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是例外

　　晚饭后，豆豆蔫蔫地趴在顾易怀里，小脸红得不正常，呼吸也有些急促。顾易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发烧了！联想到白天在烈日下走失的惊吓和折腾，顾易的心瞬间揪紧了，这很可能是中暑加惊吓引起的。

　　“豆豆，豆豆，醒醒，舅舅带你去医院。” 顾易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立刻抱起软绵绵的孩子，抓起手机就往外冲。豆豆不舒服地哼唧着，小脑袋无力地靠在他肩上，这副样子让顾易的心都拧成了一团。他自责不已，怪自己没能照顾好外甥。

　　就在顾易抱着豆豆冲出家门，正焦急地按电梯时，楚夏哼着歌从外面回来了。他一眼看到顾易怀里烧得迷迷糊糊的豆豆和顾易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心里“咯噔”一下。

　　“顾易哥！豆豆怎么了？” 楚夏冲上前，声音都变了调。

　　“发烧了，可能是白天中暑加吓着了，得马上去医院！” 顾易语速飞快，电梯门一开就抱着豆豆往里冲。

　　楚夏愣了一秒，巨大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他——都是因为他没看好豆豆才导致的！他猛地转身，用比顾易还快的速度冲向自家房门，一进门就冲着屋里喊：“姐！姐！不好了！豆豆发高烧了！顾易哥一个人抱着他要去医院！”

　　赵晚莞正在客厅整理东西，闻言立刻站了起来：“什么？发烧了？严重吗？”

　　“烧得脸通红，都迷糊了！” 楚夏急得直跺脚，“顾易哥一个人，抱着孩子挂号缴费跑上跑下的，肯定不好弄！而且……而且都怪我白天没看好他……” 楚夏的声音低了下去，满是懊悔。

　　赵晚莞眉头紧蹙，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抓起自己的包和手机，对楚夏说：“行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在家待着，我跟他一起去医院搭把手！” 她快步走出门，正好赶上电梯门即将关闭的顾易。

　　“等等！” 赵晚莞伸手挡住电梯门，在顾易惊讶的目光中一步跨了进去，“我跟你一起去。你抱着孩子不方便，多个人多个照应。”

　　顾易看着神色坚定、动作利落的赵晚莞，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此刻他确实需要帮手，尤其是在豆豆生病，他心乱如麻的时候。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谢谢。”

　　“应该的。” 赵晚莞简短回应，目光落在豆豆烧得通红的小脸上，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到了医院，急诊室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顾易抱着豆豆去挂号，赵晚莞立刻跟上，主动接过顾易的钱包和证件：“你抱着豆豆，我去排队挂号缴费。”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行动迅速而有效。

　　整个流程中，赵晚莞展现出了惊人的细心和条理。她跑前跑后，挂号、找医生、缴费、取药，动作麻利，没有一句抱怨。当豆豆需要抽血化验时，小家伙害怕得直哭，在顾易怀里扭动挣扎。赵晚莞立刻蹲下来，温柔地握住豆豆的小手，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豆豆不怕，阿姨在这里陪你。你看，阿姨手里有魔法，轻轻一吹就不疼了哦？” 她一边柔声安抚，一边轻轻朝豆豆扎针的地方吹气，神奇地分散了孩子的注意力，让护士顺利完成了操作。顾易看着这一幕，紧绷的心弦莫名地松了一些。

　　豆豆被诊断为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合并轻度中暑反应，需要输液观察。在安静的输液室里，豆豆躺在顾易怀里，小手上扎着针，因为难受时不时抽泣一下。赵晚莞就坐在旁边，一直细心照料着。

　　她一会儿用温水浸湿毛巾，轻轻帮豆豆擦拭额头和脖颈物理降温；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调整点滴的速度；豆豆说口渴，她就用小勺子一点点喂他温开水；豆豆睡着了，她又轻轻拉好盖在孩子身上的小毯子，防止着凉。她的动作轻柔、专注，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关切和母性的温柔，与平日里那个设计师判若两人。

　　顾易抱着豆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赵晚莞身上。看着她忙前忙后、无微不至照顾豆豆的样子，看着她因为担忧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因为豆豆情况稍好而露出的浅浅笑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暖意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甚至暂时压过了对豆豆病情的焦虑。

　　他想起豆豆白天童言无忌的“舅妈”提议，再看看眼前这个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细心照料着他最重要家人的女人，心底某个角落仿佛被轻轻触动了。原来她不只是有干练、暴躁和多面性，她的内心是如此柔软而强大。

　　“晚莞，” 顾易的声音在安静的输液室里显得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今天……真的多亏有你。谢谢。”

　　赵晚莞正专注地调整着点滴管，闻言抬起头，对上顾易深邃而真诚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感激，有依赖，还有一种她读不懂却让她心跳微微加速的情绪。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轻声说：“别客气，豆豆没事就好。再说了，楚夏那小子闯的祸，我也有责任。” 话虽如此，她微红的耳根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时间在点滴中缓缓流逝。豆豆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呼吸也变得平稳，沉沉睡去。赵晚莞靠在椅背上，也难掩倦意，眼皮开始打架。顾易看着她疲惫的侧脸，轻声道：“你眯一会儿吧，我看着。”

　　赵晚莞摇摇头，强打精神：“没事，我不困。”

　　顾易没再坚持，输液室里的空调有些冷，他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了赵晚莞的肩上。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落下，赵晚莞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拒绝。一股暖意包裹着她，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上的。她闭上眼睛假寐，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深夜输液挂完，可以回家观察休养。顾易抱着熟睡的豆豆，赵晚莞拎着药，两人并肩走出医院。清冷的晨风吹散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夜已经睡得深沉。

　　“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赵晚莞说。
　　“好。” 顾易点头。

　　坐进车里，顾易抱着豆豆坐在后座，看着前面赵晚莞专注开车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怀里安睡的外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悄然充盈了他的心房。这个夜晚，因为豆豆的病而兵荒马乱，却也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而显得不那么冰冷和漫长。

　　他轻轻抚摸着豆豆的头发，无声地在心里说：小家伙，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好舅妈”。

　　夜色中，车子平稳地驶向家的方向。

　　到了家，开了门，顾易抱着终于退烧、沉沉睡去的豆豆，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脚步放得极轻，赵晚莞则跟着顾易走进卧室。

　　赵晚莞迅速整理好床铺，顾易小心翼翼地将豆豆放下。小家伙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感知到了熟悉的让他安心的气息，无意识地用小脸蹭了蹭柔软的枕头。

　　“乖，豆豆睡吧，阿姨在这儿呢。” 赵晚莞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致温柔，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豆豆的背。

　　顾易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赵晚莞低垂的眉眼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熟睡的孩子身上，那份专注的温柔仿佛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他心中胀满的感动几乎要溢出来，白日里的焦虑和后怕，在这一刻被这安宁的画面悄然抚平。

　　豆豆的呼吸彻底平稳绵长，攥着的手指也慢慢松开了。赵晚莞这才极其缓慢地抽出手，动作轻柔得没有惊动一丝空气。她示意顾易把体温计递过来。

　　两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电子体温计的屏幕。几秒钟后，清晰的数字显示：37.1℃。

　　“降下来了！” 赵晚莞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顾易也重重地点点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太好了。” 顾易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感激。

　　赵晚莞又仔细地帮豆豆掖好被角，确认他睡得安稳，这才直起身。一夜未眠的倦意悄然袭来，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

　　“豆豆应该没事了，让他好好睡一觉。药按时吃，多喝水。” 赵晚莞轻声叮嘱，准备离开，“我先回去了，你也抓紧时间休息会儿。”

　　顾易连忙跟着她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深夜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流淌。

　　“晚莞，” 顾易叫住她，声音低沉而真挚，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感激，“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一整个晚上，要不是你……”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任何感谢的言语都显得苍白。他看着赵晚莞疲惫却依然清亮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心底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说出一些在医院时、在豆豆病床前就盘旋在心头的话——关于她的可靠，她的温柔，她的好，以及那份悄然滋生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专注地凝视着赵晚莞，嘴唇微动，那句酝酿了许久的话似乎就要脱口而出：“我……”

　　“姐！顾易哥！豆豆怎么样了？” 楚夏的大嗓门突兀地响起。他显然是担心得一夜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就冲了过来，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愧疚。

　　顾易刚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截断，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眼中的波澜瞬间敛去，有些无奈地看向门口。

　　赵晚莞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断，下意识地避开了顾易刚才那过于专注的目光，耳根微微发热。她转向楚夏，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利落：“烧退了，睡得正香呢。你小声点！”

　　楚夏闻言，立刻捂住嘴，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瞧了瞧，确认豆豆确实安稳地睡着，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拍着胸口：“谢天谢地！吓死我了！姐，顾易哥，辛苦你们了！”

　　“行了，豆豆没事了，你也回去补觉吧。” 赵晚莞对楚夏说，也像是在对顾易说，“我也得回去了。”

　　“哦哦，好！” 楚夏连忙点头，又看向顾易，“顾易哥，有事随时叫我啊！”

　　顾易点点头，压下心底那点未尽的遗憾和一丝微妙的失落，对赵晚莞再次郑重地说：“晚莞，今天……真的谢谢你。”

　　赵晚莞看着他，能感觉到他刚才似乎有话要说，却被楚夏搅了局。她心里也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许是好奇，也许是一丝期待落空后的微妙感？她点点头，露出一个带着倦意的微笑：“嗯，你也好好休息。”

　　赵晚莞和楚夏一起离开了顾易家。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响，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顾易靠在门板上，听着姐弟俩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目光落在空荡荡的玄关。那句没能说出口的话，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像一颗被暂时掩埋的种子。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里面是他最珍视的小生命，而门外刚刚离开的，是那个在他最慌乱无措时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用温柔抚平了一切焦灼的人。

　　夜已经深得很，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有疲惫，有安心，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模糊却强烈的期待。有些话，错过了那个瞬间，似乎更难开口。但他知道，有些感觉一旦生根，总会找到破土而出的时机。

　　他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向沙发，打算守着豆豆再休息一会儿。疲惫的身体需要休息，而心底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却在寂静中愈发清晰起来。

　　经过两天的照顾，豆豆的烧彻底退下去了，他的爸妈也将他接回了家，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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