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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我本名夏天明,妹妹夏天媚,爹娘希望我们明媚光亮的度一生,可谁又能想到,三十年的人生,竟有二十年是在这不见天日的黑市中度过的。
我和妹妹出生在一户普通农户人家,虽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自给自足,也算知足。
那时年幼,哪懂什么近忧远虑,总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么千篇一律的过下去,虽然无趣,但却踏实。
可一场洪水,不光冲散了房屋树木,淹没了粮食田野,更是将生活冲成了支离破碎。
爹娘被那场洪水冲走了。至于生死,无人知晓,只剩下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洪水来的太过突然,村子里的人都没有做任何防备,损失惨重。
村子没了,村子里的人死的死,丢的丢,剩下的人准备一起结伴去往领村,讨口饭吃。我和妹妹在队伍里年龄不算大,又加上饥饿难耐,很快便跟不上大家,掉了队。
那时人人都是自顾不暇,又会有谁发现队伍里丢了两个小孩,就算发现,又会有谁有多余的精力返程寻找。如果有多余的力气,我猜大家还会欢呼雀跃吧:又少了两张嘴!
那是我和妹妹第一次走出村子,哪里认得外面的路,颠颠撞撞,走到哪里算哪里,也就是从那刻起,我们颠沛流离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我们一路上偷过、抢过,也被抓过、打过,野果子、草树根,只要能放进嘴里的,哪管有没有毒。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这就叫饥不择食。
终于有一天,妹妹坚持不住了,病倒在了路上。我们没钱找大夫,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第一天,妹妹只是发烧;第二日,妹妹开始昏迷说胡话;第三日就只剩下奄奄一息,就连呼吸,也要凑近了,等一会儿,才能感觉到呼出的温热气体。
你们知道吗,那时的我甚至有些为妹妹开心,因为她终于要解脱了。可我也很是伤心,不光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也为我自己:妹妹若走了,我的孤单该如何排解。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自己的亲妹妹就要死了,我更加难过的却是我自己。
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悲,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一晚,我抱着妹妹,蜷缩在角落,等待着属于妹妹的死亡来临,也琢磨着以后的自己该何去何从。
也是在那晚,我们遇到了一个人——我们以后的师父。直到现在我都还是没有想明白,遇见他,究竟是福是祸。
“小姑娘,她怎么了?”那人看着我的怀里的妹妹问道。
“她快死了。”
那人探了探我妹妹的脉搏,说道:“我可以救她,你们可敢随我来?”
那时我觉得此人可笑极了,我和妹妹都落魄成如此了,还有什么敢不敢。
我丝毫没有犹豫,将怀中的妹妹交给了那人,自己起身便跟着他走了。
很快,我跟着他便走到了一处山脚下,那里景色优美,却人迹罕至,很是隐蔽。
我们进到了一处简易的房子,那人将妹妹轻轻放置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仔细的把了脉,又去山上采了草药,耐心的喂她喝药,又紧接着给我做了饭,味道虽是一般,但却是一顿久违的热饭。那时的我觉得这个人温柔极了。
就这样过了有半月左右,妹妹的身体也渐渐恢复,没有大碍,我们和那个人也熟络起来。
一日,他如往常般给妹妹熬完药便开始做饭,吃饭时,他突然问道:“今后你们有何打算?”
只是简单的一问,我便开始紧张,原来这千篇一律的简单生活终究不属于我。
“不知道。”我低着头,小声的回答道。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摸了摸我的头,道:“别紧张,我是想说,如果你们没有别的去处,可愿拜我为师啊?跟着我虽过不上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填饱肚子,给你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表面上不为所动,可心里早就乐极了。我根本没有片刻的思考,拉着一旁的妹妹便跪了下来,一声“师父”,便算是拜师礼了。
自此后,我和妹妹便在那所房子里住了下来。那时我们总觉得师父很忙,并不常常在那里陪伴我们,更多的时间还是我和妹妹互相照顾。但只要师父过来,总会给我们带一些合身的新衣服,给我们做一桌丰盛的饭菜改善伙食,让我们觉得很温暖。
他教我们识字读书,给我们庇护之所,还传授我们自我保护的能力。
师父教授我们的武功正是雪天刀法!
“可为何你们没有刀?”钟离谣忍不住打断问道。
女人笑了笑,继续说着。
我当时也问过师父同样的问题。
“雪天刀法?可是师父,我们没有雪天刀啊。”
“雪天刀现在也不在师父这里,但是就算没有雪天刀,也能练成这套刀法。”
“那我们去集市上去买两把?”
“这刀法霸道,普通的刀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威力的。”
“没有刀,如何练刀法?”
师父笑了笑,道:“雪天刀法分两卷,上卷是招式,下卷则是心法。一般来说,招式要和心法一起练习才能有所成就,不过这雪天刀的特殊之处就在于雪天刀自带冷冽之气,而这心法过于霸道,就算是分开练习,也能将这刀法最高发挥七到八成的功力。不过这就要看个人天赋了。”
“所以师父,这是雪天刀的下卷,是吗?”
“天明真聪明,现在你手上拿的就是雪天刀的心法。”
“那我们就只练这心法吗?”
“你们可别小看这心法,若是能将它练好,以掌为刀,那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的。”
我拿着那心法翻来覆去的看,虽说我不能完全看懂,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妹妹却与我不同,她的心思相较于我要单纯的多,对师父更是无条件信任,在她眼里,师父不仅是师父,更是救命恩人,对于师父的话她向来深信不疑。
师父破天荒的在小屋与我们同住了好几日,细心的给我们讲解每一句心法,生怕我们遗漏了什么。
“心法已经为你们讲解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多加练习了。若还是有什么不懂之处,你们可先行记录下来,等下次我再来时为你们一一解答。”
“多谢师父!”
师父又恢复了往常,每隔一段时间便来看望我们一次,除了新衣做饭,还为我们注释心法,看我们的练习成果。
我对那心法一直不是很信任,所以练习起来也并不是很用心,很多地方也总是能糊弄便糊弄过去了,所以雪天刀的心法直到今日我也就练了个四五成。
妹妹与我不同,她没日没夜的练习,一丝细节都不放过。
我也曾劝过她:“天媚,其实你不用这么逼自己,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就算没有师父的庇护,也足以在江湖上自保了。”
“我知道的姐姐,可是师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不想辜负了他老人家。等我完全参透了这刀法,也算是给师父一个交代。”
我拗不过妹妹,只能放任她去,心里只想着:就算最后真有什么事,她还有我!
就这样日复日,年复年,终于过了八年。
那些年,我的武功止步不前,妹妹却日益精进,只是性情也越来越古怪,变得越来越易怒。
一日,师父如往常一样,从集市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小屋。
当晚的伙食很是丰富,比我们相识的八年里任何一顿饭菜都丰富。那一晚没有训话,没有练功,谈天聊心,品酒赏月,就好像我们真的是一家人一样,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我和妹妹早已被带到了一间黑漆漆的房间,妹妹躺在我的旁边,还未醒来,而面前居高临下坐着的,便是我们的师父。
师父:“你的警惕性比我预计的还要强。给你的心法你不好好练习,就连一顿温馨的晚餐,你也处处提防。”
“你果然在饭菜里下了毒。”天明虚弱的说道。
“我是你们的师父,虽没有生育之恩,但养育之恩和教导之恩还是有的吧,说话何必这么难听呢。”
天明笑了笑,道:“那我应该怎么说?”
“什么叫下毒,我就是下了些药罢了。”
“什么药!”
“不要紧张,不会要你们的命的。只是... ...”
话还未说完,躺在一旁的天媚也渐渐恢复了意识,慢慢晃动着身体,将自己撑了起来。
妹妹清醒的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还活着。可当她抬起头,与我对视上的那刻起,我不禁抖了一下。
无情的眼神,凶狠的表情,还有克制不住的身体,都让人不寒而栗。我轻轻的叫着:“天媚?”
那声呼唤就好像触动了开关般,朝我扑了过来。妹妹的武功本就在我之上,若是平时,我也只能是勉强抵挡,失去理智的天媚使我无力招架。不过两三招,她便将我死死的抵在墙角,掐住我的脖子,无力喘息。
我看着师父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天媚掐着我,听着我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那时我以为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一点点的想要从腰间拿出一直藏着的匕首,天媚就离我那么近,紧紧贴着我的身子,我感受着天媚凶戾的呼吸,心里想着只要我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匕首朝她的心脏插进去,那活下来的就会是我。
她是我的亲妹妹,我可以照顾她,让着她,成为她的依靠,可是当生命受到威胁,只能二选一的时候,我犹豫了,想活下去这件事本来就没有错,不是吗?
但让我意外的是,就在我即将下定决心,取出匕首的时候,他竟然悄悄起了身,一掌便将天媚拍晕在地。
我大口的呼吸着密室里的空气,虽然阴暗潮湿,但是当霉味进入鼻腔时我感觉放松极了,我还活着。
我看着眼前笑着的男人,再看看地上安稳睡着的妹妹,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我一直以为师父不会任何武功,但那日才发现,原来我们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师父一直看着我,等着我,直到我的呼吸再次恢复平稳。
“你不用紧张,我说了,我不要你们的命。”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有些哀求的问道。
“初见你们时,你们浑身脏兮兮,衣服破烂不堪,坐在角落里,你的怀里抱着只剩一口气的天媚,看着我走到你们身边,眼里是乞求,是不安,还有戒备。当时我真的只是想救你们一命,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将你们带回来之后,本想着等天媚养好病后,就打发你们走的。但摸了你们的根骨,探了你们的脉,我惊喜的发现,你们竟是练武的好苗子。说实话,救你们回来,照顾你们,我也花费了不少精力和钱财,这一点无论到何时都毋庸置疑,让你们报答我一下,不过分吧?”
“你想要什么?”我问道。
“你们啊,毕竟是孩子,心思虽多,却也容易暴露。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久了我便发现,天媚比你要单纯的多,说的再直白点,她没有你聪明。我给你们的东西,你只是收起来,从不肯轻易拿出;我做的饭菜,你只是浅尝,不饿就好;就连我教你们的心法,你也只是潦草练习,不肯真正领悟其要领。但我也要庆幸你幸亏有如此的戒心,”男人不屑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天媚,继续道:“才不至于让你像她如今般痴傻,让我八年的心血白费!”
“你给我们的食物和心法果然有问题!”
师父大笑道:“想多啦,有问题的只有心法。我将心法微微修改了几处,本质不变,可是练的多了,练的仔细了,便会一点点影响心智。我想你也应该发现了,近几年,天媚的性情是越来越古怪,也越来越易躁,不错,这就是和修习雪天刀法有关。”
“天媚之前虽说性情大变,却也不像刚刚般不认人!”
“不错,若是光靠修习心法想要达到如今的效果自然不会这么快,这还要感谢昨晚的那顿酒,我在酒里下了一些药,彻底催动她体内的内力,致使她功力大涨,而这药的副作用便是走火入魔,就如她刚刚那般。”
“你刚刚看着她差点杀了我,不会就是为了试试药物有没有起作用吧!?”
“哈哈哈”师父大笑道:“这药是我亲自炼制的,又怎会失手。我想知道的,不过是看你会不会真的杀了她!”
师父一步一步的逼近我,冰冷而又自信的对我说着。我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腰带,努力压制着自己的颤抖,说道:“她可是我的亲妹妹。”
“你瞒得住天媚,却骗不了我。你对妹妹疼爱有加,这我不反对,可偏偏你生性冷漠自私却也是遮掩不住的。你们年幼时,一次带着你们去山里,天媚抓着一只兔子想要豢养,你却只是冷冷的抓过兔子,道:‘它本就该为食物。’;又如刚刚,你握住腰间的匕首时,又在想些什么呢?”
师父说的平常,我却听得无力。
“不过还好,你终究是下不去手,你终究还是认这个妹妹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疯狂的朝他咆哮着。
“想救她吗?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不但天媚可以恢复如往常般,我们之间也就此两清,从此互不相欠。”
我妥协了,不光是为了妹妹,也是我清楚的知道,我斗不过他。若是真的换回之前的天媚,想想也是不亏的,毕竟,我害怕孤独。
我无能为力的问道:“什么事?”
“留在这里,替我等两个人。”
“谁?”
“具体是谁我暂时也不知道,但他们是一定会来的。”
他说的胸有成竹,我却听得一头雾水,道:“连是谁都不知道,叫我如何等?”
“很简单,若有一日你见到寻找冰冻雪莲,同样会雪天刀法,并且身上有雪莲玉佩的人,便是你要等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冰冻雪莲,我问他那是什么,他什么也不说,只道:“等着就好。”
“那天媚呢!?”
“到时会来两个人,一人习雪天刀,另一人习寒冰剑。而持寒冰剑那人便是救天媚的关键。寒冰剑法与雪天刀法相辅相成,届时,你若能让习寒冰剑之人助天媚梳理好体内的真气,她自然就会恢复神志。但你要记住,这世上除了寒冰剑法,其余的不但救不了她,还会让她的神志一生不可逆转。”
“就在这么一间见不得光的屋子里,谁又能找得到我!”
“自然不会是叫你在这里等,这间屋子的外面便是我为你准备的赌坊,我会派人来教你赌术,帮你经营,我要你将这里经营的风生水起,让江湖人都知道这赌坊的老板娘尽晓天下事。”
“天下事?”我笑了笑,道:“这天下事,叫我从哪里知晓?”
“天下事我帮你知晓,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
“若有一日你说的人真的找到我,问我什么雪莲的事情,我又该如何作答?”
“开了门,他们自会找到。”
说罢,师父从腰间取出了他口中的雪莲玉佩,又一道暗门打开,一掌便将天媚打了进去。玉佩取下,这扇玄铁门也“轰”的一声关上了,这一关便是十二年。我们唯一的联系也只剩下这门上的一个小洞,投喂些食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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