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以为好

　　月考成绩在四天后出来的，叶知秋照例是第一，她和许佳年站在成绩榜前看着各自的分数发呆。

　　许佳年难得没有酸言酸语，无奈地低叹：“我牺牲了一个寒假，在补习班头悬梁，怎么还没考过你呢。”

　　“我还记得初中那会儿，考试后要拿着卷子找家长签字，你知道我家里人怎么说的吗？”

　　许佳年不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但明白叶知秋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顺着她递过来的台阶搭话：“怎么说的？”

　　“我爸说，你现在考满分有什么用，考年级第一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不要只在学校里比，看看整个市，再看看省里，还有全国，你又算什么呢？比人家差得远呢。”

　　叶知秋耸耸肩，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她知道许佳年短期内转不过争强好胜的性子，因此也不介意反复告诉他‘不用比，没必要’。

　　许佳年心里轻松了点，约她：“这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

　　叶知秋摇头：“不行，下周吧，这周末我外婆过生日，我们一家都得去祝寿。”

　　“行。”

　　林云周这次考试成绩终于摆脱了倒数前五，进入倒数前十行列，成绩出来后趴在桌上郁郁寡欢。

　　看见前方那两人相谈甚欢，他盯着许佳年的背影直撇嘴，目光里火花四溅。

　　他最近腹背受敌，偏偏暂时还没法确定确切的敌人是谁。

　　叶知秋宽慰完许佳年，回到座位后就沉了脸，这次考试，物理和数学成绩没有达到心理预期，比设想的目标低了十几分。

　　这段日子，她还是太松懈了。

　　林安然从外面回来，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喊她：“外面有人找。”

　　说罢，又凑过来小声道：“还是个帅哥。”

　　叶知秋按下心头疑虑，顺势拉着她一起去走廊：“那就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走廊里的男生斜倚在栏杆前，见两个女生过来，站直身体，笑意盈盈伸出手：“叶知秋，你好呀。”

　　叶知秋没动，打量他两眼，问：“同学，不好意思，你是？”

　　男生浮夸地捂着胸口，一脸受伤的模样，控诉：“我们相处两天，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啦？亏我为了找你把整个年级都翻了个遍。”

　　叶知秋冷笑，这人顶着一张俊朗的脸，在学校里将话说得歧义十足又暧昧不清的，任谁听了都会怀疑他们的关系。

　　平时看过的各种电视剧情在此时派上了用场，这人该不会是哪个竞争对手派来扰乱她心志的卧底吧？

　　叶知秋扭头看了眼教室，又觉得不至于，一班同学虽然互相竞争，可平日里还是挺友爱的。

　　林安然震惊地看他一眼，悄悄握住她的手，低声问：“你们真不认识？”

　　叶知秋摇头，冷下脸，淡淡道：“同学，我不认识你，有话就直说吧，不然我走了。”

　　她拉着林安然径自转身，男生赶忙跨了两步上前拦住她们，嬉笑道：“哎哎哎，别走嘛，我刚才开玩笑的，我是考场坐在你后面那个，你忘了？”

　　是他呀，叶知秋恍然，回身问：“你作弊被抓了？”

　　她最近没去看公告栏，不过，考场作弊应该会通报批评，这两天班里可没有小道消息。

　　难道是现在才东窗事发？

　　那他可别连累她。

　　那男生摆摆手，骄矜地抬起下巴：“那倒没有，不过我倒是抄出来一个好成绩，我爸高兴坏了，发了双倍零花钱，我来请你这个大功臣吃饭，赏个脸呗？”

　　叶知秋无语，她跟他不熟，哪来一起吃饭的必要，摇头拒绝：“不用，以后见面当不认识就好。”

　　男生满脸哀怨，好似她负心薄幸：“你也太无情了。”

　　“你喝热水还是冷水？”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乱了她们的对话，叶知秋扭头，林云周正拿着两人的水杯，单手插兜，站在几步外。

　　“温水吧。”叶知秋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太阳，三月天将暖，温水刚刚好。

　　林云周应了一声，目光凉凉地掠过那男生一眼，往水房那边去了。

　　那男孩子跟他目光对上，挑挑眉，兴味地打量着他的背影，回过头问叶知秋：“这谁啊？”

　　这人自来熟又管得宽，叶知秋不耐烦：“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再见。”

　　“哎呀，别这么见外嘛，我叫江楚兴，十二班的，以后就是朋友了啊。”

　　叶知秋无语，直接当做没听见，拉着林安然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林安然扒着窗户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江楚兴走远的背影，憋着笑问：“这是哪儿来的活宝？你怎么认识的。”

　　“他月考时坐我后面。”叶知秋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每次考试都能遇上‘奇葩’，叶听羽就算了，好歹仗义又热情。

　　这个江楚兴就是个棒槌。

　　希望以后别再碰见了，她吃不消。

　　林云周打完水回来，‘啪’地一下将水杯放回她的桌面，叶知秋吓了一跳，停下笔，问：“怎么了？”

　　谁又惹他生气了。

　　林云周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阴阳怪气道：“没怎么。”

　　行吧，可能青春期的男孩子每个月也会有那么几天会心情烦闷吧。

　　叶知秋将杯子拧开，喝了口水，顺势将杯子塞进桌肚，低下头继续刷题，等着他自己冷静下来。

　　林云周憋着一股气坐下，瞪她两眼，别以为他刚才没听见那个男生说什么在一起。

　　她给他找的对手一个比一个难缠，还没搞定叶听羽呢，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新家伙。

　　晚上放学后，沈知意要跟男朋友一起回家，叶知秋留在教室整理书箱，她不想当电灯泡，最近都是一个人走。

　　沈知意前两天想把男朋友介绍给她认识，被叶知秋拒绝了，她告诉沈知意：“再等等吧，我暂时不想见情敌。”

　　虽然她们白天还是会一起吃饭，一起去小卖部，可叶知秋仍旧很失落，她担心自己见了那个男生会心生怨言。

　　不如先冷一段时间，等她找回理智再说。

　　沈知意明白个中缘由，也不强求，只是每天就送她一个小礼物，或是零食，或是一只卡通笔，暗戳戳地哄她。

　　将课本和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好，叶知秋拎着帆布包就要走，林云周勾着她的凳子，大喇喇地问：“你回家吗？”

　　这不是废话吗？

　　叶知秋心想，这都快十一点了，她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她不说话，只点了点头，林云周拎着书包起身，闷声道：“那你载我一程，我也去清山园。”

　　两人出了教室，林云周好似这才发现沈知意不在，左右梭巡一圈，问：“沈知意呢，这两天好像很少看见她。”

　　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知秋好不容易才隐藏好心里那点儿醋意，又被他捅了出来，不冷不热地抛出一句：“她最近有事，去找其他朋友了。”

　　她暂时没办法在别人面前承认沈知意那个男朋友。

　　林云周‘哦’了一声，又追问：“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她朋友你不认识？怎么没一起玩儿？”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叶知秋低低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道：“哦，那个朋友是后来认识的，我跟他不熟，就不去凑热闹了。”

　　林云周看她嘟着嘴，这才后知后觉，她不想聊这个话题。等到了车棚，主动上前推出她的小白，掏出毛巾擦了擦后座，伸手过来：“我载你吧。”

　　叶知秋将钥匙递过去，默不作声地坐在后面。

　　等到了清山园，林云周将车停稳，在她伸手来拿车钥匙时合拢掌心，仗着比她高半个头将手举高，得意地笑笑：“哎，就不给你。”

　　“给我。”

　　“就不给。”

　　叶知秋踮脚试了下，实在是够不着，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别闹了，把钥匙给我。”

　　林云周见她冷下脸，一时摸不准她有没有生气，讪讪地放下手，将钥匙递过来，小声问：“这周末你有没有空？”

　　“没有，这周末家里有事。”

　　“那下周末呢？”

　　“下周末约了人去图书馆。”

　　“是许佳年吧？”林云周语气极淡。

　　叶知秋点点头，既然知道还问什么：“嗯，怎么了？”

　　“下午找你那个男生是谁？”

　　叶知秋摇头：“月考他坐我后面，好像是十二班的？名字没太记住，你认识他？”

　　“又是考试认识的。”林云周憋着气嘟囔，她怎么总能在考场上认识人，叶听羽是这么认识的，那个男生也是这么认识的。

　　下次考试她是不是还要再认识几个？

　　叶知秋看了眼两侧的灯光，不想在楼下浪费时间，催道：“我要回家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云周垂眼看向地面，她又不耐烦了，跟许佳年说说笑笑那么有耐心，轮到他就剩下不耐烦了是吧？

　　他盯着眼前满脸无辜的人，憋屈道：“那我下周跟你一起去图书馆。”

　　“也行，不过我得先问问许佳年。”

　　“图书馆是他家开的？”

　　“我先跟他约好了，现在要加一个你进去，肯定要先征求他的意见啊。”叶知秋叹气，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胡搅蛮缠了。

　　“我去图书馆为什么要他同意？”林云周鼓着腮帮子，不依不饶。

　　“不是，我刚才不是说了理由吗？”叶知秋扶额，合着刚才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吧，她按下心头的烦躁，耐心建议：“如果你不想跟许佳年打交道，也可以自己单独去。”

　　“所以你就是想跟许佳年两个人去图书馆是吧？”林云周置若罔闻，不服气地问。

　　叶知秋板起脸，秀气的眉头拧紧，因为成绩不达标而生出的焦躁再也遮掩不住：“对，因为我们早就约好了，你不是知道吗？至于你，去不去都可以，那是你自己的事。”

　　她真的生起气来，林云周的气焰立时歇了一大半，小心地看她一眼，不敢再纠缠图书馆的事情，扯扯她的袖子，眼含希冀：“那下下周末要不要去看电影？”

　　叶知秋才发完脾气就后悔了，不该把火气撒给其他人的，见他递台阶过来，虽然脸色仍旧不好看，但还是软下态度告诉他：“抱歉，估计也不行，叶听羽找我帮他表妹补课来着。”

　　林云周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一颗心被碾碎，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抖着唇控诉：“他们约你都行，就我不行是吧？”

　　叶知秋深呼吸，疲惫地塌下肩，仅有的那点耐心也消耗殆尽，静静地回视他，阴阳怪气地反问：“不然呢，这都是我跟人家提前说好的事情，凭什么要随随便便就变卦毁约呢？”

　　“为什么不能呢？”

　　“我还是那句话，凭什么？”叶知秋紧绷着脸，冷淡至极地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跟他对峙。

　　林云周直勾勾地望着她，眼眶倏地一红，一屁股坐回电动车上，委屈地将头埋进胳膊里，沙哑着嗓子吼：“凭我先告白，就算你要找男朋友，论择优录取，那也是我排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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