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蛇人研究所

　　紧张。

　　郑逸青故作镇定，绷着脸坐在操作台前，手心里都是细汗。

　　潜艇考试时用的练习用潜艇体型小，价格也不昂贵，要注意的细节也没这台大潜艇多，前几天虽然也和樊玉恩一起操作过了，但毕竟那时有罗清竹在身后看着，心里不像现在这样慌。

　　冷静，冷静。

　　照常操作就好，没问题的。

　　他深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都能听到吗？”耳机不是很好，罗清竹的声音有些失真。

　　“可以。”郑逸青回应。

　　“能。”樊玉恩被眼镜腿卡的难受，调整着耳机的位置。

　　黄昏已经降临，浅水区的光芒也变得微弱，白天蛰伏，在夜晚觅食的动物们倾巢而出。

　　郑逸青谨慎地操作，瞟了一眼旁边显示的深度。

　　【52米】

　　“差不多了。”耳机里的罗清竹也说，“打开探测器，看看有没有拇指蛇人游上来吃海草。”

　　郑逸青按下按钮，操作台前跳出的光屏上弹出熟悉的地形图与定位画面。

　　【未发现物种：拇指蛇人】

　　“……再往里走一走。”罗清竹下达指令。

　　“好的。”樊玉恩回答，快速点击了几下屏幕，潜艇继续匀速向前行驶。

　　二人面前的显示屏中有有一半都是深绿色的海草，那些海草固着在岩石与沙地上，形成一片片海草丛。

　　半小时过去了，他们一无所获。

　　“太古海区域的蛇人果然不喜欢吃海草。”郑逸青说，“以前它们还在动物房的时候，也就小黑点吃的多点，三号海域的蛇人倒是蛮喜欢吃海草的。”

　　“它在来实验室之前被人养了太久，饮食习惯也有改变的可能性。”樊玉恩说，“要下潜吗？老师。”

　　“嗯。”罗清竹说，“我重新标了下点位，数据已经传到你们那里了，记得刷新。”

　　罗清竹新标的点位也不远，郑逸青与樊玉恩关注着地形，绕开礁石慢慢往下潜行，面前屏幕内的画面里缓缓游过一只大概有一米长的乌贼。

　　那乌贼绕开他们，从显示屏一路游到潜艇侧面，郑逸青稍稍转头，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乌贼发出的淡光。

　　那光带着淡淡的金色，并没有呈现出整只乌贼的样貌，触手处的光点断断续续，乌贼头部也是由细线连接而成，在黑暗下看着倒不像动物，像人类画出来的优美简笔画。

　　“咚。”

　　什么声音？

　　郑逸青警觉，点开动物探测的界面，点开【物种】栏上方的全选按钮，将探测范围调成了十米。

　　【发现物种：太古菊石、太古旋齿鲨，玄星乌贼】

　　“先别动，等他们游走。”罗清竹马上说，“旋齿鲨和玄星乌贼是濒危物种。”

　　“好。”樊玉恩答应。

　　“我能打开窗户的夜视功能看看吗？”郑逸青问。

　　“开。”罗清竹说，“……拍点视频，我也想看。”

　　能看见两个濒危，今天撞大运了。

　　郑逸青把那鸡肋的夜视打开，潜艇侧身的大窗户外突兀地贴着半米宽的菊石，在菊石的下方出现长的极其像电锯的硕大牙齿，无情地切割它的外壳。

　　那旋齿鲨把他们当餐盘，把菊石钉在潜艇上慢慢去咬它的壳，摄像头只能转一百八十度，郑逸青已经把摄像调到很极限的位置，还是只能拍到旋齿鲨摇晃着的尾巴。

　　“拍不到，直接用手环吧。”

　　菊石的外壳已被咬开，露出里面的软肉，郑逸青把手环的摄像功能点开，和樊玉恩一起拍摄旋齿鲨进食的画面。

　　被咬碎的外壳四散在水中，旋齿鲨不紧不慢地后退，边吃食物边游走，窗户处的夜视功能做的不好，它刚游出去没多久就消失在模糊的深海。

　　一抹金色再次出现，形成极淡的光团，郑逸青还没停止摄像，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低头去看手环弹出的光屏时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再次抬头，来回看了好几次，还是能看到那坨光，但就是拍不到。

　　什么东西啊。

　　“那边有一个奇怪的光团，你看到了吗？”郑逸青马上转头问。

　　“光团？……没有，我没看见，现在还在吗？”樊玉恩疑惑。

　　“还……呃。”郑逸青转头，看着前方模糊的蓝色尴尬道，“不在了。”

　　“可能是角度问题。”樊玉恩摸了摸他的后背，扶着耳机道，“老师，我们拍好了。”

　　“……………”

　　一片死寂。

　　“……老师？”郑逸青感觉不太对，皱着眉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不对劲，跳跳。”樊玉恩的眉头也皱起，手快速的在屏幕上划动，“没有信号了。”

　　啪。

　　他们前方的机械屏幕也失灵，屏幕内全是雪花点。

　　“摄像功能异常，摄像功能异常……”中性的机械音不停的播报

　　轰隆隆的奇怪声响若隐若现，极其像风暴来临前的序曲。

　　“先升到海面上。”郑逸青当机立断，说完这句话便赶紧操纵着潜艇上升。

　　然而为时已晚，一股巨大的推力从后方推来，郑逸青被这剧烈的冲击弄的差点扑倒在前面的操作台上，他慌张地用手撑住自己，手臂被凸起的金属划破一个大口子。

　　撞击声越演越烈，仪器的播报声断断续续，各种警报声重叠在一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搜刮着在他在潜艇课上学的知识。

　　“前方发现物种：浪鲨、星恒章鱼，晶皮海龟……”

　　“环境异常，环境异常……”

　　“请注意，潜艇正在迅速抬升……”

　　“警报，警报，前方发现低密度水域……”

　　“警报，已进入低密度水域，动力不足，抬升速度过慢，目前深度为389米……”

　　“我把阀关了。”樊玉恩在一连串让人头痛的噪音中大声喊，“快变速！”

　　艇内剧烈晃动，郑逸青刚才被甩到地上，听到他的吼声咬着牙坐回驾驶位自救。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潜艇能潜到水下3000米的位置，他们倒是不会马上就死掉，只是现在失去了信号联系不上外界，茫茫大海，罗清竹要找多久才能找到他们？

　　……能做的都做了，听天由命。

　　更坏的消息出现了，巨大的漩涡出现在前方，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根本感受不到，在一阵剧烈的撞击中抓住彼此的手陷入昏迷。

　　……

　　………………

　　“……醒……”

　　“……醒醒……”

　　我死了？

　　郑逸青从混沌中醒来，耳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迷茫地睁开眼。

　　“……你的眼镜呢？”他伸手去摸樊玉恩的侧脸，“看得见吗？”

　　“眼镜不知道掉哪了。”樊玉恩见他醒来后松了一口气，紧紧抱住他，“但我能看见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这里好黑。”迟来的慌张感淹没了郑逸青，他伸手抓住樊玉恩的衣服，和他缩在一起，“……这哪啊？”

　　“不知道。”樊玉恩说，“但我们好像坐在海龟的身上，你往下看。”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身下是亮的，郑逸青低头便看见他们身下是密密麻麻的微弱光点，那些光点有大有小，拼凑成大海龟的形状。

　　海龟的背部大到能坐四个人，它似乎也意识到背上的人类醒了，微微扭头想往后看，但又被壳卡住。

　　一扇蓝色的光门忽然出现，在郑逸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强光晃住了眼，待光渐渐变弱后感觉身下的东西发生了变化。

　　刚才摸龟壳就像在摸空气，现在手下是又冰又凉的触感，郑逸青与樊玉恩没有放开彼此，慢慢抬头观察所处的环境。

　　“……这什么鬼地方。”郑逸青喃喃道。

　　上方是一片深蓝，这里的墙壁和地面都是不均匀的蓝色，大厅两边有一排高度相同，但坑坑洼洼的石头柱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透出来的光照亮了这个“宫殿”，给地面留下了水的波痕。

　　“……来……”

　　空灵的嗓音回荡在大厅。

　　“你听到了吗……？”郑逸青攥紧他的衣服，“这次应该不是幻觉了吧？”

　　“……听到了。”樊玉恩抿嘴。

　　“……往前走……”

　　那个声音又说。

　　“……先走吧。”郑逸青硬着头皮说，“我们两个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岸上。”

　　“嗯。”樊玉恩说，默默起身走在他前面，握紧他的手。

　　郑逸青害怕他在前面忽然遇到什么危险，也不想躲在他背后，两三步就和他并肩，警戒地瞟着四周。

　　嗒嗒、嗒嗒。

　　他们的脚步声很轻，但在及其空旷的大厅中显得尤为突兀，脚下忽然有清脆的响声，郑逸青浑身僵住，在低头看到那东西时迅速往后退。

　　那是一具……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骸骨，他的身体有一半是破损的，另一半还勉强保留了下来，是人类的体型，但脚部和手部都是蹼状，耳朵很漂亮，薄的像纱，软软地垂在脸颊两侧。

　　他手旁边的地板上还摊着一个本子，另一只手紧握着类似于笔的东西，本子质量很好，现在看起来也还像新买的，页面处空白，没有任何东西。

　　心脏处在嗡鸣，郑逸青注视着他胸口处的奇怪挂坠，头部忽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本子上的字，我好像看得懂。”樊玉恩说。

　　“什么字？”郑逸青说。

　　“……你看不见？”樊玉恩愣了愣，“这些文字和石柱上的文字是差不多类型的。”

　　“……石柱上有文字？”郑逸青抬头问。

　　二人愕然，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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