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灵记

　　施灵双今日是被云娘叫醒的。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云娘敲了两下门后就进入了屋子里。

　　“小姐，该起床了。”云娘轻轻叫着她，见施灵双没有动静后上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今日可是个重要日子，不能睡懒觉的……”

　　云娘一边说着，一边理着她的衣服。

　　等施灵双清醒过后，发觉屋室里再次挤满了人。

　　端盆子的，撑衣衫的，递帕子的……只不过这次，众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她仍有些迷糊的大脑这才完全反应过来，起身下床。

　　一通洗漱完，从外走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子健朗，脸上带着喜庆的笑容，自我介绍着是请来的全福夫人。

　　施灵双瞧着她身上不凡的穿着与精神的神态，心下暗忖估计是哪家府中长寿有福气的老夫人。

　　她低头微微颔首，略带羞涩：“有劳您了。”

　　老太太笑着，用细线绞着她脸上的绒毛，为她开脸。

　　开脸完毕后，云娘将她的头发先简单绾了一下，服侍着她换上了那身大红色的喜服。

　　喜服是她亲手绣的，只不过那样宽大的喜服，她绣得地方不大，更多是寓意好图个好征兆。

　　季怀瑾没有把这件婚服交由宫中的绣娘完成，不知他是如何说的，总归施灵双知晓的时候，他已经聘请了民间赫赫有名的几位绣娘，将婚服交由她们来绣。

　　布料则是她亲自挑选的，暗纹与银线密布其中，让施灵双问了季怀瑾好一会这样做是否会太张扬。

　　她不想因为太张扬而让季怀瑾受到牵连，宁愿婚服普普通通，成婚仪式普普通通。

　　但季怀瑾那日告诉她：“我朝是不限成婚与和离次数，但阿双一生还想成几次婚？并且如果因为担心太张扬出风头而导致牵连我，那只能说明是我太无用了，既不能让你做美丽的新娘子，还保不住自己的位置。”

　　于是施灵双也不再纠结，按照她喜欢的，也是他愿意的方式来准备大婚。

　　几位手巧的侍女来到她周围为她梳状打扮，在梳头发之前，侍女们并没有急着动手，反而现由那位老太太执起梳子为她梳发。

　　每一次梳发都从头顶一直梳到发尾，老太太说着吉祥的话，将她的头发梳得整齐顺滑。

　　直至将头发梳完后，几位侍女才上前，为施灵双编起发型。

　　乌发全部梳至头顶，盘成精致高耸的发髻，发髻中间簪上奢华的发冠，两旁斜斜地插进发钗。

　　发饰上红色的玛瑙宝石与金丝钗冠交相辉映，高雅而华丽，步摇上的流苏时而轻碰到少女的脸颊。

　　施灵双坐在梳妆桌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

　　脸上薄薄上了一层粉，盖住有些发青的眼圈，更显她皮肤洁白如玉；两颊微微上了些胭脂，小巧的唇上抹了正红色的口脂。

　　白皙的肤色，嫣红的唇瓣，与竖起来墨色的乌发，三种色彩形成极强的对比，让施灵双一下子竟有些认不出自己。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走神了片刻后慢慢弯起唇，露出一个很小的笑容。

　　镜中的姑娘也随着她的动作抿出一个笑容，她定定地看了片刻后，眼中的神色添了几分淡淡的惆怅。

　　“我的小姐呀……”云娘拿着红盖头走进来，看着施灵双的样子红了眼眶。

　　她的鬓边已冒出来些许白发，笑起来时眼角也挤出些皱纹。

　　施灵双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云娘道：“瞧我这副样子，今日可是个喜庆日子，不能落泪。”

　　前些日子，她细细思索完，和施清元说，希望能由云娘为自己盖上盖头。

　　春申镇的那么多年，云娘已然成为了她最依赖又尊重的长辈，非以下人而待。

　　她说完后，见施清元点了点头但有些凝重的神色后又道，出嫁时从房中走至轿子的那段小路，希望由姐姐扶着她走。

　　按照原来的礼仪，母亲逝去女儿出嫁应当是全福夫人为她盖上盖头，而到达轿子的这段路程则应当是让兄长背着新娘子。

　　但季怀瑾说了，这是她的婚事，合该是由她来决定仪式与细节。

　　于是在云娘为她盖上盖头后，施清元便走进来，扶着她向外走去。

　　轿子就停在前院中，这一段路施清元已经提前让人围了起来，总归老夫人闭门不出，而施德生今日过来后很有分寸地安静坐在施宅的前厅，府中真正只有她们两个主子。

　　她这样想着，有些感伤的同时没忘记往施灵双扶着她的手心里塞了一包油纸转着的东西。

　　施清元明显感觉到一旁盖着盖头的施灵双一愣，她面上浮现出几分笑容，凑近悄声道：“装了几块糕点，轿子上记得吃。”

　　听着外面季怀瑾的声音，感受着身下轿子开始晃动，施灵双才对出嫁成婚这件事有了些实感。

　　等轿子平稳先前后，她小心撩起一点盖头，摸出了方才施清元塞过来的那包油纸。

　　她看着不过手心大小的一点东西，笑了笑，慢慢地打开。

　　里面确实不过只装了几块糕点，但全都是她喜欢的，桂花糕、云片糕、红豆糕……

　　一共五块糕点，每种口味的糕点各装了一块，用了极其严密的摆放方式。

　　今日一大早便起来，到了现在午时已过，她只喝了几口茶水，早就饿了。

　　先前不觉得，现在坐下来后，便感觉腹中空空。

　　施灵双细心地吃着施清元塞给她的这几块糕点，尽量不蹭到自己的口脂。

　　出嫁游街的轿子走得很慢，施灵双用完糕点后还浅浅睡了一会，这才终于走到世子府前。

　　她醒过来没多久，见到轿子停下，不自觉地捏了捏身上的喜服，有些紧张。

　　只不过停下来后很快，外头就有人撩起门帘扶着她，等她从轿子上下来后，扶住她的那只手转为托着她胳膊。

　　手掌宽大而有力，让施灵双瞬间就对接下来的路放下心来。

　　“前面有一道门槛，当心。”季怀瑾的声音传来，他仔细地托着施灵双一路顺畅地走进了府中。

　　跟随一旁喜婆的指引，两人朝端坐前方的端王与端王妃叩拜后对拜。

　　一切繁琐的礼仪过后，直至进入喜房坐在床榻上，施灵双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今日一整天，实在是有些疲乏，以至于现在辅一坐在柔软的床榻上时，竟让她有些困意。

　　施灵双连忙咬了咬自己的唇瓣，恰好这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小姐，世子吩咐府中厨房提前做了一些菜肴，让端过来先吃。”是云娘的声音。

　　出嫁从娘家带嬷嬷与侍女，施灵双本就没有十分熟稔的侍女，只要来云娘与一位一直服侍她洗漱的侍女。

　　然而此刻听到云娘的声音，心头熟悉安心之余反倒滑过几分遗憾，让施灵双惊讶的张了张口。

　　她按住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心脏，不忘回答云娘：“不必了，我现在不是很饿。”

　　施清元给的糕点用完后又睡了一觉，现下确实称不上很饿，不过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想今晚稍微遵循礼仪一些，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施灵双想通了这点，不再纠结，唇角微微上扬，期盼着季怀瑾早些过来。

　　她端正地坐在床榻上，稍微调整了一下红盖头的位置后，将那双前两日染了豆蔻的柔夷轻轻搭在腿上。

　　没过多久，就听见外头传来稳稳的脚步声。

　　季怀瑾惦记着施灵双，酒根本没喝几口就随意扯了个由头离开。

　　他进喜房前，脚步特地顿了顿，吩咐禀退下人后才抬步往里走去。

　　他的新娘子正坐在床榻中央，静静等着他。

　　季怀瑾心中涌起一阵振奋，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绻起来狠狠摩挲两下。

　　喜秤放置在一旁，季怀瑾长舒一口气，拿起喜秤轻轻挑开施灵双的盖头。

　　他的目光触碰到施灵双的面容，心跳似乎都空了一分。

　　面前的姑娘施了粉黛，正含羞带怯地望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倒映出他喜服的颜色，满眼都是他。

　　季怀瑾直直地望着她，终于可以不再压抑心中的感受。

　　他的心愈发滚烫，似乎有烈焰在燃烧。

　　这是他的小姑娘，是他的新娘子，是他未来相伴一生的伴侣。

　　“阿双。”季怀瑾开口，嗓音中裹挟着浓浓的暗哑，“先来喝交杯酒。”

　　他伸出手，等她搭上后紧紧攥住。

　　季怀瑾这时候好似变了个人，不疾不徐了起来。

　　他拉着施灵双，走到屋中的小桌前，那里正放着两只酒盏与一壶酒。

　　是琉璃酒盏，上面的雕花很精致，但施灵双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

　　她头一次在季怀瑾面前变得僵硬，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盏。

　　正想一饮而尽的时候，她的手臂被他握住：“阿双，交杯酒不是这样喝的。”

　　季怀瑾面上的神色让她感到陌生，但并不抗拒，反而见到他这样的神色时心中翻起一阵浅浅的波澜。

　　施灵双看着他将自己的手臂缠绕着他的手臂，在他幽深的目光下与他对饮了这杯酒。

　　酒很呛，和先前那些桃花酿桂花酒完全不一样，施灵双一喝下去就咳嗽了两声。

　　季怀瑾帮她顺着气，顺万气后好心地问了一句：“阿双现下真的不饿，不用让厨房上些菜肴或者糕点？”

　　施灵双刚刚觉得两人的关系恢复了平常的温馨与默契后便听到他这句话，心中不免觉得一暖。她摇摇头，暖意浮上心头后紧跟着的是可惜。

　　就在她自己还没完全弄清楚这模模糊糊的可惜是怎么一回事时，听到季怀瑾说：“既然阿双不需要用膳了，那么我们可以专心致志地度过今晚了。”

　　施灵双陡然一怔。

　　她之前就隐隐知道这件事，昨晚施清元走前也悄悄在她枕边放了小册子。

　　小册子被她翻了两页，慌乱地扔在床尾。过了半个时辰，施灵双把册子塞进了箱子里。

　　现在那本册子还不知道在哪只箱子里躺着呢，他们就要开始做这事了。

　　施灵双看着季怀瑾的眼神愈发深沉，想问问他知不知晓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去做，毕竟她昨晚太害羞根本没有如同看医书与诗词一般仔细研读过。

　　可还没张口，便被季怀瑾吻了上来。

　　这次的吻又和前几次不同了，不是温柔似水的，和不像上一次那般激烈。

　　他一手托住施灵双的后脑勺，一手揽住她腰紧紧扣在自己身上。

　　落在唇上的吻热烈，季怀瑾抱着她，托着施灵双渐渐泛软的身子。

　　慢慢的，他的吻开始扩散开来，由唇瓣向上落在鼻尖、两颊，最后落在他最为钟爱的那一双眼上。

　　他吻着她轻颤的睫毛，说着动人的情话。

　　从上向下亲着，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垂、脖颈。

　　施灵双推着他，想说还没有净面，但声音还没发出去便被季怀瑾吞入怀中。

　　想来他也不在意吧……施灵双越发晕乎的大脑里只剩下这一条想法。

　　不知何时，她已然坐在喜被上，光滑的绸缎让她几乎没有着力点，只能被迫仰头承受着男人更为凶猛的亲密接触。

　　她整个人被抱着放在床榻上。衣衫被一点一点褪去，到了最后，施灵双的眼中只有满眼的红色。

　　还有身上亲吻她的男人似慰叹般一声声的阿双，直叫她羞得通红。

　　不过随着季怀瑾下一步的动作，她很快没有那个心神再去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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