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黎明

作者:叛逃枸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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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盘下


      方寻烬擦了一晚上的枪,她睡不着,她不确定朝圣国还能在兽潮下坚持多久,她心里有些没底。

      她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大脑空白得有些无措时才轻轻把手伸进口袋,里面是一张白荒塞给自己的纸条,她很早就发现了,但一直没看。

      “迷茫的时候照照镜子吧,相信我,去看看最原本的方寻烬。”

      很显然,是觉醒者早就写好的,不然不可能在一个代表分离的吻中找到间隙放进她的口袋。对方对每一步事态的算计都到了令人觉得可怕的地步。

      她不知道白荒想表达什么,只是拖着步子,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方寻烬撑着洗手台,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突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很久忘了去剪头发,直到现在最长的地方快要落到肩头。柔和的发丝没有磨去脸上的英气,反而将线条衬托得更加漂亮。

      自己上次剪头发是什么时候?好像真的忘了。

      她听过一个说法,新生的头发会代表滋生的烦恼,剪断它们就是抹去了忧愁。

      她的烦恼是什么——是悔恨,是对守不住身边所爱的一切的恨。

      白荒虽然没有直接说过,但她的行为和话语都在告诉方寻烬,悔恨是最无用的感情,没法复活死人,只能折磨自己。如果一切已成定局,那就铭记逝去的一切,然后将自己的存在作为他们在世间的痕迹,走下去,一直走,绝不回头。

      因为恨,所以方寻烬想要变强,变得更强。体力比之前更好一点,射击比之前更稳一点,她剪掉原本蓄着的头发,似乎是逃避着昨天那个仓皇,痛苦,在漫无目的的空白中不断跌倒的自己。

      所以,认识白荒后,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她。一开始只是对于强者的痴迷,因为白荒所拥有的,由内到外的强大对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吸引。她极度地向往,一直尝试靠近,靠近。

      然而,她发现一个冷漠淡然的人却总能顶着面无表情的脸说出人心深处无法具象化的道理,一个永远在杀戮地带游走的觉醒者总能看穿她全部的防备。

      在白荒面前,她发现自己拼命隐藏的弱点会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

      她渐渐清楚她不可能藏住情感,不论是恨还是爱,因为自己是人。

      而对方,强大到不在乎痛苦,把一切都看得通透,看得满不在乎。但明明是这样冷酷的一个人,实则也在试图感受所谓的爱,所谓的痛。

      方寻烬发现,自己其实用着接近于零的时间接受了一个外人会惧怕会逃离的家伙,并且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与自己相反又相似的人。

      她好像在爱上白荒之后不再用假小子的身份束缚自己,她在接受白荒的同时开始重新接受了自己。

      绝对理智给白荒带来了极强的自我意识,她似乎也被其影响,她不再需要用短发来伪装自己的坚强,不需要因为和方傅赌气,因为母亲的意外而厌恶最原本的自己。

      那个一次次深入危险,奋不顾身的,拼命想要靠近白荒的,都是最原本的方寻烬。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早已和脸上的水混在一起。

      因为想要不断地向对方靠近,方寻烬将原本的自己收敛了很多。她也才意识到,她原本的一点顽劣以及不过火的放荡,和每次都能完成命令的强大执行力,组合在一起才是她的本身。那是她以重重失败和心酸铸出的锋芒,不该将其统统收起。那种个性带来的果决与锐利是她面对敌人能够一击毙命的关键,这是白荒看到的,方寻烬最不可缺少的本身。

      她可以不是狙击手,不是朝圣国的士兵,但她一定要是方寻烬。因为她是方寻烬,她才可以成为朝圣国的士兵,军团的神枪手。

      她将纸条收在胸前的口袋,离心脏很近,也像是带着心跳重新在胸腔里发出重锤击落的声音。她洗掉脸上的泪痕,她要守住这里,直到白荒解决一切问题。

      白荒回到自己的房间,除了和他聊天以及给出自己的有用信息,于鹫宇也给了白荒几条相当有用的消息。

      一,走廊尽头的电梯下方是“众神”的储存室,旁边还有会议厅。为了掩人耳目不泄露消息,所有和“众神”有关的事项都在这里讨论。在白荒的认知里,这些妥协派的科学家已经自成了体系,几乎完全摆脱了军方的制衡原则。

      二,除了科研军的觉醒者,科学家有自己的武器,并非手无寸铁。

      三,不止地底有作为武器的觉醒者,地上的楼层一样有,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是不参与实验但依旧没有公民证明的觉醒者,如果真的要反抗,那一定会有战斗。

      她要把这三者带来的威胁全部组合在一起,然后在同一时间解决。

      在地底的房间,白荒在思考的过程里渐渐睡去,起码她明天不需要面对兽潮了……也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吧。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没有警报,没有人群的慌乱与忙得不可开交的指令声。独属于地下的冰冷让她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准预备营也在这样一个与外界隔绝的,不能透露的地方,像是为了人类福祉而建立的恐怖实验室,在光鲜亮丽的背后开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当然,“众神”所追求的绝对理智无法带来福祉。

      下午,去找了龙启明。

      老实说,虽然这是她的血亲,但她对于这个父亲的情感更像是一个刚转变为朋友的陌生人,她更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两人的父女关系看上去更真实一些。

      她知道,龙启明的房间是有摄像头的,所以除了和家常有关的其他东西都不能明说。地下的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多余的摄像头,那些科学家足够自信,他们坚信所有的觉醒者已经被牢牢拴在自己手上了。

      确实,某种意义上他们做到了。

      龙启明刚成为实验体时想过自杀,因为在这里任人宰割的命运即使是绝对理智也给不出意义。

      但因为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以及恶魔血浆的存在,他没有成功。所以,相比一次次自杀被救回来继续任人鱼肉,他选择了平静地成为实验品。

      “真想再看看朝圣国的日出。”这是他第二次提到太阳。

      白荒道:“你我和太阳都没什么缘分。”

      白化病的眼睛见不了强光多久。但其实两人现在的视力比一般的白化病患者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这是e1-03药剂的功劳。

      “要是我能看看外面怎么样就好了,希望我的牺牲不是无意义的。”她更像是在说给监控的另一头听。

      龙启明的语气和表情不变:“如果朝圣国真的失守了呢?”不管假设的对象和自己关系多深,结局多悲怆,他都不会有所波澜,白荒简直是他的复刻版。

      “那些科学家会带着我去到凡斯纳,我会在那里成为下一个你。”

      他讽刺地笑笑:“这群妥协派,真是聪明的超乎想象。”

      “你也知道他们是妥协派?”

      龙启明点头,他很早前就知道,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就能判断了。

      无疑,两人讨论的是敏感话题,但这正是白荒计划的一部分,龙启明也看出来了,一直在配合她。

      但这还不够。

      男人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和他们接触的机会应该不多,对于妥协派这个概念也不该了解?”

      白荒心知肚明,他在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我在准预备营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相对年轻的科研员,他不是坚定的妥协派,被发现了。”

      她慢慢说着。这件事是真的,不用想,张辛易肯定也知道:“他死前想拉个人垫背,告诉了我妥协派合并派等等,想要再散播出去我知道这些的事以此拉我下水。至于其中缘由,可能是我杀了他的所有研究对象?”

      她戏谑一笑,以上所说,不论是她杀过那个研究员研究对象还是除了妥协派外还有合并派,这些张辛易都知道,是真的。

      她顺水推舟:“他甚至不惜供出了他的同伙,一个一样不坚定的妥协派。可惜了,他不知道一个在被管控下的觉醒者能这么大胆——我杀了他,用自杀的手法。半个月后,我就第一次离开了准预备营。”

      时间也是对的上的,这些白荒都没有造假。唯一一句谎言,是他的同伙。

      那个家伙才没有同伙,当年那些妥协派也只知道他一个人意志不坚定。为了计划,这些科学家必须保证团队里不能有二心,一切的不确定因素都要被铲除。

      白荒这一句话,给张辛易的心里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龙启明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他认为这个话题差不多了,再说下去显得有点过于强调,所以转了话锋,“你在准预备营过得不好。”

      白荒挑眉:“显而易见,”她笑了笑,“解决了不少绊脚石。”包括那个研究员……

      男人沉默着,身为游走在死亡与实验边缘的觉醒者,他所知道的东西很多,自然不乏准预备营,虽然他曾经是在预备营成长的。

      他深知白荒那句“解决了不少绊脚石”实则是往轻了说的。为了掩盖绝对理智,她需要模仿其他人的喜怒,并且要用这样的面貌解决对手。

      但杀很多人,再以正常孩子的情感态度示人,这太诡异,太容易被拆穿。龙启明看着相比自己更为冷戾的眼睛,她要么偷偷干掉对方,要么用极为残暴的手段杀人。

      前者在准预备营自然不可能,那么只剩下后者。后者要么是杀红了眼,要么是天生的恶种,因为不论是折磨人也好,还是浪费力气和手段,这都和绝对理智相违背。

      白荒对方寻烬说过的,她第一次杀人这件事,其实是她下手最轻的一次了。

      她是准预备营觉醒者口中的劣性种,出手及致死,且死相难看,还有人说她以杀人见血为乐。但她从来不干研究员下达的任务之外的事,杀人不管下手多重也是任务内的。

      研究员也不担心她的安全性,因为她的服从度实在太高了。她可以成为军队最有利的武器而不是实验品,况且所有人都觉得她身上也没什么好研究的,所以,她才能离开准预备营。

      “和别人聊过吗?”

      白荒道:“不算聊过,提到过。”她其实不避讳在张辛易梦看到的地方提方寻烬,因为方寻烬和张辛易为数不多的交谈都是和白荒自己有关,张辛易恐怕也能猜出一二。

      但好在,白荒在心中算了算,剩下的时间不够他找方寻烬的麻烦。

      龙启明道:“你信任她。”

      她眉角跳了跳,以自己能力为诱饵钓上钩的强制盟友,自然信任。但话说出口,又变成一句:“她傻。”

      龙启明似乎有些欣慰:“看来你有值得交托后背的人。”他欣慰白荒没有在外界格格不入:“你有刻意学习他们。”

      她听懂他在指什么,笑了:“你更成功。”虽然龙启明的绝对理智只有百分之七十五,但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温和,无锋芒的形象是他能力最好的伪装。这点她大概永远学不来。

      很快,两人默契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不多了。

      龙启明道:“我没有想过自己有一个孩子,更想不到你给我带来这么多惊喜。”

      一语双关。

      “我也没想到,我还有……家人。”

      他笑了出来:“不用犹豫,我们是家人。”

      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是意料之中的。随后,门开了,其实敲门根本不是在征求屋内的同意,只是象征性的礼节罢了。

      张辛易还是那身黑色的西装,外面套着研究员的长大衣,手中的监视器还闪烁着屋内监控的画面:“‘海妖’,想上去喝口茶吗?”疑问的话语,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白荒起身:“很乐意。”

      回头看了一眼龙启明,她跟着张辛易,来到那个与逼仄的地下不同的,有着一面巨大落地玻璃的高层办公室。她能够通过玻璃看到外城区燃烧的一点火星和浅浅的,向前涌动的画面。

      外城区,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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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棋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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