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妈，小妈

　　虞辞溪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之前是你爸的男朋友。”

　　顾野迎着虞辞溪的目光，有种少年人的无畏：“那又怎么样？”

　　他的声音更大了一分：“我不在乎这些。”

　　“我知道你一直在收集郑源的证据，我爸之前拿了你收集郑源证据的电脑，你们因为这个吵架分手了。也知道你的教授是我爸花钱资助你读下来的，还知道你就是《嘉言懿行》的作者山间观雪。”

　　说到这里，他看见虞辞溪平静无波的眼底划过一丝波澜。

　　他受了鼓励一般继续道：“我的AI机器人创业卖得很成功，我有能力养活你，你不做教授也没关系，你就在家负责搞你的学术和小说，我负责在外面赚钱养你。”

　　虞辞溪看着他，“若是你爸不肯放手呢？”

　　顾野挺直脊背，眼神里的坚定像淬了火的钢：“他放不放手，由不得他。”

　　他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能闻到虞辞溪发间清冷的雪松香气：“我已经成年了，我的人生我自己说了算。你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包括我爸。”

　　虞辞溪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轻得像叹息：“顾野，你太年轻了。”

　　“年轻不是错。”顾野伸手，想去碰他的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我知道你经历过很多难捱的日子，被我爸从夜场赎出来，像附属品一样活着。可我不一样，我想让你做自己，想让你写喜欢的小说，讲喜欢的课，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他顿了顿，声音发紧：“那天晚上你醉了，说要去找郑源换证据，我知道你不是自甘堕落，你是没办法。现在郑源倒了，你不用再委屈自己了。”

　　虞辞溪猛地抬眼，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慌乱，还有一丝被看穿的狼狈。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顾野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我知道你是《嘉言懿行》的作者，那个县官宁死不屈的傲骨，分明就是你的影子。你写得出那样的故事，就该活成那样的人。”

　　虞辞溪别过脸，看向窗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不懂……”

　　“是，我不懂你的过去，但我想懂你的未来。”顾野的声音掷地有声，“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挂钟滴答的声响。虞辞溪沉默了很久，久到顾野以为自己会被拒绝，才听见他极轻地“嗯”了一声。

　　顾野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虞辞溪转过头，脸上没什么笑意，却也没有拒绝的冷意，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顾其修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他明天就会回来。”

　　言下之意，是要他直面这场风暴。

　　顾野握紧拳头，眼里燃起斗志：“正好，该做个了断了。”

　　虞辞溪对第二天的到来又担心又充满了期待，他没想到顾野这样一个少年人竟有如此不畏风雨的勇气，可是少年人，能怎样坚持呢？

　　那夜醉酒的那个两个吻，他后来想起来了，不可否认，那夜……也许他没把顾野当成顾其修……

　　可是回到现实……他们之间毕竟横着一个顾其修。

　　要想在一起，必然是千难万难。

　　那么一点点动心算得了什么呢？

　　他本也不指望自己有什么幸福的未来，若是顾野真能打破他们父子二人与他的僵局，他便决定踏出这一步，试一试新的生活。

　　对于顾野说的，他有些心动。

　　可是说得好听也是无用，重要的是要怎么做。

　　第二天傍晚，顾其修推开家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虞辞溪坐在单人沙发上，顾野坐在他旁边的长沙发，距离不远不近，却透着一股不容错辨的默契。

　　“小虞，你跟我上来。”顾其修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命令。

　　虞辞溪没动，淡淡道：“有话在这里说吧。”

　　顾其修的目光扫过顾野，最终落在虞辞溪身上，眼神阴鸷：“你非要闹到这一步？”

　　“不是我闹。”虞辞溪抬眼，第一次用那样平静却疏离的眼神看他，“是我们早就结束了。”

　　“结束？”顾其修冷笑，“我花了那么多钱供你读书，把你从泥潭里捞出来，你说结束就结束？”

　　“我用五年时间陪你，够还了。”虞辞溪的声音没有波澜，“你拿了我的证据威胁我留下，这笔账怎么算？”

　　顾其修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顾野站起身，挡在虞辞溪身前：“爸，虞辞溪带证据的电脑我已经找人拿回来了，还有你用手机拍虞辞溪的那些照片，我也远程给你删了，郑源也倒了，你别再纠缠了。”

　　“你这个逆子！”顾其修指着顾野，气得发抖，“为了他，你要跟我反目？”

　　“我不是为了他，是为了道理。”顾野直视着他，“你对我妈不好，对虞辞溪也只是占有，你从来不懂什么是尊重。”

　　顾其修被戳到痛处，扬手就要打过来。顾野没躲，虞辞溪却伸手拉住了顾其修的手腕。

　　“别打他。”虞辞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要打就打我吧，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顾其修看着他苍白的脸，那只扬起来的手终究没落下，最终狠狠砸在自己腿上，转身摔门进了书房。

　　客厅里恢复安静。虞辞溪松开手，指尖微微发颤。顾野握住他的手，才发现那指尖冰得像雪。

　　“别怕。”顾野的掌心温热，“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虞辞溪抬眸看他，眼底像落了星光，轻轻“嗯”了一声。那一声轻应，像羽毛拂过心尖，酥麻又滚烫。

　　顾其修在书房待了整晚，第二天出来时，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看虞辞溪的眼神复杂得像团乱麻，最终却只是对顾野说：“你想清楚，别后悔。”

　　顾野牵着虞辞溪的手，指尖相扣，力道坚定：“我从不后悔。”

　　虞辞溪收拾东西搬走那天，顾其修没出来送。张妈红着眼圈塞给虞辞溪一袋子亲手做的点心，哽咽道：“先生就是嘴硬，心里……还是惦记你的。”

　　虞辞溪笑了笑，把点心递给顾野，轻声道：“替我谢谢张妈。”

　　他们搬到了顾野用创业奖金租的公寓里，不大，却洒满阳光。虞辞溪在阳台种了几盆绿植，顾野买了张书桌放在窗边，让他能晒着太阳写小说。

　　开学后，顾野去上课，虞辞溪就在家改论文、写《嘉言懿行》的续集。傍晚顾野回来时，总能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香气，虞辞溪跟着教程学做菜，偶尔会把鸡蛋炒糊，却总能精准地在顾野进门时端出一碗温热的汤。

　　“今天写了多少？”顾野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发顶。

　　“写了县官死后，百姓为他立碑的章节。”虞辞溪擦了擦手，转身回抱他，“读者催更催得紧，说想看到正义虽迟但到。”

　　顾野低头吻了吻他的发旋：“就像我们一样。”

　　虞辞溪笑了，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嗯，像我们一样。”

　　顾野拿起手机，亮起自己的读者id野火烧不尽，亲了一口虞辞溪的脸，道：“给我老婆评论打call去！”

　　虞辞溪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他曾经问过顾野怎么知道自己是山间观雪的，顾野就说他发动了自己的创业好兄弟联盟去查虞辞溪，结果查到了虞辞溪还作为作者发表了小说《嘉言懿行》，他们学的就是计算机，要想查一个人，总有办法的。

　　顾野还喜滋滋的向虞辞溪展示他的读者id野火烧不尽，他便笑了，他那个时候跟顾其修吵架，顾野这个小读者去笨拙的安慰他结果被其他读者嘲笑，他还为野火烧不尽说过话，说当时看到这个读者的留言感觉到很暖心。

　　原来缘分从那个时候就悄悄注定了。

　　顾野看到虞辞溪出神，便问他：“想什么呢？”

　　虞辞溪说了，顾野笑嘻嘻地得意道：“我知道你就是山间观雪的时候，想，不愧是我老婆，写得真好啊！结果，你现在真的是我老婆了！我可真有福气啊！”

　　说着，他的眼神又变得幽深，“那老公现在想跟老婆履行夫夫义务了……”

　　虞辞溪有些无奈又有些头疼，顾野的毛病，就是不管说什么，都能联想到那种事，然后，疯狂实践。

　　这不，这晚虞辞溪的腰又遭殃了。

　　周末，顾野和虞辞溪一起会去逛书店，虞辞溪站在古典文学区能待一下午，顾野就靠在书架旁看他，看阳光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看他指尖划过书脊时的专注。偶尔抬头对上视线，虞辞溪会红着脸别过头，耳根却悄悄泛起粉色。

　　一次校友聚会上，有人看到顾野牵着虞辞溪的手进来，窃窃私语里带着惊讶。顾野毫不在意，反而把虞辞溪的手握得更紧，介绍道：“我爱人，虞辞溪。”

　　虞辞溪愣了愣，随即抬头，迎上顾野坦荡的目光，唇角扬起释然的笑。

　　对于顾野和虞辞溪在一起，夏周早有些耳闻，刚开始还不相信，直到亲眼见到才瞳孔地震，可是顾野把大美人教授捂得严严实实的，他都见不到几次面，今天好不容易见到曾经的偶像虞辞溪了，赶紧凑过来，撞了撞顾野的胳膊：“你可终于舍得让大美人教授出来了！虞教授面色红润满面春光，看样子被你养得还不错嘛！”说着，又冲虞辞溪挤眉弄眼，“虞教授，我们老顾别看他凶，其实可纯情了，你多担待。”

　　虞辞溪笑着点头，顾野在一旁红了耳根，却没反驳。

　　聚会上喧闹的音乐里混着杯盏碰撞的脆响。夏周端着果汁杯，被江川半搂着腰穿过人群，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去的红晕。江川一手护着他的肩，一手拿着啤酒，眼神扫过周围时带着点宣示主权的意味，这副护犊子的模样，跟从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到没，老顾那小子，把虞教授藏得够深啊！”夏周戳了戳江川的胳膊，下巴朝顾野和虞辞溪的方向扬了扬。

　　江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嗤笑一声：“比起咱俩偷偷摸摸在宿舍腻歪，他这算光明正大了。”

　　“谁跟你腻歪了！”夏周脸一热，伸手去拧江川的胳膊，却被对方反手握住手腕，指尖故意在他手心里挠了挠。周围有人看过来，夏周慌忙想抽回手，江川却握得更紧，低声在他耳边笑：“怕什么，现在全校都知道咱俩在一块儿了。”

　　这话倒是真的。自从那次在盛江市的酒店闹了乌龙，两人揣着别扭回了学校，没过多久就被夏周的朋友撞破在宿舍接吻。消息传得比风还快，起初夏周还躲躲藏藏，直到江川在篮球赛结束后当着全班的面把他按在看台上亲了一口，才算彻底“官宣”。

　　正说着，林静端着酒杯走过来，身后跟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眉眼温和，举止得体。“夏周，江川，好巧。”林静笑起来还是那么爽朗，指了指身边的人，“给你们介绍下，我男朋友，许清，物理系的。”

　　许清笑着朝两人点头，伸手跟江川握了握，目光落在林静身上时，温柔得像落了层月光。“常听静静提起你们，说你们宿舍特别热闹。”

　　“那可不，”夏周挑眉，“我们宿舍四个，现在都有对象了，就差给你俩办个集体婚礼了。”

　　林静笑着拍了他一下：“别贫嘴。”她看了眼许清，眼里的笑意藏不住，“许清拿了国家奖学金，还会弹钢琴，比某些只会打游戏的家伙强多了。”

　　江川闻言，故意搂紧了夏周的腰：“我会打篮球，还会给我们家夏周剥虾，比某些只会搞学术的浪漫多了。”

　　“谁是你家的！”夏周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脸上却笑开了花。

　　几人正说笑，顾野和虞辞溪也走了过来。虞辞溪跟林静、许清打了招呼，目光落在夏周和江川交握的手上时，眼底漾起温和的笑意。顾野则撞了撞江川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揶揄：“看来你俩总算不躲躲藏藏了。”

　　江川哼了一声，却难得没呛回去。

　　这时，门口一阵骚动，纪闲和□□走了进来。纪闲穿着简约的衬衫，干净清爽，□□则一身休闲装，帅气又随性。他们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哟，纪闲，你们可算来了！”夏周眼尖，连忙招呼道。

　　纪闲笑着走过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则紧紧跟在他身旁，手臂偶尔不经意地碰到纪闲，仿佛在宣示着两人的亲密关系。

　　“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纪闲大方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和自豪。

　　□□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举止间褪去了曾经的玩世不恭，尽显礼貌与从容。众人纷纷送上祝福，打趣着他们，现场气氛愈发热烈。

　　夏周看着眼前这三对，忽然觉得很奇妙，曾经吵吵闹闹的303宿舍，曾经各有烦恼的几个人，竟然真的在跌跌撞撞里，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音乐换了首舒缓的曲子，许清很自然地邀林静跳舞，两人踩着节拍滑入舞池，身影在灯光下格外般配。江川也拉着夏周往角落走，“来，给哥跳个舞。”

　　“我才不跳！”夏周嘴上拒绝，脚步却跟着他动了起来，被江川圈在怀里时，鼻尖蹭到对方带着啤酒味的衬衫，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纪闲和□□也随着音乐轻轻晃动着身体，□□微微低头，在纪闲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惹得纪闲嘴角上扬，眼中满是甜蜜。

　　不远处，顾野低头对虞辞溪说：“你看，大家都好好的。”

　　虞辞溪抬头看他，眼里映着会场的灯火，亮得像落了星子。“嗯，”他轻声说，“都好好的。”

　　喧闹的人声里，七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带着各自的默契与温暖。原来青春里的磕磕绊绊、兜兜转转，终究会在某个时刻，酿成最甜的酒 ，让每个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在这美好的时光里，镌刻下难忘的回忆。

　　回去的路上，晚风微凉，两个人在夜色下漫步，看着身旁清姿如玉的美人，忍不住将人拉过来，低头吻上那双微凉的唇。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模样。

　　虞辞溪的《嘉言懿行》续集出版那天，顾野包下了全市的广告牌，印上书名和那句“正义不朽，爱意永存”。虞辞溪站在广告牌下，看着顾野眼里的光，忽然懂了，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疼，是这样踏实的感觉。

　　后来，顾野的AI公司越做越大，却总在傍晚准时回家。虞辞溪成了著名的作家，却依旧喜欢在阳台侍弄那些绿植，等一个带着晚风回来的人。

　　他们偶尔会回那个曾经充满争吵的家看看张妈，顾其修还是老样子，话少，却会在虞辞溪临走时，让张妈塞一袋子他爱吃的蓝莓。

　　顾野知道，有些伤痕或许永远不会消失，但爱能让它长出新的皮肉。就像虞辞溪写的县官，纵然历经磨难，终究活在了百姓的心里。

　　就像他们，穿过误解和阻碍，终究握住了彼此的手。

　　夕阳下，顾野从身后抱住正在浇花的虞辞溪，轻声问：“明天去看新上映的《嘉言懿行》电影版，好不好？”

　　虞辞溪笑着点头，指尖的水珠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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