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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燕尾服是早晨送来的。
床是中午搬运来的。
很大的一张,木匠们用了很大的力气和心思才把它抬进三楼。索玛一的小铁床被送走了,小狗被也被收走了,换成了乳白色的被褥,铺满一整张床,枕头是乳白色的,床帏也是乳白色的,带着一层轻飘飘的纱。
书桌被抬走了,玛塔尔把他的钱放进一个小的密码箱,立在衣帽间的衣柜里。
他的书被没收了,玛塔尔翻开看了两眼,很幼稚的童话故事书,在阿一祈求的目光里被留了下来。
窗台前放着全新的深绿色立柜,铺着白蕾丝,彩釉花瓶坐在上面,插着几朵刚从花园里剪下来的粉玫瑰和白百合。
索玛一站在门口,扒着墙缘,看这个陌生得有点害怕的房间。
他没小狗了,也没lolo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唯一和罗林有关的东西只剩下那本故事书,被人嫌弃地丢在柜子上。
他的小毛巾被换走了,变成很大一张的浴巾。他的睡衣变成了可以敞开的没有纽扣的只靠一根腰带系起来的睡袍。他不喜欢,他喜欢小毛巾,喜欢短袖短裤,喜欢光脚踩在地板上,不喜欢这种铺得满满当当的柔软的绘着深棕浅灰图案的地毯。
佣人把每个角落擦得铮亮亮,雕窗在阳光里泛水光。
“过来试试。”玛塔尔在床边朝他招手。
佣人们下去了,三楼只剩下他和玛塔尔。索玛一松开墙,挪过去。玛塔尔揽着他的肩膀,在床上坐下来,“软不软?”
索玛一点头,软,但他还是喜欢自己小铁床和小狗被。
“晚上睡觉会很舒服。”玛塔尔说。
索玛一转头看他。玛塔尔。他最喜欢的,最亲的人。他不让自己工作,不让自己出去,给自己穿最好的、用最好的、吃最好的、喝最好的,是为什么呢。
他听说过,去教堂的时候,那边的人闲聊时会说起索克洛家,会说起玛塔尔,说玛塔尔养了一个小情人。他听的时候是没有感觉的。
无论玛塔尔对他做什么,他都可以接受。他知道小情人是什么意思。
玛塔尔以前有过很多小情人,索克洛太太哭过,她告诉他和卢新,以后长大了要对得起别人家的女孩子。
他可以接受别人说自己是玛塔尔的小情人,因为他是玛塔尔,他给了自己新生命,他养大自己,他救了自己。不管当玛塔尔的小情人,还是当玛塔尔摆在架子上的花瓶,他都可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能接受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玛塔尔抱他会让他难受了?
索玛一想过,把阿青的话都想过,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过,花了一整晚。
是从他认识罗林开始,是从他在玛塔尔身上闻到那种令人难受的腥味开始,是玛塔尔趴在他身上,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开始,他不喜欢,他发现玛塔尔变了。
玛塔尔越来越喜欢摸自己,越来越喜欢看自己,不是小时候摸脸那样,不是看自己在花园里玩那样。他摸的时候,会用力,把他按得疼,他看自己的时候,眼睛颜色深得像水潭,让人害怕,他会很粗重地喘气,让他害怕。
又开始了,那只手把他的头发顺到耳后,沿着他的耳朵,一点点捏着他的耳垂,忽然用力地一捏。
“啊……”索玛一无意识地叫出声,那只手捏着他的耳垂,一点一点地揉、拨弄、转碾,辗得耳朵发烫,滚烫。
索玛一转过身,抱住他的手,可怜的:“痛……”
“想什么?”玛塔尔曲起指关节刮过他的眼睛,揩出水来,蹭在他的脸上。
他蹭得用力,右边的脸颊登时起了一条红痕,挂着水莹莹的眼泪。
“有点……不适应……”索玛一小声说,“不像我的房间……”
“你刚来庄园的时候,也不适应,要我抱着睡。”玛塔尔笑他,“晚上把你放在房间里,你抱着枕头来敲门,说睡不着,抱着我的腿不肯撒手,扭着要一起睡。”
索玛一沉默地听着,他不太记得这些事了。
玛塔尔哄他:“别害怕,我会陪着你,慢慢的就习惯了,像以前一样。”
索玛一垂下脸,他听得懂,玛塔尔要和他睡觉,他要和他睡觉,阿青说得对。玛塔尔为什么要养自己,因为外面的人都说了,自己是玛塔尔养的情人。
情人是要睡觉的。
“去试试燕尾服。”玛塔尔拍拍他的手臂。
索玛一很乖地起身,进了衣帽间。后天要穿的两套燕尾服挂在衣橱里,熨得非常平整。
还记得第一次穿燕尾服是卢新的,很大,松松垮垮在身上,像偷来的。他还塞着卢新的大皮鞋,也是偷来的。这一次,他有自己的了,整套的燕尾服,比卢新的还好看,属于自己的第一双皮鞋。
他关上门,开始脱衣服,短袖,短裤,窗边新装的一整面大镜子赤裸裸地照着他。
身体在镜子和阳光里发着白,他高高举起两条手臂,右手握住左手腕,他想起罗林。他和罗林几乎没有什么身体接触,每次都是意外,拉个手还是松松地拽自己的手腕,生怕碰着了似的。
罗林也挺烦的,碰一个好像能吃大亏。
索玛一看见自己的身体,转动的时候,肋骨一条一条地排着。他拍拍自己的肋骨,是挺硌手的,得多吃点。
内裤边边圈着胯骨,他的肚子两边有两条若隐若现的短短的线,他摸了摸,觉得是太瘦了,瘦得凹进去了。
得多吃点。难怪拽不过罗林,也拽不过lolo。
把自己从头到脚看完,他拿起燕尾服,一件一件地穿。衬衫,马甲,外套,领结不会戴,他挂在脖子上,裤子,皮带扣了老半天,热得大汗淋漓,也没扣上,他胡乱地插进裤腰里,拉开门问玛塔尔:“要穿鞋吗?”
玛塔尔笑着看他折腾得通红的脸,“穿吧,试试,不合脚还有时间重做。”
索玛一弯腰套袜子,朝衣柜里摸鞋的时候,脚步声从身后过来,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拿鞋的手顿了顿,他直起身,屁股从玛塔尔大腿根擦过,他朝前走两步,把脚塞进皮鞋,转身面对玛塔尔,“不会戴……”
玛塔尔取下领结,握着他的肩膀把人带到镜子前。他们站在那里,阳光从窗外晒进来,铺得镜子和地面金黄。
“学学。”玛塔尔翻起他的衬衫领,给他扣上领结,调整位置,把衬衫领子理好,他点着领结,“后天把那颗宝石戴在这里。”
索玛一点点头,拽着领结,“不舒服,勒脖子。”
“习惯就好。”玛塔尔笑他,撩开外套,给他系皮带,索玛一就不拽领结了,搂着外套的两个摆,看他怎么扣。
穿进去,咔哒一声,再穿过去,就完了。索玛一有点没太明白,玛塔尔松开手,他想解开自己系,却解不开。
“等会解。”玛塔尔揽着他照镜子。
成天短袖短裤到处跑的孩子,一下子就长成了大人,穿上昂贵的燕尾服,带上奢侈的领结,皮鞋擦得铮亮,燕尾服的摆就是他拉出的流星,飘着柠檬花香。
他还是那么纯粹,一双眼睛干净地望着镜子里倒映出的两个人,望着自己和玛塔尔。成年人的成熟衣裳没有盖住他的青涩,只多添了诱人的果香。
他站在那里,昭告所有人,他可以开吃了,像挂在树上的无花果,剥开半青半粉的皮,就是秀色可餐的肉瓤,一粒一粒充满欲望的粉粒让人食欲大开。
玛塔尔牵着他,引到外面,他把留声机的针尖拨上去,极有绅士地向他躬身,“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索玛一呐呐的:“我不会……”
“会的。”玛塔尔笑着揽上他的右肩和左腰,带着他,踩着音乐,在柔软的新地毯上,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跳起索玛一的第一支舞。
索玛一完全是慌乱的,无措的,紧张的,跟着玛塔尔走。玛塔尔朝前,他就退。玛塔尔朝后,他就往前。玛塔尔朝左,他就朝右。玛塔尔朝右,他就向左。完全跟不上玛塔尔的脚步,几乎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脚上,踩住玛塔尔的皮鞋。他害怕地低下头,想看清楚,他总是踩住他,很疼的。
“抬头,”玛塔尔说,“看着我。除了我,哪里也别看。”
索玛一乖乖地抬头,又踩到了他,重重的,他还来不及说对不起,也来不及收回脚,玛塔尔用自己的脚撑着他的脚,把他往左边带。
太没有安全感了!他的两只脚都在玛塔尔脚上,踩不到地,他感觉自己要摔了。他的右手抓不住玛塔尔的手了,只能用左手拼命地拽他的衬衫,紧紧拽住,拽住还不够,用力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吓坏了。
“这么怕?”玛塔尔笑他,“摔不了,除非……我放开你。”
他那样说,真的就那样做,玛塔尔握住他手和腰的掌心松开了。索玛一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整个人站不稳地朝后面栽倒。玛塔尔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知道自己下一秒会摔在地上,他几乎感受到了。
地毯很软,应该摔不痛。他是这样想的,于是松开了玛塔尔的脖子。玛塔尔却一把捞住他,揽住他的腰,他们一起倒下去,倒在床上。
“嘭”地一声闷响,是床脚在地上磨蹭出的声音。他们陷在柔软的天丝被里。
玛塔尔覆在他身上,轻声笑着,“吓住了?”两条手臂撑在他身边,支起上半身,俯身看他,眼睛尽是笑意。
索玛一红了脸,小小声地说:“有一点点……”
“我说过,除非我放开你。”玛塔尔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索玛一偏开脸,视野里是他手臂绷紧的肌肉,线条粗粝,筋脉鲜明,硬的。
不止是手臂的肌肉硬,还有腿上的触感。
他知道那是什么,自己也会,早上起床的时候。他不敢看玛塔尔,窘迫的,难堪的,小心翼翼地挪动腿,试图一点点离开那里。
“别乱动。”玛塔尔按住他的肩膀,趴到他身上,像是跳舞跳累了,喘着气,“一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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