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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伴求医
“老夫不想看到徒弟多年努力毁于一旦,身为仙阁之主,亦不想让魔族有机可乘,生灵涂炭。”
说着,天一老人起身,“仙阁需要他,成为护界人是奉雪的天命,唯有如此他方能从背负雪族天劫中活下来。”他慢慢朝着悦宁溪方向微俯下身,“请少侠看在众多无辜者上,助他渡过此难关。”
悦宁溪默默回过头,看着案桌前背脊弯曲的老者,他承认自己太心软。
而往往心软的人都没有好事。
好久,他深吸口气道:“这是最后一件。”
藏书阁出来,悦宁溪一抬头就看到天边的旭日。如今君奉雪根基毁了,但他知道,一切都会没事的。
可这日子究竟还有多久呢,重明血脉重塑事了,如今只剩云意。但一旦他离开玄天镜,想必会立即被拿下处决吧。
若是若是...他真改变过往,那重明与云意是否不会遇到那种事,那小竹峰还会是未来那个小竹峰吗?
悦宁溪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走回霞峰。他刚推开门,眼前一团黑影突袭,整个人像被套进一麻袋里,颠簸过后,就被丢进某个地方。
当眼前亮起,他已然身在一辆马车里。
悦宁溪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就见角落茫然的君奉雪。
车内燃着安神的香炉,案几前放着一封卷轴,悦宁溪手指刚碰到,天一老人的声音就在他脑海里响起。
“此去路途遥远,这辆神驹日行千里,相信不日你们便可到达地方,老夫已通知附近弟子赶去相助,奉雪就交给少侠,望好。”
悦宁溪脸渐渐黑下,一下子捏紧那份卷轴。
名门正派就不能靠谱点!连这种事都要搞突袭,是多怕他反悔?!
悦宁溪憋着口气,随意屈膝坐下,再瞧一眼似乎还在床上裹着被子就被丢来的君奉雪,他暗暗骂了声,勉强平复心情道:“我们要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君奉雪有些震惊,“师尊为何没对我说?”
问你师尊去啊。
说来也巧,卷轴路线竟是通往南境,南境能医治君奉雪,又能得天一老人相托,悦宁溪想不出第二个。
窗外景色飞掠,悦宁溪看了面露狐疑的君奉雪片刻,将旁边的衣服丢过去,同时忍不住开口:“就因那几句话?幼不幼稚。”
那时真的要吓死他了。
“那你呢?”君奉雪抬眸望来,突然开口:“为何来找我?”
不给悦宁溪逃避的机会,他目光如炬。悦宁溪有些烦躁挪开目光,吞吐道:“我...那日喝了点酒,脑子有点迷糊了。”
“你骗我。”
君奉雪眸光如旧,语气没有半点情绪,“曾经你说今后会护我,也是骗我的...”
悦宁溪刚要辩解,车外突然震了一下。
“...秋公子,原来是渣男啊。”
楚云湛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悦宁溪倏地撩开帘子,与车外扯着缰绳回头的楚云湛对视上,对方隐约夹杂着几分同情瞥了眼角落君奉雪,又带着几分愤然对上愕然的他,“骗心的渣男会遭雷劈的。”
“....”
悦宁溪一时无语凝噎。
渣你妹。
正当悦宁溪准备打起帘子,捂死那张肆无忌惮的嘴时,灵驹忽然扬蹄,车速飙快,他身子一下子往后仰去,一瞬间感觉腰间缠上来一只手臂,牢牢稳住。
可一连几番后,两人都被摇到角落,被褥外衣什么都盖在一起。
悦宁溪好不容易挣扎掀开,就看到灵驹似鄙夷瞅了他一眼。而楚云湛也低头嘀咕了几声:“奇怪,阁主这灵驹通人性,平日挺温顺的。”
还不是因为你乱说话!
悦宁溪一动,立马感受到身后。
那只手臂穿过身前按在他腹间,并未松开,君奉雪没说话,却让人无法忽视那靠得极近的炙热气息。他缓了缓神,手慌脚乱抓住固定的案几,连滚带爬远离那一方。
悦宁溪支支吾吾道:“没...没事吧?”
君奉雪摇摇头,低头整理狼藉。
悦宁溪轻轻喘口气,蓦然,他目光顿住。
君奉雪衣着向来一丝不苟,这会衣袍松松垮垮,喉结往下锁骨与胸肌,似乎都被蹭得莫名微红。
不对这情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车内一下子闷热起来,悦宁溪耳垂烫意蔓延,不敢再往那方向看。他头也没回道:“我、我去外面透透气。”
说完,就像见鬼一般蹿了出去。
“秋公子,外面有我就够了...”
“闭嘴。”
听着外面两人的声音,君奉雪微抬起眼,自摇晃的车帘缝隙间,见悦宁溪与楚云湛肩并肩挤在一起。
....近得过分。
他目光微顿,车外人似乎感知,侧首过来,两人目光短暂一碰,悦宁溪极快挪开了,又与楚云湛说话去。
君奉雪沉沉呼出气息,长睫垂落眼睑。
连续两日,悦宁溪不敢进车与君奉雪独处。楚云湛也是相当好奇,忍不住打听起来。
“不知道你就说我渣男?”
悦宁溪白了他一眼。谁知年轻的楚云湛还真八卦,竟认真道:“我曾在宁师姐话本里看过,她说被渣过的人经典话语。不过放心,即便你是渣男,少主也不会打你的。”
“宁师姐就不知道,她当时可是很气愤的...”
瞧他叨叨絮絮,悦宁溪很怀疑他究竟明不明白这两字的意思,干脆放弃讨论这话题。
没过多久,楚云湛腰间仙阁玉牌亮了亮,似乎是仙阁弟子发出救助信号,他想都没想就将灵驹缰绳塞到悦宁溪手里,飞剑一现:“我先去看看。”
悦宁溪嘴里那句“我去”还没出口,对方人影踏剑飞窜消失了。
你走了,这下不又剩下他跟君奉雪两人了么!江湖道义呢?
悦宁溪喉结微动,缓缓看了眼身后车帘。
“你,不想他离开?”
车里蓦地响起君奉雪的声音,悦宁溪动作一顿。
楚云湛是君奉雪的玩伴,亦是少阁主贴身护卫,这种开道事情,早见惯不怪,可君奉雪这么一问,倒令人遐想。
悦宁溪硬着头皮道:“我这不是怕他有危险么?”
“不会。”君奉雪声音淡淡,“他会跑。”
一提这话,悦宁溪就有些心堵了。
这话说谁不会跑似的,在仙山,是谁差点发脾气责怪他乱走的?
然而静默片刻,车里仍静悄悄的。
大概是此前一直是对方在说,如今不开口,悦宁溪莫名有些不习惯。
须臾,悦宁溪轻轻撩开帘子一角,谁知刚撩开,就撞上近在迟尺的浅淡眸子。君奉雪神色如常,无奈又抱歉地扯了扯唇角道:“车里...闷。”
恍惚中,悦宁溪似乎看到一只可怜的金毛。
别说他本就愧疚,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舍不得这张脸委屈。
未见拒绝,君奉雪煞白的脸色好转了些,唇边都荡开淡淡的涟漪。
悦宁溪狐疑看了一眼,但未看清,恰逢灵驹叫了声,他连忙正身扯着缰绳。毕竟谁也不想再闹得人仰马翻。
而此时身后又有细微声响,君奉雪又挪近些,几乎半个身子要到外面。
一路两人倒也没怎么说话,就在他们停在一处城郊不久后,楚云湛传音而至:“宁师姐留暗讯,我去帮忙,少主与秋公子先行,前方已打点妥当。”
这条路是通往南境,莫非护送叶鹤之有变故?
悦宁溪暗自思索间,身前篝火晃荡,君奉雪从马车下来,坐到身旁。如今君奉雪没有修为,身体自比不上灵力充沛时,会感到疲累,亦无法帮什么忙。
君奉雪盯着他神情,半响,他道:“去找师姐吧。”
悦宁溪微微一愣,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若以前,君奉雪会第一时间过去,即便有旁人,也能自信护住。可如今他只是拖累....尽管悦宁溪掩饰很好,但他也知道对方其实很想帮忙。
悦宁溪摇头道:“再等等吧。”
可君奉雪语气极为认真:“师姐若需人手,必定是很麻烦的事。”
气氛再次陷入肃静。
悦宁溪一方面想要改变过往,又怕引来天道,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事一桩接一桩,在这里他孤立无援,想要帮手,君奉雪无疑是最好的。
“你信我吗?”
听到悦宁溪这话,君奉雪毫不迟疑点头。
悦宁溪目光盯着他许久,“今后无论遇见哪个魔族,都不要让他接近宁线衣。”
算算时间,离盘龙峡阵图被盗也没多久,上次他无心分神,宁线衣离开仙阁错失机会,也不知对方是否遇见那个人。
君奉雪先是一愣,旋即也正了脸色,问道:“他会对师姐不利?”
是对整个人界不利。无论那魔族是否刻意接近宁线衣,盗走阵图必是熟悉仙阁布防的人,还能接近阁内要重之地。
不是他不信宁线衣人品,而是这个世间太多利益趋势。
悦宁溪点了点头,君奉雪立即回道:“我知道了。”
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看着那冰眸里的信任,悦宁溪内心思绪万千。
怕被看出什么来,他强行压下心中那片惆怅,而后道:“还有你,别老是喜欢将事情闷在心里,身边那么多人在乎你,有时也要顾及自己。”
“爱别人之前,要学会自爱。”
君奉雪眸间微光倾动。
而见人竟走神,悦宁溪一把勾住他肩膀,道:“你在听吗?”
君奉雪艰难别开目光,点头应了声。
他神色看不出任何,和平时也没有半点不同。非要说的话...悦宁溪瞥了眼那仿佛滴血的耳根,眨了眨眼,寻思着九月的天似乎也没那么燥热,甚至夜里微凉。
莫不是着凉了?!
“我先回...”君奉雪垂着眼睫,正想回车内,然而后颈便被一道轻柔的力量轻握住。
他眼底的诧异未全露,那张扰人心扉的面容陡然在眸底放大——
火光摇曳,光影之间悦宁溪微凉的额头就贴了过来。淡淡的果香伴随那乱扫的绺发丝扫过他的鼻尖、唇角,神秘而诱人,君奉雪双眸逐渐睁大,呼吸一滞。
“没发烧啊?”悦宁溪还没意识对方还在发怔,又用手试了试,叮嘱道:“多注意身体啊,落下病根可不是闹….”
他的话还没说完,君奉雪几乎弹射起步,悦宁溪皱了下眉,然而手刚动,对方肉眼可见慌乱,还差点被绊到,踉跄几下才稳住。
“我要睡了。”
在悦宁溪诧异目光下,君奉雪四肢僵硬跑向灵驹旁。
灵驹前蹄不安地走动了两下,君奉雪抬手安抚两下,犹豫片刻,转身进车内。
少顷又不放心,偷偷掀开帘子。
他看着正在篝火旁的悦宁溪,脑海中,想起对方凑近时的脸庞。
...爱别人么。
君奉雪微微侧头,指尖却在无意识轻轻抠紧相叠的外袍。
抵达南境边界。天微亮时他们就进城了,灵驹被君奉雪收走,轻装入城,找到楚云湛那间客栈。
但两人没等到楚云湛归来,却听到算不上好的消息。
近日来,魔族不断骚扰,周边诡谲事情多起来,譬如城郊一入夜,就有大片雾气席卷整片密林,弄得百姓人心惶惶。打听之下,楚云湛似乎也去了城郊。
城郊雾气二月就有,而此城不繁华,自建队日夜巡逻,本来这支民间队伍是因山贼作乱才组建的。
“在雾气发生后,那群专掳年轻姑娘的山贼仍旧夜里行动。”
悦宁溪坐在窗前桌,指腹不停摩挲着杯身,君奉雪目光看了许久,他迟疑片刻,终是拿出他师尊交予的法器,轻声开口:“你打算如何?”
悦宁溪想了下,“不如先去会会那群熟悉环境的山贼...”
闻言君奉雪抿了抿唇,一把揪住悦宁溪袖袍。
...跟那时候雪地里一样。
悦宁溪了然笑道:“没想撇下你,万一留在这里出事,你师姐师尊不得天涯海角追我。”
君奉雪缓声道:“你不生气?”
“生气干嘛,你这任性的脾气不都习惯了…”
悦宁溪的后半句说得极低,站在他面前的君奉雪依稀只听见习惯两字,他顿了顿,平淡道:“我没有任性。”
听他这么说,悦宁溪莫名有些好笑。
每个人都拥有莫名自尊心,以往身份对调换做谁心里肯定会有落差。
黑林月光流照,除了偶尔夜风拂过树叶簌簌之声,给人一种不甚真实的幽静。
此刻君奉雪倚靠大树,出神般地望着某个方向。一炷香后,稠密灌木丛旁,白衣轻纱云袖的‘女子’款款而出。
青丝发带,水云簪藏发间,白银额间印记栩栩如生,唇瓣不点自红,悦宁溪本就生地白净,如此打扮若是不出声以及他不刻意掩盖的喉结,恐怕无人知晓底下是一具男儿身。
君奉雪嗓子一紧,手指也下意识地蜷缩在侧,眼睛愣是挪不动。
可惜,这副美画并没有静止太久。
墨色夜影,悦宁溪刚迈脚,就被过长的裙摆绊得踉跄,而后他啧了一声,双手豪迈提起裙摆,大摇大摆地向他走来,硬生生打破了这精灵般的一幕。
此时君奉雪忙不迭地转开视线,等人走近,他迟疑问道:“如何?”
悦宁溪道:“…别提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对付这群山贼本想着简单,可奈何对方似乎只要姑娘出现才会现身,而君奉雪没有修为,做为诱饵也不太合适,时间紧迫,他只好亲自上阵。
亏他还故意在山贼可能出现的地方晃了许久。
老实说,如此明目张胆穿女装,哪怕是夜里,悦宁溪也觉得怪别扭,有种世界到头的赶脚。
悦宁溪尴尬着,正要开口,见君奉雪那张白净俊俏的脸庞,忽然沉思起来。
趁着君奉雪不敢看来,他掏出瓶东西来,拔了红色塞子,往里抠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就往躲闪目光的人偷袭而去。岂知君奉雪半点没有察觉,竟真给他偷袭成功。
一股冰凉从脸颊蔓延开来,君奉雪清楚地感受到在他脸上作威作福的手,清冷瑰丽的面容短暂出现龟裂。
“…好丑啊。”
笑声明媚肆意,意外与小时候捉弄他的青年相叠。君奉雪长睫微颤,如墨面容柔和下来,眼底暗藏几分纵容。
“生气了?”悦宁溪指腹还沾有那黑乎乎的东西,顿住了。
他记得君奉雪这洁癖时好时坏,非常讨厌和别人身体接触,之前睡在他旁边都见他僵成一块石头。
君奉雪没说话,目不斜视地走了。
“哎,你这样就过分了…”悦宁溪提着裙摆想追上去,可没走两步裙摆又阻自己的步伐,等抬头,就看到君奉雪将灵驹放出来,从它身上包裹拿出什么东西,然后就朝他走来。
悦宁溪站在原地没动,等着人走近,而君奉雪微微垂着眸,月光照在两人身上。
他还不及诧异,下一刻,君奉雪蹲下身,手握着短刃,从他手中接过衣裙,打量了几番,从脚踝处慢慢、细细地挑开。
他的神情仿佛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舞,那几层繁琐布料瞬间自刃锋下落在脚边,没过一会,过长裙摆被君奉雪裁剪方便的长度。
悦宁溪抬了抬腿,来回踱步,他惊喜抬头,而君奉雪正失神地盯着那半扬的裙摆。
“嘿!”
被他这么一晃,再走神的人也会被吓得回神的。可君奉雪眸色微动,面不改色地将短刃|插|鞘,收回怀中,淡淡说了声:“走吧,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
悦宁溪忙不迭点头,刚走几步猛地觉得哪里不对,感觉刚刚君奉雪说话的语气跟他师尊一模一样。
....明明现在是他比较年长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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