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片海

作者: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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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寺庙高榕



      李昔鱼如今已经习惯江一树总是提起从前的事情了,因为这比复刻从前让李昔鱼更能接受。

      自重逢以来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江一树的态度令李昔鱼捉摸不透。

      从接下那个合作开始,从邻居到合租,再到现在,两人甚至睡在了一张床上,事情的发展已经越来越不受李昔鱼的控制。

      更何况江一树桩桩件件都要扯到从前,像是在提醒李昔鱼不要忘记。可每想起一次,李昔鱼都感觉自己的心被过去狠狠地攥紧了,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

      再怎么迟钝的李昔鱼,此刻也不得不怀疑江一树的意思,他是想复合吗?

      如果不是为了复合,那就是对李昔鱼还抱有怨恨,这个李昔鱼倒是可以理解。

      可如果要说怨恨,似乎又不太准确,李昔鱼认为现在两人的关系还算可以,是可以睡在一张床上的好朋友,也可以是合作的伙伴。

      抛开以前不谈,李昔鱼甘愿两人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

      但江一树好像不是这样想的,江一树的种种行为,或许是放不下,一种执念,无法接受是李昔鱼单方面提出的两次分手,更无法接受被抛弃的感觉。

      可是那要怎么办呢?

      李昔鱼从前已经做错了,现在也没有补救的可能。

      学生时期早睡早起的李昔鱼,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夜猫子。

      每天拍摄的素材,晚上睡觉前备份时李昔鱼都要过一遍,确保没有问题才放心。但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白天到晚上都得工作,还是很吃力的。

      怕出纰漏,只能多花点功夫。

      但好在有时江一树还给他讲解补充。

      江一树盯着电脑里来回闪过的画面,忽然发问:“之前工作室拍的纪录片,你也这样熬夜看吗?”

      “天天看到我的脸,该不会那段时间梦里都是我吧。”

      江一树问的得很随意,似乎真的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李昔鱼被他的脑回路惊到,竟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经常李昔鱼还在电脑前备份数据时,江一树就躺在床上,一点也不动,就盯着李昔鱼看。

      李昔鱼也不是每次都能注意到的,常常一边备份时查找资料,回过神来已经半夜了,“你还没睡啊?”

      “等你一起。”

      “干嘛要等我?”

      “旁边没个人睡不着。”

      李昔鱼怀疑他百分之八十是在骗人,因为就算是两人一起入睡,江一树也比李昔鱼先一步入睡。

      但这些年江一树的睡眠质量的确是变好了许多,起码自己半夜醒来,再也不会惊醒江一树了。

      这是一件好事。

      “不会吧,我觉得你的睡眠质量比以前好了很多。”

      那还不是因为有你,不过这句话江一树没说出口。

      李昔鱼实在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关掉电脑后赶紧爬上床。

      他睡在床的一边,距离适当,不会离江一树太近,也不至于睡到床沿边。

      自从有一次醒来和江一树视线对上后,这段时间睡觉,李昔鱼一直都很谨慎,谨慎地睡在固定位置,谨慎地不越过三八线。

      也因为这样的入睡习惯,李昔鱼早上醒来时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板板正正的,和入睡前的姿势一样。

      但再怎么谨慎,也敌不过有时候睡觉时会意识全无。

      这天早上,李昔鱼离奇地是从江一树的怀里醒来的,他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贴对方的胸口。手则搭上了对方的腰。

      江一树的呼吸轻轻落在他的额角,温热的又带着点熟悉的气息。

      这样的场景在大学同居那段日子数不胜数,可如今出现却是如此地不合时宜。

      对着那张脸,这次李昔鱼没有被迷惑,第一时间想的是得赶在江一树醒来前起床才行。

      李昔鱼先是将手轻轻地拿开,身子慢慢地往下移动,正当他以为可以顺神不知鬼不觉顺利逃脱时,忽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腰上。

      那力度有些大,李昔鱼吃痛地叫了一声。

      “占了便宜就想逃啊。”江一树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

      李昔鱼抬头去看,和江一树视线对上,刚想反驳,不就是不小心睡得近了些,怎么就成了占便宜呢?

      可视线忽然瞥到江一树胸口的红色时,话到嘴边变成了,“你那里......”

      江一树低头去看,胸口那块有一处明显的抓痕,像被人故意用指甲狠狠挠的,横在锁骨下方一点的位置,被睡衣领口半遮半露着。

      天呐!

      李昔鱼简直不敢相信,也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手笔,如果是的话,那他这样的确有点做了坏事逃跑被人抓到的感觉。

      虽然他睡觉是不太老实,李昔鱼抱有一丝侥幸,“不一定是我抓的呢?”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自己半夜抓的?”

      “好吧,那对不起。”李昔鱼很快道歉。

      江一树没说话,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江一树忽然笑了。

      李昔鱼索性心一横,也不管有没有得到原谅,爬下床,“我先去洗漱了。”

      这天的瑶里古镇氛围有些严肃,即将失传的“祭窑神仪式”在镇里的深山举行。

      祭拜窑神,点火祈福,以祈求窑火兴旺、烧制顺利。

      古镇的窑神祭祀向来有不示外人的传统,是不允许摄制组拍摄。曾经有摄制组偷拍过,就引得大量游客在祭祀时涌入,破坏了仪式神圣性。

      釉料调制了好几版,这次刚好赶上窑祭。

      余守山手里拿着块“镇窑砖”,这是古代窑工祭祀窑神的法器,砖面阴刻的八卦图已模糊不清。

      余守山在古窑前摆出七十二件素坯,甘少英以特质竹刀在素坯底下刻下北斗七星,当窑火升至1300度时,余守山忽然将往里投掷浸过松油的桃木片。

      见李昔鱼露出疑惑的神情,江一树解释道:“这是调节含氧量,烧制时窑内会形成独特的弱还原气氛,窑变越奇。”

      中国五大名窑之一的钧窑,窑变表现得尤为明显,其窑变现象被誉为“入窑一色,出窑万彩。”

      窑变可分为变形、变色、变质等数种,而窑变釉的色彩和纹理是在烧制过程中自然形成的,技术难度极高,需兼顾釉料配方、施釉技巧及烧制条件等多种因素,一般无法复制。

      汝窑的天青,钧窑的善变绚烂,龙泉窑的梅子青,郎窑的红......古窑的残焰跃动的是永恒的美学。

      李昔鱼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肃然起敬。

      仪式结束后,甘少英拉着李昔鱼讲解了许多有关祭拜的知识,最后总结道:“其实这种窑祭仪式,就和普通人到寺庙拜神求佛差不多。”

      “对了,隔壁镇上有个很旺的寺庙,我们当地人尤其迷信。”

      “一树那会不是经常去吗?我记得你那会身体状态不太好,也去求了个红绳回来,怎么样,是不是很灵?”

      江一树思考了一会,“还不错。”

      “那就好,可要记得还愿。”

      向来没有为自己求过红绳和平安符的李昔鱼,被甘少英撺掇着一定要来一次。

      但说实话,李昔鱼去寺庙的次数不少,那会许昔仪病重时,李昔鱼为她去求过几次平安符,只是神并没有聆听他的愿望,后来李昔鱼也逐渐看淡了这些东西。

      寺庙中央屹立着一棵挂满红丝带的榕树,这棵千年古榕,千百年来承载着这一片土地上人们的期许,树干粗壮,树冠如盖,树底下里面人头攒动。

      李昔鱼忍不住感慨:“好多人啊。”

      江一树望过去,“因为这棵古榕,这里香火一向都很旺盛,我这红绳就是本命年的时候在这里求的。”

      那看来这根红绳是很重要了,李昔鱼当时还以为真的不见了,后来才得知是江一树自己不小心落在了车上。

      李昔鱼开玩笑地说:“以前你都好像都不太信这种东西的。”

      “人不都是会变的吗?”

      江一树现在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了,没有什么会是一成不变的,纠结这个已经没有意思了。

      就像过去的江一树从不相信神佛的存在,现在却愿意相信了。

      飞机失事的平安归来,他重新遇到了李昔鱼,这些都很难不让江一树认为这是一种保佑。

      两人来到寺庙的法物流通处,这里提供开光的红绳和平安符。

      江一树向僧人说明请求,“求一根开光红绳。”又举起自己手腕处那根红绳,“还有没有这款保平安的红绳。”

      僧人仔细端详了他手上那红绳,好一会,才说:“这款红绳手链已经没有了,现在的这款是改版后的,要不要看一下?效果也是一样的。”

      江一树刚想答应,李昔鱼却拒绝道,“不用了,我请一道平安符,我手上戴东西了。”

      李昔鱼其实一直都不喜欢手上戴着东西,这块手表也是事出有因。

      江一树解释道,“红绳一般都是带左手,而且戴起来很舒适。”

      “真的不需要了,我请一道平安符就好。”

      李昔鱼这般抗拒,江一树有点纳闷。不过转念一想,李昔鱼对自己送的这块表还是挺满意的,江一树就从来没有见他摘下来过,连睡觉也戴着,可能只有洗澡时才会摘。

      “不会恪手吗?”

      “还好,习惯了,没什么感觉。”李昔鱼不自然地转转了手表。

      从孔明灯到祭窑神,到现在榕树上数不清的红飘带,无一不寄托着人们的渴求和愿望。

      请了平安符,李昔鱼又在红带上写下心愿,准备将其挂到榕树上去,而江一树全程像是专门陪着李昔鱼来的一样,说是来还愿也没见有任何动作。

      “你的红带呢?”李昔鱼问他。

      江一树想起,当时有位僧人看到他在榕树下发呆,也是这样问了一句。当时的江一树抬头望着高榕,很平淡地说自己没有什么愿望。

      听得像是真的没有迫切的愿望,因此不需要挂红带来祈求些什么。

      而现在江一树终于把心里话说出口,“好像我的的运气很差,许的愿望都不会实现。”

      李昔鱼看着他好一会,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悲观,将红丝带递到他手上:“心诚则灵呢,你也一起。”

      江一树犹豫片刻,缓缓接过红丝带,而后和李昔鱼一起,将红丝带绕过树枝,双手合十,低下头许愿。

      江一树很快许完愿望,转头看向李昔鱼。

      他就这样在旁边看着,想李昔鱼许了什么愿望,会不会提到自己。

      毕竟江一树每次的愿望都捎带上了李昔鱼。

      江一树短暂地回顾了这些年许过的愿望,发现其实没有哪一样是很好地实现了。

      如果每次许愿都是心诚则灵就好了。

      可事实上是,树上早已挂着他的红带,红带独自飘荡在那棵高榕上,历经四年之久,却没有等到过回音。

      江一树早就不是一个会相信永远的人,但此刻,看着紧闭双眼虔诚祈祷的李昔鱼,却生出一个念头。

      眼前的一切如果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李昔鱼如果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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