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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空,精致庞大的玻璃灯熠熠生辉,光明璀璨,本应该照亮底下的一切。
但光线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只堪堪落在中途,无头苍蝇般不断打转。
舞台之上,则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在煤油灯亮起的瞬间,于隐隐绰绰间,能看到一方长石模糊的轮廓。
烛火忽明忽暗,光影摇晃,照亮笔直的尖顶黑色礼帽,闪烁微光的水晶吊坠和深紫色天鹅绒长袍,标准的魔法师打扮。
如果不仔细观察,压根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些都是整齐穿在一位少年身上的。
酒精仍在中枢神经持续发挥作用,他合着眼,意识处于半梦半醒中,眉宇间萦绕浓郁倦怠,像落在花上的灰烬。
不同于身心能量耗竭的状态,这种倦怠,更近似什么都尝试过后,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模糊的轮回记忆中,他曾做过声名狼藉的救世主,曾当过行事冷酷的执法官,曾成为过令诡物闻风丧胆的副本BOSS,曾庸庸碌碌无意间招惹一堆仇家,曾终日颓废醉生梦死……
金钱,权势,名誉,世人趋之若鹜的几样,在得到多次后,很快失去魅力,不值得精心谋划。
拆掉多个副本后规则反馈的愉悦迅速落潮,只在沙滩留下一片狼藉。
少年恢复到百无聊赖的状态。他遵循身体发出的疲惫信号休息,大脑却在思考接下来的行动目标。
还有什么没有尝试过呢?比方说,毁灭世界。
就在这时,正前方的大门突然打开,外面的风雪呼呼刮着,将一行人吹进来。
舞台中央,少年连一根手指都没动,安安静静躺着,宛若雕塑。
他并不好奇进来的人是谁。
不管是谁,都没什么差别。
但事与愿违,那一行人刚进来,就彰显出无比强烈的存在感,叽叽喳喳的程度,堪比一万只麻雀。
麻雀一号叫道:“卫队卫队,你会表演节目吗?”
麻雀二号叫道:“卫队卫队,什么都不会怎么办呜呜呜~”
少年魔法师受不了吵,猛地从长石上站了起来。
心里冷酷的想,那么废还活着干什么?
舞台的灯光顿时冲破阻碍,倾斜下来,清晰勾勒出魔法师的身影。
他转过头,想要送麻雀一程。一抬眼,却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卫队。
青年身着深蓝色制服,眉眼冷肃锋利。他脊背挺直,制服扣子整整齐齐,朝这边望了一眼。
不知为何,少年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于是,他多看了几眼,想要搞清楚熟悉感的来源。
对方先是往前迈了一步,又想到什么,侧过身对着被突然亮起的舞台吓住的队友低声说了几句。
麻雀们很听他的话,一个个迈着小碎步,顶着风雪,悄摸退出去。
没过多久,这里就只剩下两人。基本上恢复到最初的安静。
少年敛住心中的杀意,对卫队的知情识趣感到满意。
他又躺回去,刚合上眼,就听到附近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麻雀口中的卫队没走,还顺着台阶登上舞台。
记忆中的某一世似乎和特处局有点仇,难道是来报复的?
少年随便猜了下,既没有接收海量的轮回记忆,也没有站起来揍人。
他静静躺着,隔着面具和随手盖脸上的尖顶礼帽,只说了一句,“想打架?”
年轻的执法官轻笑一声,没有开口。
他将尖顶礼帽挪到煤油灯上,迅速摘下戴在魔法师脸上的银白面具。
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完全处在预料之外的举动,把少年打了个措手不及。
唇上另一个人的温度,令他脊背僵直,心跳如擂。身体反应类似瞬间输入信息过载的电脑,四肢停滞不动,连血液都凝固住。
直到缺氧产生的窒息感示警,他才意识到,刚刚忘了呼吸。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毕竟,尽管他每一世都很强,但“毁灭”天然带着恐怖的威慑力,隔开了外界的人。
轮回记忆的常态,就是小时候被骂“怪胎”“怪物”,长大后被人恐惧忌惮。
这难道是特处局的新型攻击手段?
少年这么想着,却没有升起哪怕一丝反感,似乎习惯?
下一瞬,无数记忆浮现出来。他睁开眼,双臂环了上去,回应起执法官的热情。
两人的呼吸相融,额头几乎相贴。得到回应的卫樊,着实松了一口气。
不同于队友只是被冷不防亮起的舞台和冒出的人吓了一跳,当他看到舞台中央的少年魔法师时,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滞。
轻柔的灯光亮起,落在魔法师银白的半边面具。他深紫色天鹅绒长袍的领口绣着银纹,漆黑长发压在上面,神秘危险。
少年手指捏着黑色礼帽,投过来的视线,和脖颈处水晶吊坠闪烁的冷光一样,冰冷,陌生,带着被惹恼的杀意。
那种生疏的陌生冷漠,如荆棘扎入心脏,带来尖锐疼痛,说不清的恐慌随之蔓延开。
年轻的执法官当即变了脸色。
血脉觉醒者敏锐的直觉,不断示警前方十分危险,催促他必须立即离开,不然会陷入很糟糕的处境。
卫樊当机立断安排队友撤离,自己却走上前去,步伐坚定不移。
尽管情况不明,他还是做不到把心上人抛在这里。
庆幸的是,看到少年恢复以往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亲完后,卫樊抱着人粘了一会儿,才道:“新年快乐,发生了什么?”
“新年快乐,”徐烬扯了扯衣领,很不适应这种贴身的款式。
他坐起来,给卫樊腾了个地,“说来话长,总之,都是果酒惹的祸!”
卫大执法官很自然地坐下,伸出手臂将人抱怀里,脑袋往旁边人肩膀一搁,认真道:“不着急,可以慢慢说?”
说这话时,他选择性遗忘掉队友还在外面吹冷风。
“让我想想,”徐烬理了理思路,起了个头,说道:“被选拔进来的玩家,都和诡境存在某种联系,只不过有强有弱。规则掌握者,尤其是基础规则,是最强的。”
“这种联系,平日并不明显,似乎只能拉玩家进进游戏。但今天我意识到,酒精会催化我和诡境的联系,强化规则力量,还会导致前十几世的记忆觉醒。”
卫樊眼带担忧,问道:“后遗症是会失忆吗?”
徐烬回答道:“不会,只是接收的信息量太庞大,当下的记忆很容易被冲没了。努力想想,还是能想起来的。”
甚至努努力,连特处局第几次轮回哪年哪月哪日哪时,什么地点得罪了他,都能想起来。
只是大部分时间,他懒得想而已。
“今天先说到这,讲太多,诡境会不高兴的。”
少年魔法师从长石上跳下来,抬手抚平长袍的褶皱,戴上面具,扣好礼帽。
“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个副本。再不快点,你队友要冻毙了。”
*
今晚糟糕透了。
黎明晨曦进去好几个副本,其中有个还有他梦寐以求的道具。
结果刚进去,还没大展身手,就被迫退出,还仅仅拿了个“合格”,真是奇耻大辱。
他不信邪,又尝试几次。非但没有扳回一成,还导致“合格”更多了。
抱着及时止损的念头,他待在停留点,哪里都不去了。
正当黎明晨曦咬牙切齿将罪魁祸首翻来覆去骂了个遍,一封书信叮当出现。
生怕他看不到,那封书信砸完他的头后,自动打开,里面的字迹投影到半空,血濛濛泛着红光,非常引人注目。
不少闲得长毛的玩家被吸引过来,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操着一口播音腔,抑扬顿挫念出声:
“经诡境核实,玩家■■(昵称因保护隐私不显示)并无任何开挂行径,请举报者‘黎明晨曦’端正游戏态度,努力提高自身实力,而不是想着走歪门邪道。”
槽点太多,当事人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开始吐槽。
诡境这效率,怎么不干脆等他死了才处理举报信的事?!
还有,括号里的字,都比那位被举报的人士的呢称长了吧?
最后,说好的保护隐私,把他的昵称放上去做什么?
听到周围的憋笑声,黎明晨曦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恨不得把诡境砸个稀巴烂。
举报一次,非但没有达成目的,还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他深刻怀疑,“不想说话”那家伙,不会是诡境游戏研发者的关系户吧?
*
被认为是“关系户”的徐烬难得起了个大早,冷着一张脸,到厨房熬好醒酒汤。
他没有太多耐心,直接往汤里倒了半杯冷水,将翻腾的热气压了下去。
然后一饮而尽。
醒酒汤下肚,半小时过去,潜意识里混乱的记忆,灵魂深处传来的疲惫和弑杀,以及翻涌着想要毁掉什么的念头,通通消失不见。
徐烬低头看了看手臂内侧四分五裂的黑白图案,还有隐隐浮现出的红色符文,颇感棘手。
之前为了照顾卫樊的心情,他只轻描淡写说“强化规则的力量”,却没有讲强化的程度。
实际上,这就好比将一只成年虎关进装幼猫的笼子。
不管成不成功,笼子会最先散架。
这次虽然凶但不险,但下次可没那么走运。
安全起见,今后必须严格限酒。
徐烬考虑清楚,想起评分列表里那一长串的“合格”,心态就有些崩。
那就像厨房柜台上擦不干净的污点,每次看到,都很刺眼。
他汲着拖鞋回到卧室,刚在被窝躺下,肩颈处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坚硬的,隐隐透出股寒气,材质有点像铁片。
徐烬伸出手,将那东西摸出来。
他平躺着,黑发散在枕头上。手臂抬起,方便看清上面血濛濛的红字:
【亲爱的玩家:
由于你昨晚的恶劣行为,有近80%副本遭遇毁灭性打击,濒临报废的边缘。
看在过往的情分上,诡境决定给你一次机会,聘请你为临时的修复员,弥补过错。
如果拒绝,诡境会在榜单前十随机抽取一位,但所有评分将不再发生任何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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