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飙过境（探案）

　　清晨的春柳巷，吴阿姐挎着个篮子朝外走去，一路有街坊四邻看见她都冲她热情的打着招呼，她也笑嘻嘻的回应。

　　“吴阿姐，又去送香粉啊，要不要看看我家的鱼，新鲜的刚从渡口提溜回来的，怎么着来一条？”

　　吴阿姐顿了一下，笑了：“行，看看。”

　　她朝着鱼摊走去，手对着鱼挑挑拣拣：“这条吧，这条看着不错。”

　　她拎起一条大小适中还活泼乱跳的鱼递给摊主，摊主却没接，反倒是将左手边的一条大鱼拿了起来：“那条不好，太中庸了，没二两肉，不如买这条，这条肥美，暗河里捞上来的，肉质鲜美，你肯定需要。”

　　吴阿姐笑了笑，将手里的鱼放了下去，但也没去接摊主的鱼：“哪里暗河捞上来的鱼就肉质鲜美了，我瞧你就是看那鱼大好多收我点钱吧。”

　　“冤枉，实在是冤枉，这真是暗河出来的，京郊暗河混着南边的水养出的鱼，好的很，你拿着不坑你。”

　　“京郊暗河……”吴阿姐眼珠子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点点头：“行，给我拿着吧。”

　　“得嘞。”摊主麻利的杀鱼串起，将鱼递给吴阿姐：“拿好了您嘞。”

　　吴阿姐就这样一手拎着鱼一手挎着篮子朝永乐居的方向走去。

　　在她身后拐角处林若草和穆熊梦走了出来，看着吴阿姐的背影穆熊梦率先开了口：“这大姐还挺有劲，那鱼看着就沉，她提着跟没事人一样，抖都不抖的。”

　　林若草倒是没接这腔，她看了看吴阿姐另一只手上的香粉篮子，又看了看卖鱼的摊子：“京郊暗河有这么大的鳌花鱼吗？”

　　“那谁知道，我们又不是卖鱼的。”穆熊梦随口答道，却突然想起林若草之前就是卖鱼的。

　　她回到看向她：“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对吗？”

　　林若草不语，只低头沉思着。

　　哪里不对？她觉得哪里都不对，不管是暗河的水还是鱼又或者是买鱼这个行为，样样都透着古怪。

　　她又想起了昨日夜间她们在攀星阁上面发现的那条暗道。

　　那是条有年头的暗道了，比万春楼库房下面那个看起来悠久的多。

　　林若草和穆熊梦谁也没想到，这攀星阁云梯的正落脚处会有个暗道直通地底，而这暗道的开关却不在上面而是在这攀星阁下的雅间内。

　　顺着那暗道往下，有一间密室，看起来也年代久远，还摆着一些纳凉用的东西，应当是最初修建攀星阁是顺道修建的地下储物室。

　　但这储物室的左侧却被人新挖了一道通道，一路连至万春楼下的冰库。

　　这彻底证实了林若草的想法。

　　若只是这倒也不至于让林若草和穆熊梦盯上吴阿姐，而是在这通道内她们发现了一小块布絮。

　　一小块斜纹麻布，京城以方正为美，麻布织法大多是横竖纹，斜纹几乎没有，但在淮南一代却是兴斜纹的。

　　京城内，她只见过一个人穿过这种斜纹麻布衣，那就是吴阿姐。

　　而且很巧合的是，那天在春柳巷碰到吴阿姐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么一身同色同纹的麻布衣，左肩的地方还破了个洞，据她所说是回城坐驴车的时候划破的。

　　可暗道里那块布的大小目测着和她衣服上那个洞相差不大。

　　出了暗道她们就马不停蹄地让人去查吴阿姐入淮南和回京的情况。

　　虽之前已确认过，但现在有了新的线索且与之前查到的相悖，就不得不再确认一遍了。

　　“林若草，林若草，走了，快跟上，她拐弯了。”

　　小声的惊呼声打断了林若草的思考，她被穆熊梦拉着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吴阿姐，她一边闲逛一边朝着永乐居的方向走，临走到拐弯街角的时候，她突然加快了步伐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等林若草两人追上去时，四周空空如也，连吴阿姐的衣角都看不见了。

　　她两同时皱了皱眉，似是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刚要悻悻离去时，一道人影从她们身后走了出来：“二位跟我一路了，是有什么事吗？”

　　竟是吴阿姐，她不知何时竟绕到了林穆二人的身后。

　　林若草看着吴阿姐的身影，眯了眯眼，将穆熊梦护在了身后。

　　她脑内迅速思考了一番后，挑出了一个理由：“好奇。”

　　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我询问茹霜关于柳文书谢景召的案子，她为什么会要我来找你。”

　　“什么？！”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一道来自于吴阿姐，一道来自于穆熊梦。

　　不同的是吴阿姐虽有惊讶，但却有一种早料到的感觉。

　　而穆熊梦却是实实在在的惊讶。

　　“什么时候的事啊？”

　　-

　　春柳巷吴阿姐临时住处外，穆熊梦百无聊赖的蹲在门外，一只耳听着搁在门上试图偷听里面的谈话。

　　就在刚刚林若草说出那句话后，吴阿姐主动将她们带来了这里，但却只让林若草一个人进去与她密谈。

　　也不知道这门是怎么做的，把声音挡了个一干二净，她是半点都没偷听到，也不知道林若草和这吴阿姐有什么好聊的。

　　屋内，吴阿姐给林若草端来一杯茶水，两人对视一眼，林若草率先开了口：“这案子……”

　　刚说了三个字，吴阿姐就抬起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先听我说一件事，我们再谈案子怎么样？”

　　“我老家在淮南罗家村，你应该也查到了，几年前，我之前有一次回村，在秦安县小住了一段时间，碰见了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秦安县阴亲案的李夫人，我借住在他们家时，碰巧赶上了一桩事。”

　　她走进遮挡的帘布后从内里的贴身衣服荷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整理好衣服走出来伸出手，半颗碎掉的珠子静静躺在她操劳的手上，闪耀着七彩的光芒。

　　“这颗珍珠我一直留着，贴身放着，生怕他人知晓。”

　　“就和我发现的那个秘密一样。”

　　“现在，我想用它跟你做个交易，你意下如何呢？”

　　林若草的脸沉了下来，她一直以来隐隐觉得不好的预感，此刻成了现实。

　　自己暗查兄嫂的事果然还是被人发现了。

　　见林若草不做声，吴阿姐攥紧了拳，她有些紧张和急迫：“林姑娘，我不会让你难做，这个交易很简单。”

　　“你就此收手不查了，我把我当年看到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你。”

　　“反正你也不是奉命调查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替三公主跑腿罢了，有个凶手糊弄糊弄足够了，她也不怪罪你。”

　　“用这个换你最想知道的，你不亏。”

　　林若草放下了茶杯，抬起了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她越发阴沉的脸色和眼中隐忍的怒火，吴阿姐反倒笑了。

　　生气好，生气证明在乎，越在乎，这门交易越有可能成。

　　“这重要吗？重要的是这个故事你想不想听，林姑娘可要想清楚了，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况且只是让你不查了而已，我觉得我很有诚意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一片静逸中，林若草突然呵笑了一声。

　　“是不让我继续查了，还是不让我把你，芳如，茹霜，青灵，永乐居万春楼所有姑娘公子，都是间接或直接帮凶的事说去？”

　　吴阿姐脸上出现一丝慌乱，她很快稳住了心神，露出一抹笑来：“在胡说什么，是想乱攀咬吗？”

　　话还没说完，就见林若草凌冽的站起，她手猛拍向桌子，如同那惊堂木一般发出威严的声响：
　　“谢景召一案，芳如曾说过，他在看到雪灵出事后曾惊恐喃喃自语，怎么会，没跟他说呀，那他之类的话。”

　　“紧接着，他就闹着要去攀星阁，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以虐杀永乐居和万春楼的姑娘为乐吧。”

　　“雪灵出事，他以为是柳文书动的手，所以紧接着他挑了芳如，想让芳如爬上攀星阁后，带她从密道去冰库，但他没想到，你早早的埋伏在了攀星阁上面，芳如假装害怕掉下去引起慌乱后，你趁乱打晕了他，藏匿在龙柏树丛后，待芳如启动雅间角落的机关，你迅速将谢景召带了下去。”

　　“所有人都觉得谢景召柳文书两个人，柳文书是先失踪的那个，其实不然，他反倒是后失踪的那个，雪灵出事后，大家都说没看到柳文书了，但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林若草从包裹里拿出一朵残破的绢花，绢花只剩了半截，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块残布：“钰锦楼的绢花，那天万春楼一共订了一千朵，用于在仙女散花这个节目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节目是晚于雪灵的节目吧，若是柳文书当时就离开万春楼了，为什么他的鞋子上会沾着绢花呀。”

　　吴阿姐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

　　她不出声，不代表林若草不出声。

　　“当然是因为，他压根就没离开万春楼，万春楼里的姑娘，在串供。”

　　“但姑娘能串供，当日的客人却不能，那要怎么才能瞒住客人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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