关系好的同仁那里，好生丰富了一番石惊风那一时攒不够的“聘礼”，一圈忙碌下来，可谓是收获满满。
　　石惊风和郑晗都对他们“满载而归”的结果十分满意，双双怀着轻快且愉悦的心情回到了各自的住处。

　　刚在床上舒心放松地完全躺平，石惊风听到不远处的手机震了一震，提示音正是他未来老婆大人的专属信息提示音。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拿过手机一看，只见鬼艳大人不容置喙地吩咐他道：“明天你来找我，或者我来找你。别作死。”

　　-好。
　　石惊风指尖轻点，行云流水地回复了她。
　　-我下班就来找你，等我。

　　得到了满意答复的鬼艳大人没有再发消息过来，而刚回完消息的石惊风捧着手机再次躺倒在了床上。
　　鬼艳一周前同他说的话犹然在耳。

　　“你的这条命是我的。”
　　“你没有‘不从’这一个选项。”
　　“做我的夫君，还是灰飞烟灭，你选一个。”
　　“别作死。”

　　——操了。
　　百年一见脸红到了耳朵尖的石队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们家鬼艳大人好像比原先想象中的还要猛啊……
　　可我还是好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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