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终南山的雨砸在斗笠上咚咚响，张启的草鞋陷进烂泥里拔不出来。程处默的亲兵举着油布伞，火把光在雨雾里缩成个昏黄的球，照见前头断崖上挂着的采药绳——绳结上还勾着半片靛蓝衣角。

　　“崖柏！”七娘突然指向左侧。三棵焦黑的雷劈木歪在石缝里，树皮裂口呲着晶亮的蓝碴子。孙思邈的药杵刚敲上去，树洞“嗡”地飞出群碧虫，翅膀上的磷粉把雨丝都染绿了。

　　断崖下藏着个石洞，腥膻气混着紫芝味儿往外涌。青禾腕上的疤突然绷裂，脓血滴滴答答往泥里砸。洞里豁然开朗：三百个陶瓮码成九宫格，瓮口封的狼皮被顶得一鼓一鼓。

　　“母虫巢！”老医师刚喊出口，洞顶“咔嚓”裂开缝。雨水混着蓝液浇下来，瓮群“噗噗”炸开，碧浪似的虫潮直扑人面！

　　程处默的横刀舞成风轮，虫尸浆子溅满石壁。七娘的软索缠住青禾腰身急退，索梢扫翻个陶瓮——瓮底竟沉着具蜷缩的尸首，心口处碗大的疤里还蠕动着半截母虫！

　　混战中，崖上突然垂下条药绳。采药老汉嘶吼着甩下竹筐：“接住！”筐里雷击木炭块冒着白烟，虫潮遇烟“滋啦”缩成球。

　　张启趁机撒出炭粉，白烟裹住虫群往下压。那老汉突然闷哼一声，后背钉上三支毒弩，翡翠扳指在雨地里滚出老远——正是西市胡商阿罗本戴的那枚！

　　老汉瘫在血泊里，指甲抠进泥地画出歪扭的矿脉图：“白露...子时...骊山九宫...”话音未落，喉头肉瘤“噗”地炸开，钻出的母虫直扑青禾！

　　孙思邈的药杵快如闪电，虫身扎穿在石棱上。青禾腕口的脓血突然喷涌，溅在老汉尸首心口的疤里——那溃烂的皮肉竟渐渐显露出“宥”字烙印！

　　山巅猛炸开紫电，雷火劈在崖柏上轰然爆燃。程处默拽着众人扑进石缝，烈焰裹着虫尸横扫洞穴。热浪里飘出股奇异的焦香——紫芝混着蛊虫烧出了崖柏的松油味儿。

　　七娘突然指着火海惊叫：“鼎！”
　　九宫阵中央的青铜药鼎被雷火劈开，鼎底黏着张靛蓝帛书，血字在火光里突突跳：“双生烬，九宫开”。

　　下山的泥路成了河，青禾伏在程处默背上打摆子。孙思邈掰开块雷击炭塞进她伤口：“母虫虽死，余毒得靠紫芝引...”

　　张启回头望，山顶的蓝火还在雨幕里烧着，隐约拼出个双头鹰形。怀里那半粒茯苓饼被雨泡发了，露出里头卷成小筒的密信——就着亲兵的火把看，潦草炭痕勾出个长安坊图，平康坊的位置滴着新鲜血渍。

　　七娘把斗笠往下一压：“该收网了。”
　　马蹄踏碎水洼，溅起的泥点子泛着蛊虫的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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