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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家主仆二人不在,高宴也没多问。
“哇!看着好好吃呀,二哥”。
高文看着桌上的吃食,眼里亮得像落了星星,他把手伸向盘子最边上冒热气的大馒头。
“啪!”一声。
高学才的竹筷斜斜敲在高文手背上:“没见着长辈还没动筷?毛手毛脚的像什么样子!”
“你轻点儿!好好地打他干什么,”赵白芹将高文拽到身后。
她捏着儿子泛红的手背呵气,眼角皱纹随着动作蹙成一团:“多大点事值得动筷子?文儿疼不疼?让娘看看……”
“娘,不疼,还没蚊子咬一口疼呢。”
高文咧着嘴笑,指尖却偷偷揉着红肿的手背。
可你方唱罢我登场。
对面高昌又开始了。
高昌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蛋花汤,挑眉看向高宴,自己这个弟弟什么时候有这般好的手艺了?
他眼皮抬得似笑非笑:“又不是过年,摆这么些盘盘碗碗——”
然后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莫不是下了耗子药”,只因撞上高学才的目光。
筷尖戳进馒头的瞬间,甜香漫进鼻腔。
高昌咬了一口,抬眼看向赵白芹。
赵白芹见状,抄起个馒头狠狠掰开,中间渗出的琥珀色蜜汁在天光下亮了亮。
她忽然拔高声音:“哪来的蜂蜜?莫不是把箱底的钱都换成糖了?这日子还过不过……”
见高宴闭嘴沉默。
赵白芹叉着腰瞪他,鬓角碎发随着气急的动作微微抖动:“我问你话呢!这蜜到底哪来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总不能说这蜂蜜是林老夫人送的。
若说了,眼前她怕是要闹到把林家门槛踩碎觉得自家人和林家沆瀣一气。
“昨天放牛,我在山坳里捡的野蜂巢。”
高学才的声音轻飘飘落在四人中间。
他握着的竹筷,盯着馒头。
里面包竟然是蜂蜜……
像极了多年前那个总在饭桌上往他碗里多塞蜜馒头的女人。
她鬓边别着野花总是很新鲜,笑起来时眼尾有温柔的细纹。
那是高宴的亲娘。
几人吃饭的氛围突然静下来,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
高昌扒拉着碗里的蛋汤,偶尔抬眼瞥向高宴沉默的侧脸,肚子里要挑他麻烦的话最终都咽进了肚里。
赵白芹和高昌虽然不喜高宴,这顿早饭实在是太合他们胃口了。
几个人很快就把一摞馒头要吃见底了。
高文的手伸向最后一个馒头。
“真是太好吃啦”,他忍不住道。
“啪!”
又是一筷子唰唰打到高文手背上。
赵白芹的竹筷比高学才那下狠三分,打得高文眼泪直滚,一面委屈巴巴地看着赵白芹:“我还没吃饱呢”。
“就知道吃!这是给你爹留的,没眼色的东西!”
赵白芹起盘子,摊开在高文面前:“今年再不过初试,趁早别念了!天天当祖宗供着……”
“我吃饱了。”高宴起身,选择对赵白芹的指桑骂槐能躲则躲。
“我也吃饱了”,高昌起身,拿了把镰刀出了门。
“哥,晌午还能蒸蜜馒头吗?”高文红着眼圈拽住高宴袖口。
在大闫,童生试分为三关,初试、复试和终试,三场考试每年都在不同的时间举办。
而高文参加了少说也有三年,初试都没考过。
高宴望着这张总也考不过童生试的脸,忽然想起三年前他头回进考场时,也是这样攥着他衣角问能不能中。
“蜂蜜没了。”
“啊……”少年的肩膀塌下去。
“但还有面粉,”高宴揉了揉他乱发,“想吃面片汤吗?”
“好呀!我吃,”高文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脸上立马大雨转晴朗,咧着大嘴笑。
“这几天你娘心情不好,你们好好在家待着,别惹她生气”,高学才拍拍手站起来,准备去放牛。
“爹”,高宴站起来,看着高学才:“我有话想跟您说”。
高学才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等我下午回来再说。”
说完,不等高宴再挽留,匆匆出门。
“……”
见赵白芹放了碗也回房了,高宴很主动地收拾好桌子。
然后来到厨房准备中午的面片汤。
还有半袋子面粉,他没有多取,只打算做高文一个人的量。
案板上的面团被擀面杖碾出均匀的团子。
这时,后面柴房传来吱呀响动。
高大武晃进门,腰间钥匙串撞出"哗啦"响:“宴哥,做啥好吃的?我早上没吃饱。”
高宴盯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白芹婶子让守着柴房呢,我和我哥换着守……”高大武挤眉弄眼道,“说里头关着勾魂的狐媚子……林家那小公子咋得罪她了?竟生这样大的气?”
难怪一早上没看见人,林雾齐原来被赵白芹关起来了。
“刚刚怎么没见你?”高宴换了个话题。
“嘿嘿”,高大武摸头笑笑:“肚子疼去了茅厕一趟”。
正说着,柴垛后突然传来拍门声。
三勤带着哭腔的“高二郎救命”混着压抑的咳嗽漏出门缝,紧接着是林雾齐极低的嗓音:“别喊……”
“我娘打他了?”高宴的指节陷进面团里。
“没打,”高大武挠头,“估计是冷的,柴房透风,夜里风跟刀子似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昨儿我偷偷塞窝头,那小公子跟个炮仗似的,拿柴砸我脑门!”
面团“咚”地落在案板上。
高宴解下围裙,从柜子里拿了个带泥的鸡蛋,随手抛过去:“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也是,”高大武稳稳接住,磕开鸡蛋往嘴里倒,想起去林家河接亲的时候:“你去给婶子说说好话呗……在林家河那么风光的人”。
“婆媳间的事,你不懂。”高宴垂头。
“可他们看着真可怜”。高大武道。
话音未落,柴房里又传来一阵剧咳,像有人拿钝刀子在喉咙里割。
高宴埋头继续揉面,指节裹了一层白白的面粉,反问:“你和我娘是一伙的,可怜他们什么”。
“当然不是!”高大武摇头否认。
“那你还答应在这里看着林雾齐?”
“我才不愿意来呢,耽误我夜里睡觉,还不是婶子和我娘说要给我弟做媒,我娘才逼我来”,高大武深深打了个哈欠,埋怨道。
高宴停了下来,看向柴房破败的窗棂。
他是该走的人了,便没有必要再沾这些麻烦。
他能救他一次,还能救两次么。
案板上的擀面杖还沾着面粉,他忽然抓起擀面杖:“去把柴房锁打开。”
“啊?”高大武咬着蛋壳的嘴愣住。
“我说,”高宴的声音沉下来,目光扫过满是铁丝缠绕的门,“把锁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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