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娲学院

　　陆离刚走进十七楼的异人研究实验室，便听见女子凄厉的哭喊声从隔壁的部长实验室里传来。

　　她顿了顿脚步，垂在两侧的手握紧，眉心微微拧了拧。

　　一把打开了隔壁实验室的门。

　　听见开门声，安羽立马回过头，他站直了身体，有意的挡在实验床前，见到来人是陆离时，似是又松了口气。

　　“我说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我。”

　　他沉着一张脸，冷冽的眼神盯着走进来的陆离，语气难得的带着几分愤怒以及……意外的慌乱。

　　就像，担心被人发现了什么的慌乱。

　　陆离瞥了眼被他身体遮挡住的实验床，女人的哭喊声微弱而断断续续，她视线扫过旁边的仪器以及工具，微微的拧眉，不露声色的移开眼神。

　　被森冷的死亡眼神凝视着，陆离毫不慌张，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安羽如玉白皙的脸颊飘着几分不自然的红晕，红意已渐渐漫延到了耳根，也不知是因为气恼过度还是别的。

　　“抱歉，我是想问，怎么处理华亭。”

　　安羽不耐烦的朝她摆摆手。

　　“你看着处理。”

　　他面无表情道，“现在，给我出去，所有人都不准进来打扰我。”

　　陆离冷冷欱首。

　　“是，部长。”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实验室，反手锁上门，远远又瞥了一眼躺在实验室床上已无力挣扎的沈涵，眼底翻起抹不忍。

　　安羽扭过头，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晕睡过去的沈涵，走上前撩开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

　　浓密交错的睫毛上还沾着水雾，鬓边一片湿意。

　　安羽伸手抹了一把，无措的蹙了蹙眉，听见沈涵的哭声，他心头就莫明的抽痛。

　　他烦躁的取来棉布，开始给沈涵收拾。

　　理智告诉他，还有许多实验项目要做，但郁闷不安的情绪绕在心头，看着沈涵苍白如纸的脸，心底犹如压了千斤巨石，直下沉。

　　“今天就先放过你的双手双脚。”

　　他像是在为自己迟迟不决的行为找借口，又像是在说给明明已失去知觉的沈涵听。

　　“明天再打断好了。”

　　分明是狠戾的词，语调却没有丝毫的森冷感，哪里像是在恐吓人。

　　收拾完，刚想给沈涵打一支特效血清，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敲开。

　　他正要发作，却见走进来的人是茜，眉头不经轻拧。

　　责骂的话语终是没有出口，而是询问：

　　“怎么了？”

　　茜望了一眼实验床上的沈涵，见后者脸上还残留着似是被折磨的凄惨煞白之相，不由扬起了红唇。

　　她望向安羽，“只是担心你，来看看。”

　　“我没事。”安羽开口道，“我还要完善F134项目。”

　　“用她完善吗？”茜指了指沈涵。

　　安羽视线没有再落在实验床上，而是看着实验器皿里的液体。

　　“对。”

　　茜眯了眯眼，忽而开口道：

　　“我想让她也加入流水项目。”

　　安羽沉默了一下。

　　茜见状，问他，“不行吗？”

　　安羽淡淡吐出一个字，“好。”

　　他没有理由说“不”，不是吗？

　　茜闻言，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许，她走上前，看了眼正埋头对着一个实验器皿发呆的安羽，又看一眼晕迷过去的沈涵。

　　见安羽身心只放在实验上，她满意的笑了笑。

　　“那你忙，我等你好消息。”

　　安羽没有抬头，淡淡回了声，“好。”

　　等茜转身出了门，他才搁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实验床前，定定的看着床上的人出神。

　　*

　　帝娲医疗创伤中心。

　　裴越坐起身，神色平静的听着道颜的话。

　　“情况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们要想办法救沈涵。”

　　裴越缓缓端起水杯，喝了口温水。

　　沉默半会，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我也用上了KS-i215。”

　　才一天晚上才去，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快速的复原，甚至比之前还要好，仿佛再过一天，他就能活蹦乱跳了一样。

　　而在现实世界中，安羽当初打完这个药剂之后，确实没出三天就活蹦乱跳了。

　　道颜也感慨，“是啊，谁能想得到，同样要命的事情，又发生了一回呢，你当时的情况，就跟沈涵那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在这里，没人跟他交换器官，没人代替他注射KS-i215。

　　裴越脸色有些复杂。

　　“你提到枯树岛计划，我突然记起了点东西，当时安羽好像坚决反对给沈涵注射KS-i215来着。”

　　他确认问道，“是不是有这么一段？”

　　道颜听见他的话，眉头皱起，她点头。

　　“确实，安羽说这个药剂对异人副作用太大，他不希望注射沈涵承受这些。”

　　裴越忍不住念了句，“那你们就让我承受？”

　　道颜歪头，“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么？”

　　忽地想起什么，她道，“对了，沈涵拿到药剂后，竟然也说出了与安羽一样的话，不能注射这个药物，明明当时是她坚决要去哀量山的，拿到药剂后，她却反悔了。”

　　裴越闻言，跟着拧起了眉头。

　　“或许，她和安羽一样，知道了些什么，或者，看见了些什么。”

　　道颜重重叹了口气。

　　“这个药剂确实太神奇了，简直就是奇迹，可相对的，里头也有太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

　　裴越道，“正常的，帝娲十级的项目，总是充满了秘密。”

　　他说话的同时，瞅了眼病房外头的医护人员来来往往。

　　“这一次行动，死了许多人。”

　　帝娲突击三鸦总部出动二十余人，死伤过半，自己还差点儿就嘎了。

　　而且，刚救出三个人，又赔进去两个人，这一场战斗，谁也没有讨到半分好。

　　道颜安慰了句，“只是一堆代码而已，他们不会感到冷、不会感到痛苦，没有真正的思维，那不过是程序给他们的感触。”

　　“ok。”裴越捂了捂眼，朝她招招手，“我们还是不要当面讨论这些比较好。”

　　道颜说，“可我们在浪费时间，我们应该想办法救沈涵出来。”

　　裴越点头。

　　“我知道，但现在明显没有很好的办法，折进去这么多人。”

　　顿了下，他继续道：“游戏、程序、外星人，这些他们都不会信的，现在说这个真不是什么好的时机，相信我，他们只会当你是疯子。”

　　道颜：“可他们现在正在冒着生命危险做这些无所谓的任务，在现实世界中，他们根本不重要。”

　　见她说得有些激动，裴越瞅了眼开着的病房门，他劝道：

　　“可是你就这么跟他们说这个世界是假的，没人会相信的，他们没有可以利用的记忆漏洞，他们不像我。”

　　道颜摊手，“他们当然不像你了，你是真的，他们是假的，尤其是凌烨。”

　　裴越闻言欱了欱首。

　　“行吧，沈涵跟我说过，补过枪。”

　　道颜挑了下眉头，“呃……确实是死得不好看，但是不冤的……”

　　说到一半，见裴越脸色有些僵硬。

　　她叹了口气，捂着脸问道：

　　“他现在就在我后面对不对？”

　　她话刚说完，身后传来雷钰的声音：

　　“道医生，我们谈谈？”

　　道颜回过头，见雷钰、姚鸿与和凌烨正站在病房门口。

　　她语气严肃而认真纠正雷钰的话，“是博士。”

　　雷钰：“行，道博士，过来一下。”

　　……

　　“啥？雷雨？”

　　雷钰倚在桌前，听完道颜对这个世界的阐述，有点懵逼的看着她。

　　道颜站在作战室的中间，点头。

　　“对，你是风昊特别行动组的临时特工，我们给你起了个外号叫雷雨。”

　　雷钰一脸嫌弃。

　　“这有点难听哦，过分咯！”

　　道颜：“……在现实世界你倒是说挺贴切的。”

　　“你们不相信我可以理解，谁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待在一个虚假的游戏世界里，但事实就是这样，有时候难以置信的事情，往往就是真相。”

　　她一手撑着腰，一手摊手表示无奈。

　　“但它，就是这样。”

　　“一个被三鸦统治的世界，想想都觉得疯狂和不真实吧？”

　　她继续解释，“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破二层编程，逃出这个虚拟的世界。”

　　“安羽和沈涵是我们能逃离这里的关键，所以我们不能杀了安羽，我们要救回沈涵。”

　　说完，她扭头看了一眼另外两人。

　　姚鸿与沉默了一下，半会长长呼出一口气。

　　“呼~我想我需要喝一点儿什么冷静一下。”

　　同时懵逼的凌烨赞同：“麻烦给我也倒一杯谢谢。”

　　雷钰举手，“还有我。”

　　又补了句，“加冰谢谢。”

　　姚鸿与：“……”

　　雷钰端起玻璃杯，问道颜，“在现实的世界里，我和你们……关系怎么样。”

　　“嗯？”道颜不明所以。

　　“比如，我是哪里人，我做什么的。”

　　“哈？”

　　“在你说的真实世界里，我是哪个地方的人？我从事什么工作？”

　　想了想，道颜回答：“……我不太清楚，燕京吧我猜。”

　　雷钰继续问，“我有女朋友吗？我有兄弟姐妹吗？”

　　道颜瞅他一眼，“你到底想问些什么？”

　　雷钰道：“我是想说，你根本不了解我们。”

　　姚鸿与立马举手反驳。

　　“哎~别把我也带上啊，我不参与这个提问大赛。”

　　道颜回答，“特工的档案是保密的，只有队长知道。不过，你没有女朋友。”

　　雷钰语调淡淡道：“我是燕京人，加入帝娲前，我是一名电气师，谈过两段恋爱，和平分手……”

　　凌烨拆他台，“明明是被人家甩了吧。”

　　跟他一样好伐。

　　雷钰嘴角一抽，扭头吼道：“别打岔……”

　　他轻咳嗽一声，正了正神色：

　　“重点是，我后来加入了帝娲，和大家一起战斗，死了那么多人，而你却说那是假的。”

　　“我相信我们的战斗是有意义的，盛瑾相信他的反抗是有意义的，为了平等，为了和平，而你……却说这些都不重要，都是假的，盛瑾的死没有价值……”

　　道颜闻言，脸色变了变，她滞了下，低声道歉：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无意冒犯已逝之人，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那你可以问沈涵，等我们救出沈涵后，你可以问她。”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这桩，雷钰又来气。

　　他重重搁下手中的玻璃杯。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

　　接着旧事重提，对那天打了强化血清，却没把血清作用发挥到底耿耿于怀。

　　“如果不是你阻止我们，利落点动手，她们或许早就被救出来了。”

　　道颜脸一黑，小声哔哔吐槽：

　　“……这才是我在现实世界中认识的雷雨……”

　　自大，自恋，不顾后果。

　　凌烨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插话问道：

　　“你怎么知道你所说的世界就是真的，而不是反过来呢？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疯了？这才是真实的世界，而你才从那个虚拟的世界出来呢。”

　　道颜摇头。

　　“那不可能。”

　　凌烨站起身，“怎么就不可能？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自己的想象是真的？”

　　道颜看着他，坚定道：“我不需要证据，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在真实的世界里，不可能会这么疯狂的，我一定是真的，我只相信沈涵。”

　　真实的世界里，凌烨不可能还活着。

　　而她，一定是真实的，她不能再陷入自我怀疑当中，至少，现在不能。

　　“这里不可能是真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姚鸿与忽地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可能？”

　　道颜旋即回答：“因为，在真实的世界里，帝娲是不可能会沦陷的，三鸦是不可能赢的。”

　　她扫一眼在场的三人，“因为，安羽绝对不会开枪的，绝对不会伤害沈涵，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她话一出，三人又默了下。

　　凌烨叹了口气，说出眼见的事实。

　　“可他就是开枪了，而且，沈涵被抓回三鸦之后，就被安羽带进了实验室里，没人知道他做的什么实验项目，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

　　道颜闻言脸色一变。

　　“不可能的，他不会伤害沈涵的……”

　　“道博士。”雷钰出声打断她，“我们知道你经历了很多，在那个神经病变|态手下做事，人确实会被逼得发疯。”

　　“我们都一样，我们都被三鸦逼得发疯，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发生的事。”

　　道颜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她没有再浪费精力去辩驳。

　　道颜转身离开，留下心情复杂的三人探讨。

　　“你怎么看？”凌烨问姚鸿与。

　　姚鸿与翻了下白眼。

　　“我能怎么看？她是你前女友。”

　　又不是他前女友，谁知道她脑瓜子里想的什么。

　　凌烨沉吟一下。

　　“道颜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有她自己的一套说法和想法，我也猜不透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特别是沈涵出现之后，她整个人就神经叨叨的。”

　　“对了，沈涵出现之后，她才要跟我分手的，到底沈涵给她灌了些什么迷魂药。”

　　雷钰烦躁挠挠头：“不知道。”

　　姚鸿与站起身，伸了下懒腰。

　　“或许她的话有几分真的。”

　　雷钰表情沉重点点头。

　　“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凌烨转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离去前道了句。

　　“我会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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