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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线番外6
李理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适应了家里没有黎涵的日子,奇怪的是,她妈比她更难接受小孩的离去。
“你这做教练的把人家孩子往出赶,真不像回事。”她妈骂她,她只好挨着,“不过也是,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整天围着个孩子转。”
可李理的生活就是整天围着孩子们转,只不过不只是黎涵。
“李教练最喜欢的跳跃是什么?”某日开始训练前,一群小孩围着她转。
“阿克塞尔。”李理撩起头发,从包里拿保温杯,才发现杯子是空的。
黎涵就是这时候走上来的,小孩从容递过自己的保温杯,示意李理先用她的。李理礼貌接过轻抿一口,将杯子还给黎涵,起身去接水。
“为什么最喜欢阿克塞尔?”黎涵叫她,她回过头,正撞见对方拇指指腹摩挲着杯口,刚刚她嘴唇亲吻过的地方。
“因为阿克塞尔永远向前。”李理夺过黎涵手中的保温杯,“你的也帮你接满吧。”
水房和卫生间紧挨着,李理冲进卫生间,倒掉黎涵杯中的热水,又对着流水将杯口反复擦洗几遍。她松了口气,转去隔壁水房接了热水。
她回去时,小孩们已经开始热身训练了。花花绿绿的杯子在挡板上立了一排,她把手里的两个摆上去,才发现她的保温杯和黎涵的原来如此相像。她记起来了,她们俩的保温杯都是从储物柜里拿的,她爸公司逢年过节就发杯子,每次都长得差不多。
黎涵那个年份更久,磕磕碰碰的战损版,却还在用。
李理换了鞋上冰,挨个检查小孩们的动作。
年初转来俱乐部的小孩叫夏嘉晨,比黎涵小四岁,没心没肺的,是李理近期重点关注的对象。夏小九的阿克塞尔跳得又高又远,李理觉得她能出3A。
她帮夏小九拉吊杆时,黎涵就在一旁晃。小九脱离吊杆落下一个足周3A时,黎涵刚好从一个4Lz里滑出。
“不错,你是我们组里第一个掌握3A的。”李理带头鼓掌,小孩们都很高兴,只有黎涵躲在角落里。
那天结束时黎涵留下来等她。她以为对方要说些什么话,结果黎涵只是开口说家里冰箱坏了:“叫了师傅来修,但那毕竟是你家的房子嘛,你也去看看。”
李理把车留在冰场停车场,跟着黎涵坐地铁回家。
冰箱彻底坏了,师傅说得换。李理在网上下了单,次日达,得有个人在家等着送货上门。
“李理,要不今晚你别回去了。”黎涵求她,“冰箱里剩的菜有点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李理觉得也行,反正明早新冰箱也得有人送上楼来,她可不想让黎涵一个人跟那群人打交道。
黎涵兴冲冲往厨房里奔,一边洗菜一边哼歌。
“李理,勾手四就不能永远向前吗?”歌声戛然而止。
“勾手是向后起跳的。”李理觉得黎涵犯傻。
“但勾手四的分值比3A高。”小孩委屈兮兮的。
李理对跳跃的偏好与分值无关,就像李理对黎涵的偏爱与天赋无关。
“黎涵,17岁生日,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黎涵的生日在分站赛结束总决赛开始前的间隙,抽两天时间飞上海放松一下也好。
“好。”小孩果然不再纠结于阿克塞尔和勾手。
约定没能实现,伊斯坦布尔赛前练习那天,黎涵摔断了左腿。黎涵无缘第二站分站赛,更无缘进入总决赛。
但李理不能停下,jgp赛程安排紧凑,每隔几天,她就要带组里不同的小孩飞往不同地方。
她把黎涵带回家丢给她妈,小孩沉默寡言,她妈直掉眼泪。
“没事,不哭,咱明年再比。”李理拖着行李箱出门去机场时,她妈正一边安慰黎涵,一边给黎涵削水果。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小孩的目光,哀怨缱绻。李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切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在飞机上掉眼泪,夏小九递给她纸巾,飞机轰隆隆响,她脑子也嗡嗡震。
“教练?教练?”夏小九挥手晃。
“没事。”她吸鼻子,一切恢复原样。
出来比赛时李理总和未成年小孩睡一间,但只有黎涵让她操最多心。黎涵赖床,要她佯装发怒才起床,黎涵总把衣服乱丢,要她跟在身后一件件捡。可李理不觉得烦,反而乐在其中。
那个赛季她们俱乐部没人进入jgpf。比赛时间很好,但她和黎涵都没主动打开电视。
黎涵窝在客房里不肯出来。她推门,小孩眼睛里倒映出手机屏幕上的影像,蓝色的。李理把门关上,掌心和额头一起抵在门上,她想哭,发不出声。
那次复健很艰难,骨折伤愈,又赶上小孩猛蹿个子,短短几个月时间黎涵就追上她的身高。整个一二月份她和黎涵一起泡冰场,去的比所有人早,走的比所有人晚。
黎涵多了个习惯,每天结束后在空荡荡的更衣室里抱她一下,她不回应,也不拒绝。
她想她早就理明白自己对这小孩是什么感情了,放不下,推不开,舍不得。
黎涵的最后一年世青赛以一枚银牌告终,这成绩足够对得起协会分给她的名额,但黎涵不满意。小孩在酒店房间里生闷气,鼓着脸颊,捏观众们丢下来的毛绒玩偶。
“黎涵,青年组结束了哦。”她捧起小孩脸颊,用毕生最温柔的语调哄她,“迎接你的是更广阔的天地,你就要去我没能去成的成年组了。”
“李理。”黎涵念她名字,“你为什么没能比成年组?”
李理不喜欢这个问题,她不喜欢回忆。
“发育关。”她眼珠子往左边转。
“可你体型没怎么变。”黎涵纠缠不休,“再怎么说也不至于……”
“心脏。”她打断小孩的话,“出了点问题。”
这才是李理从未说出的,退役的真正原因。
黎涵表情凝固片刻。末了小孩抱住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了。
她们回国,休赛季的平静海面下是汹涌澎湃的波澜。奥运赛季,黎涵该升组了,成年组大奖赛是邀请制,世青奖牌得主只能保一站,另一站,她得找协会帮忙运作。
另一件事是小孩和她妈联起了手,小孩不想从她家搬走,她妈也想留,李理一个人夹在中间,话语权全无。
留就留,李理懒得再争,黎涵的事,组里小孩的事,哪一件都让她焦头烂额。花滑教练的工作可不只是教学生,还有和无数个难缠的学生家长打交道。她得意门生黎涵的妈妈像个死人,反倒最让她轻松。
“教练偏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理路过时正巧听到不知哪个小孩家长又投诉到冰场办公室,她探头看了一眼,不是她的学生家长,松了口气。
“投诉不到你头上,”白鹤拍她肩膀,“找你当教练的哪个不知道黎涵是你真心肝。”
李理无语,白了白鹤一眼走了。转角处她撞见黎涵,小孩朝她眨眼:“我是你真心肝吗?”
李理说了句无聊,拎着背包进了办公室。她承不承认的黎涵都清楚,黎涵想听她说,她偏不说。
那年夏天太热,她家二老进山避暑,她嫌开车又累又晒,带着黎涵搬去家里那套离冰场五站路的公寓。她光着脚坐在阳台躺椅上抱着西瓜啃,小孩在客厅里抱着高考资料抓耳挠腮。
“你还知道学?”李理把瓜皮丢进垃圾桶,抽了张纸擦手。
“李理,你学习好,你教教我。”黎涵咬着笔杆,“虽说走保送,但那个高考分数,也不能太难看吧。”
李理扯过黎涵手里的题册看了一眼,红的黑的,乱糟糟的:“我觉得你应该学会放弃。”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费了劲儿给小孩辅导,难的一律跳过,简单的能学就学。李理庆幸她不用在小孩面前出丑,黎涵这水平,根本发现不了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李理,好厉害。”小孩满眼星星看她。
“浮夸。”她评价,但没压住嘴角。
黎涵粘她,黎涵满心满眼都是她。李理想自己大概要守不住了。
如李理所愿,黎涵得到了两站大奖赛名额。本土作战中国杯意料之中,另一站在老地方,日本东京。李理有点失落,她被黎涵去不了法国站的阴霾笼罩着,一边担心,一边提醒自己不该迷信。
“你更信我,还是更信什么法国站的祝福?”飞往重庆之前,黎涵越界地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信你。”李理和法国站不熟,“你的脑袋,能不能拿开些?”
“不能。”黎涵的下巴压得更紧了。李理恍然意识到,黎涵马上就是个成年人了。
“18岁生日,我不想要礼物了。”黎涵的话再次提醒她这个事实。
“那你想要什么?”她按住对方扒在她肩头的手。
“不告诉你。”黎涵笑,从她身上撤走全身重量,留她一个站在阳台上发呆。
李理隐隐约约嗅到了空气里的桂花清香。今年桂花开得有点早,她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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