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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路
四周是冷风呼号,身上流出的血已经结成冰,花玥一阵阵的发晕,终于不支瘫倒在雪地上。他把脸紧贴着冰冷的雪地,冰雪的寒冷刺痛了他的肌肤,也让他有了片刻清醒。他实在没有想到,父亲所授的剑法威力竟然这么大,第一次动手竟然就有数条性命丧送在他的手里。可那十几人也不是庸手,他虽然突围出来,也受了伤,加上一路狂奔,已经是强弩之末,倒在雪地上再难动弹。
他双目无法视物,唯有双耳灌满风声,独独没有人声。不知何时,天下又开始飘雪花了,花玥勉强伸出一只手去接下了两片雪花。那软软的雪花落在他手上,竟然没有马上融化。没等他收回手,就在这冰天雪地中彻底晕了过去。
再苏醒时,他发觉有人在用力把他左脚上的金铃往下拉,那金铃从他七岁起就套在他的脚上,至今八年不曾离身。那人见拿不下来,就用一把小刀来撬,刀在花玥的腿上划出了七八条口子,他就是被这些伤口痛醒的。
那人取了他脚上的金铃刚想离开,腿忽然被一只手捉住。那人本来以为花玥是个冻死的人,见他忽然动了唬得惊叫了一声:“诈尸了!”
花玥虚弱地道:“金铃送你。请你救我一命。”
那人听他说话,胆子定了些:“你是人是鬼?”
“自然是人。救我。”
那人想跑,可脚被花玥捉得极牢,再加上刚才取了他的金铃,也有些愧疚,听说是人,心中的惧意也去了,便蹲下身来道:“好吧,我背你去我家歇一晚吧。”
那人一看就是在地里干活的人,颇有一把力气,花玥虽然只有十五岁,个子却已和成人相仿,他竟然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他背了起来。
那人将花玥背回了家,让他娘子给花玥弄了碗热汤暖一下身子,又找了一件干衣服给他换上。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不需要止血,乡人娘子捧上一大碗面汤,花玥饥不择食的吃了个底朝天,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这才开口说了句:“多谢。”
“阿弥陀佛。不用谢了。”乡人娘子道:“看小哥儿年纪不大,怎么会一个人倒在雪地上,身上还受了伤?”
花玥道:“我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强盗,家人都死的死逃的逃,就剩我一个人了。”
乡人端着一盆热水推门进屋,听到这话插嘴道:“这两年地方上还算太平,怎么忽然多出一伙强盗来?”
花玥摇头:“我也不知。我只是路过这里,本来是想回家去的,结果莫明其妙就遇上了这伙强盗,我拼了命才逃了出来。”
乡人放下水盆,从里面捞出一个巾子,绞干了水递给他娘子:“给小哥儿擦个脸吧。”
那媳妇接过巾子,去碰花玥眼前的青布:“要不要把它拿下来?”
花玥侧头避开,低声道:“不必了,我自己擦就好。”接过巾子在脸上草草抹了几把,又道了声谢,将手中的巾子交还那媳妇。
媳妇道:“你这样怎么擦得净?还是让我来给你擦吧。这布也脏了,取下来我去给你洗干净,放在灶沿上一夜,明早就干了。”
见主人这样热情,花玥也不好再推,这才解下蒙眼的带子。那媳妇帮他擦净了面孔。
吃饱喝足,花玥在农家的土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身,他就求了那对乡人夫妇将他送到最近的城镇中去。在与乡人的对话中他了解到自己所在之处离家乡鲁镇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可他现在身无分文,双目俱渺,要想独自回家谈何容易,更何况那些身份不明的敌人。可是若是留下,别说这家农户未必愿意,就是愿意,万一那些人追来,连累了他们也于心不忍,只好先到城里再想办法。
乡人看在花玥送他金铃的份上,对他的言语言听计从,他说进城就进城。正巧是冬天也没什么农活,乡人套了一辆板车,将妻子和一双儿女都带上了,一同进城去转转。
乡人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和一个五岁的儿子,两个孩子昨晚都早早睡着了,花玥来时他们并不知道。一早醒来就看到爹娘的炕上多了一个玉雕一般的大哥哥,穿着爹的旧衣,乌黑的长发一直垂至膝弯,连吃饭喝水的姿势都那么好看。两个孩子一改平日的顽皮,老老实实地坐在母亲身旁。
花玥害怕那些人追来,上车后立即用一张旧毯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了一个严实。乡人一家只当他怕冷,也没说什么。
板车在乡间的土路上颠簸前行,前头的老牛慢悠悠的走着,花玥缩在毯子,在车子的晃动中昏昏欲睡。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立刻睡意全消,把身上的毯子又裹紧了些。
那马在牛车旁停了下来,马上的人冲赶车的乡人一扬手:“张哥,去城里啊?”
张哥道:“是啊。你这是去哪?”
“一样,我去城里给闺女扯上几尺花布。”
车上的张家媳妇笑道:“你也太宠你家妞妞了,还专门去城里给她扯花布。我看你家小六带穿着他哥的旧衣,人家都是喜欢儿子,你家就偏疼女儿。”
那人笑道:“没办法,谁让俺家就她这一个宝贝闺女呢。”三人又说笑了几句,那人自骑马去了。
花玥听得人去了,在毯子里呆着气闷,这才将毯子打开一个角,露出半张脸来。张家媳妇见了递上一捧炒过的长生果塞进他手中:“来,反正无事,吃着解解闷吧。”
花玥接了过来,两指轻轻一捏,捏开了一个,吹去上面的红皮放进嘴里。
张家的小女孩一见,也从怀里掏出一把南瓜子也递了过来:“哥哥,这个也给你。”
花玥听着小姑娘软软的童声,淡淡一笑:“不用了。我拿不了。”
小女孩见他嘴角微挑,浅浅一笑恰如春风拂面,本来冻得发木的手都不觉得冷了,自己剥了一个递到花玥嘴边:“哥哥吃!”
花玥听到这甜甜糯糯的声音叫他“哥哥”,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心里一热,张开嘴吃了,然后又捏开一个长生果照样吹去红皮送给小姑娘:“你也吃。”却不想因为看不见,手指戳到了小姑娘的脸上,连忙道:“啊,对不住。可戳痛了?”
小姑娘笑着摇摇头,道:“一点也不痛。”一边说一边将嘴凑过去,就着他的手把花生吃了。陌生感既然消失了。她就挨在花玥的身边:“好,你剥给我吃,我剥给你吃。”
花玥道:“外面太冷了,你别剥了,你帮我拿着,我来剥给你吃。”
“哥哥手不冷吗?”
花玥轻笑:“哥哥手不冷。”
“我不信。”
“不信你摸摸。真的不冷。”
小姑娘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花玥的手,惊叫道:“真的不冷。好暖和啊。”
花玥淡淡笑,他有内功护体,一般的冷根本不放在心上,昨晚若不是有这身内功护住了心脉,他估计也不能再醒来。他也不解释,又剥了一个长生果喂给小姑娘吃。小姑娘笑得更甜,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叫得更欢。
张家小哥见姐姐和大哥哥玩得开心也耐不住凑了过来,挤到俩人中间,也一起笑闹起来。
花玥到底也是一个孩子,闹着闹着倒也把自己的忧虑暂时抛在了脑后。
闹着闹着,车已经进了城。那姓张的乡人按花玥的要求,将他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放下,就赶着车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离去了。张家媳妇临走时从怀里摸出十几个大钱放进花玥手中:“好哥儿,我这实在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拿着,要是一时找不到家人,你就雇辆车回我家来吧,多你一个,也就多一双筷子。”
那姓张的听到媳妇这么说却不开心,用力拉开媳妇,冲她瞪眼睛竖眉毛,示意让她不要乱说。好容易发了一笔横财,却不愿意惹一个麻烦回家。这少年双目尽盲,无法作活,难道还要自己养活他不成?
花玥目不视物,自然看不见这一幕,他将钱揣进怀里,道:“谢谢大婶。”
张家媳妇被自家汉子盯了几眼,不敢再说留花玥的话,但又着实不忍心,暗恨自家汉子太贪心,拿了人家这么重的赤金圈儿,竟然仍不肯拿出些银子来。她从车上的一堆杂物中翻出一个花布包袱来交给花玥,道:“你身上这身旧衣就当我们送你的。这里是你昨天换下来的那身衣服,我已经给你洗净烘好了。多少还值几个钱。我另外还给你包了些馍当干粮,一路小心啊。”
花玥再次谢过,将包袱挂在了肩上,故作轻松地道:“好了,你们走吧。”
那媳妇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男子一把拉住,不得不转身上了车。那两个孩子却拉着花玥的手舍不得松开。那汉子皱了眉,硬将一双儿女拉开,丢到车上去,这才对花玥唱了个诺:“小哥儿快去找自己的家人吧。我们要走了。这次还多谢小哥厚赠。”
花玥点头道:“大叔客气了。我虽然送了你一点东西,但你却对我有救命之恩,算起来我还是赚得多了。只是那金铃不可一次性拿出来卖了,最好先弄成小块,再一点一点的换成钱。不然怕有大麻烦上身。千万,千万!”
那姓张的汉子口中答应了一声,赶着牛车,带着一家人去了。花玥站在街边,听到两个孩子大声的与他道别,也挥手作别。
耳听得牛车走远,花玥站在陌生的街口,心头一片茫然。他扶着墙走了一段,听到周围声音渐渐嘈杂起来,知道这是个热闹的所在,他随意找了一个人较多的地方盘膝而坐。
街上走来走去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坐在当街的少年,纷纷围了上来。花玥端坐如钟,丝毫不受周围众人的打扰。
时光一分一秒的过去,看热闹的人来了又去,花玥一直没有改变过姿势。
忽然有人开口道:“请问小哥可是姓花?”
花玥心头微微一震,开口回答:“你是谁?”
那人弯下腰来低声道:“在下□□阳,家主花愆,小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花玥听到这个熟悉至极的名字压不住心中的激动,道:“我爹娘在哪里?我好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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