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双全

　　彼时已经入夜，周围那些原住民开始不断往他们这边瞟。

　　几人都瞬间警戒了起来，而贝娅塔却突然说：“他们担心我们会饿肚子，在挣扎着要不要把为数不多的食物也分给我们。”

　　她使用了【意念判定】。

　　错愕之中，没有人说话。

　　贝娅塔突然笑了笑：“煮饭吧，我们邀请他们一起吃。”

　　半个小时之后，这个面积不大的避难所里的几十号人都团团围了过来。

　　在未来饶有兴致的视线之中，贝娅塔从自己的勘探箱里翻出了一大堆沿路上收集到食物，全部留在了空洞里。

　　四个领队震惊于食物的数量之多。

　　在这些瓦尔迪斯人眼里，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的箱子非常神奇，外来者的问询让他们感到不安，可今夜没有出现的灾厄，让他们得以喘息，加之贝娅塔的慷慨，这些瓦尔迪斯人久违地感受到了名为“喜悦”的情绪。

　　对瓦尔迪斯人来说，这是最为奢侈的情绪。

　　大部分人难民们的脸上涌现出错愕与诧异，他们接过食物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那名眼神尚且清明的女人，低声道出了一句谢谢。

　　贝娅塔掏得差不多了，拍了拍手：“我的精神延伸所能触及的地方，我就能布置链路。链路科技是我们那边特有的科技，类似于传送门。”

　　其余五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而贝娅塔背后的提尔南面无表情地盯着锅里的奶油浓汤，对于贝娅塔的投机取巧毫不意外。

　　这一顿晚饭算得上美味，提尔南掌勺，除了就地收集到的食材外，他还从自己的勘探箱里取了调料。

　　晚饭是撒上椒盐的烤土豆，一锅放了植物块茎的奶油浓汤，被黄油煎得焦黄香脆的吐司片可以蘸着汤吃。

　　食材简单，但味道实在可口，被美味慰籍的未来捧着那只不锈钢碗，有点感慨：难怪这位中午第一个开口嫌弃面条太咸。

　　他多看了埋头干饭的贝娅塔一眼。

　　这位振作得真快，此时此刻已经看不出之前的那种沮丧，好像在队友面前，永远都会是可靠的存在。

　　之前，他可是清晰地感知到了贝娅塔身上真切的迷茫和无助，虽然她的情绪波动明显且不小，调节能力却也强得可怕。

　　这位存在，和这片土地一样神奇，一个漆黑的奇迹。

　　漆黑的夜色之中，几位勘探家钻进睡袋里休息，放心地把守夜的任务交给了不依赖睡眠恢复精力的贝娅塔。

　　进入睡梦之中的几人，都不可控地进入了一段梦境。

　　这些过去在噩梦中厮杀，对梦境极其敏感的勘探家，都在这个梦境之中变得不再可控。可他们无人察觉到异常，他们都在同一瞬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一望无垠的大地之上，悬浮着成百上千颗黑色的球体，它们互相靠近，吸收彼此，黑色的球体体积膨胀开来，几乎要挤占全部的视野，他们不由得产生一个念头：它似乎能够把这颗星球包裹在内。

　　可还没等黑色的球体吞没它们，它便像一颗漏气的气球那样子塌缩下去，黑色的不明物质向球心靠近，凝聚成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不断变化着，祂的身影由半透明化为实质。黑色的人影凝聚成佝偻的老人、高挑的青年、美艳妩媚的女子、凶神恶煞的壮汉——

　　最后，祂成为了一位黑发的长发青年，有着一对异色的眸子，这一次，祂侧头回望了一眼背后的观察者。

　　祂的笑容让晃神的人感到心悸，那对眸子中闪着肆意的张扬，宛如两簇跳动的金色焰火。
　　一眼万年。

　　静谧的蓝色开始出现，流动的太阳成为了夜色的点缀。

　　青年的身影也消散而去，他们面前只留下一个矮小的女孩。她头顶那对标志性的耳朵直直立起，狂风席卷而来，撩起她那头及肩的黑发。

　　可除了飘荡的衣摆和发丝，她的身形没有任何晃动。

　　不等观察者压下心底的熟悉感，女孩回望的视线，让他们在一瞬间被钉在了原地。

　　无实体的触手禁锢住他们的身躯，不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四肢百骸传来清晰的剧痛——有刀刃被想象出来，蹂躏着他们的痛觉神经。

　　心脏宛如濒死的猎物，竭力挣扎，却依然无法挣脱恐惧的桎梏，他们无法惊醒。

　　死亡如期而至，他们成为了弥留体。

　　猝不及防的，他们瞬间接收到了对方的意图。

　　他们看着那道身影被撕扯开来，又重新组合，他们看到那个矮小的少女跪倒在虚空之中，跌坐于血泊之中，剧烈地喘息着。

　　她摇晃着站起身子，恨意化为实质的漆黑火焰，跳动叫嚣着，驱使她毁灭脚下的世界。

　　……

　　[我为什么要把你们保护得那么好？]

　　[因为我是你们的恐惧？]

　　[我是记忆的商人，我是噩梦的同胞。]

　　[把你们流放，把你们囚禁，让你们与我共享同一种绝望。]

　　……

　　[愚昧的信徒，欲望的走狗，固步自封的蠢货。]

　　[天秤倾斜给了该死的东西。]

　　[让他们在安逸之中醉生梦死。]

　　……

　　这些语句甚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她在诵念着某段文字。贝娅塔的脚下，是被灾厄摧毁的城邦，警报声经久不息，火光与黑烟四起，她坦然接收【终焉】的到来，她决定放手让那位强大的权柄化身，摧毁这一个连世界都算不上的梦海。

　　梦境本如泡影，能被抓住的，也只有虚无的片段。

　　她不想再管那个躲在暗处的邪神，她不再想和那些蠢货纠缠，想动动手指碾死他们，而不是在他们面前装疯卖傻。

　　她终将朝他们露出自己的獠牙，撕开他们丑陋的皮囊。

　　直到他们听到了一句转折。

　　[我拥有挚爱。]

　　[一如你们的爱，无论给予何人。]

　　[我拥有善意。]

　　[我看到了拯救的意义。]

　　[我愿意去——]

　　梦境中的人终于醒了过来，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惊魂未定。

　　埃策尔坐直身体，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健全的四肢，他嗫嚅道：“是梦啊……”

　　沈津铎罕见地有些呆愣：“不应该啊……我之前接受过的那些训练岂不是白做了。”

　　帐篷外侧的提尔南捏了捏眉心，以一种极其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帐篷外坐在锅旁烤火的未来。

　　没有戴着面具的未来笑呵呵地看向几人：“你们醒了啊，起来吃早饭吧，贝娅塔小姐煮了粥。”

　　接收到提尔南的脑内讯息的贝娅塔反应很快，不一会，她就回到了帐篷门口。

　　看到几位刚睡醒的人清一色的脸色煞白，她有些纳闷，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大清早的，做噩梦了？”

　　不等四位领队开口，起身穿好外套的提尔南就把贝娅塔拉走了，贝娅塔一边回头一边嗷嗷叫：“等一下，你早饭都还没吃呢。”

　　回到地表的那一刻，提尔南愣住了，原先空荡荡的地表此时此刻出现了成批的人，数量远比他们所在的避难所内部的人还要多，但是肤色是一致的苍白，脸上却是异样的欣喜。

　　他们的行动并不快，似乎是在一个寻常的清晨，突发奇想地出门晒晒太阳。

　　他看到了面前一座由瓦尔迪斯特有的金属熔炼塑造的塔。

　　仰起头的那一刻，他被恋人抱住了，恋人敏锐，他的情绪波动总是逃不过她的眼睛，没有任何身高优势的贝娅塔习惯性地开口哄他：“怎么了？你做了什么噩梦？真是奇怪，黄金勘探家们不是会定期进行治疗的吗？有我的帮助，你们的睡眠质量应该更好才对。”

　　提尔南低头抵住了她的额头，要求她主动读取自己的记忆。

　　贝娅塔却没有这么做，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露出了尖尖的虎牙：“你回去吃早饭。”

　　回拢住她的提尔南却没有松手。

　　远远的，昨天那个女人拿着一叠纸张想要过来找贝娅塔，却被这一幕定在了原地。

　　啊呀，这两位原来是恋人吗？

　　贝娅塔轻轻扯了扯他的绶带，提尔南低下头来，她亲了亲他的额头：“去吧，晚点我会和你们解释的。”

　　褪去周身寒意的提尔南回到避难所内部时，捧着碗的四个年轻人都眼巴巴地看了过来，仿佛是已经猜到了提尔南已经去找贝娅塔讨说法了。殊不知，提尔南是去告状的。

　　提尔南打了一碗温热的粥，拿起勺子抿了一口。

　　未来午夜蓝色的眸子里面闪过兴致，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却不曾想，提尔南不做点评，轻车熟路地从箱子里掏了包盐巴，四个年轻勘探家整齐划一地把手里的碗递了出去，提尔南精准地往每个人的碗里都抖了点盐巴。

　　未来：……

　　你们早上醒来时的状态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你们也调整得这么快？

　　有趣，没有因为我投放的思想而对【想象】生出疑虑，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待【想象】的？

　　未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难道是我的推演有误？

　　随后他有些郁闷地看了眼跟雏鸟一样挨得紧紧的四个年轻人，早知道他也晚点吃了……那个贝娅塔究竟是怎么把一点咸味都没有的粥喝得那么香的啊。

　　很快，未来自己回到地面，在被自然光线照拂的那一刻，他看清了眼前的异变，也获知了答案：这位【想象】能够为瓦尔迪斯带来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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