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捭阖修道界

作者: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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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信


      郦自衡的调查正在推进中。
      归藏门内,许多低阶修士们聚集在门廊。他们正在等待归藏门管事余敏亭为他们分发剿灭妖兽的报酬。
      卢浩成坐在角落,摸索着,施法治疗自己背上的抓伤。旁边,一群归藏门修士聊得热络。他们相互帮忙看伤,其中有个男修站出来,给同伴每人送了一枚益气丸——便宜的丸剂,能帮助修士调息。
      男修逐个人发过益气丸,看见旁边的卢浩成,便顺手也递给他一枚。卢浩成正拧着脖子,忙于看自己的伤口。受到赠予,他好像有点意外。他看看丸剂,又看看男修,摇头道:“我不用。”
      这时,元婴修士白露来了。
      人群移动着,行礼、为她让路,她和气地点点头。白露问候余管事,又拿出一份告示,说道:“敏亭,报酬为什么分得这样偏呢?你看,有七八个人几乎什么都拿不到。”
      这份告示是余管事亲自拟的,所以她看都不用看,答道:“论功行赏。他们一头妖兽也没杀,所以没钱可拿。”
      “论功行赏是应该的。不过,杀妖兽是功劳,巡视、汇报也是功劳呀?”白露声音带笑,“空手而归太可怜了。不如把报酬均一均,怎么样?”
      余管事捏了捏眉心。不管白露今天是来替哪位“空手而归”的小辈撑腰,还是纯粹在大家面前扮好人,都让她有点烦。同时,如非必要,余管事尽量不对任何姓白的元婴修士说“不”。她说:“挺好。你看怎么合适就怎么改吧。”
      “八成均分,剩下两成按原来的分法,好不好?”白露善解人意地说,“重拟、分发,都交给我。我看你也累了,赶紧去休息吧。”
      这还差不多。余管事心情松快不少。她们两人相互客气几句之后,余管事轻快地离开了。低阶修士们围过来,白露一边分报酬,一边与他们闲话。看得出来,她在归藏门比余管事更受欢迎。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白露终于忙完了。她又捋了捋新旧两版分配方案,注意到有一个人的报酬锐减:卢浩成。白露抬眼一瞧,卢浩成站在不远处,表情不怎么友善——不知道是对报酬不满,还是他天生这副面相。
      卢浩成在执行任务时格外卖力,负伤也绝不轻易撤退。他的表现,在一众内门弟子中异常扎眼。要不是白露知道他叛变到归藏门来的,一定会相信他是个忠义之人。可惜卢浩成只知道咬牙苦干,却不懂得打点人脉,见人时连个笑脸都没有,这样的个性在归藏门根本不讨好:更多的任务落在卢浩成肩上,论功行赏时,却无人关注他的苦劳。
      与他不同,白露是个体贴、周到的人,尤其擅长一碗水端平。所以她叫卢浩成过来,额外施法帮他治伤。她说:“我重新分配报酬,你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你好:你拿的太多,大家心有不平,排挤、针对你,你的日子不是更不好过吗?你伤还没好全,快去休息吧。”
      卢浩成闷声应了。他将好事坏事一并接受,依言离开了。

      院墙的阴影里藏着一位不速之客。他掂着扇子,看完了这场雨露均沾的“分报酬”。他跟在卢浩成后面,在僻静处截住了他。
      卢浩成认出这位老熟人:“郦自衡?”
      郦自衡饶有兴趣。卢浩成在归藏门呆了三年,郦自衡本以为他已经心甘情愿地被驯化得更乖,会像别的低阶修士一样喊自己“前辈”呢。郦自衡的目光扫过他身上的伤疤、和那身略有破损的归藏门内门弟子服制,说:“你的境遇不好啊。”
      卢浩成说:“过得去。算了。”
      郦自衡笑。的确,这才是卢浩成。他总是埋头干活,像一头老实巴交的牛,被刺一刺也不会反抗——除非真的激怒他,到那时,他会把所有人都吓一跳。
      卢浩成又说:“这里是归藏门坛场,只有内门弟子能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来归藏门三年,连路都不认识?过了那道禁制才是坛场。”
      卢浩成一看:郦自衡说的对。虽然他们在院墙内,但是往里还有禁制、有元婴修士亲自看守。严格地说,禁制内才是坛场。卢浩成不吭声了。
      郦自衡说:“哦,还有,我来看看你。”
      每一个知晓郦自衡秉性的人,都不大可能相信这句话。卢浩成问:“看我?”
      郦自衡煞有其事地瞧他,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末了说:“对。”
      如果卢浩成是一个普通的归藏门修士,那么他会借机和郦自衡——一位元婴前辈——套近乎;如果卢浩成是一个聪明的归藏门修士,那么他会怀疑郦自衡的来意不单纯。但卢浩成都不是。卢浩成说:“行吧。没别的?那我走了。”
      郦自衡坦然:“没了,你忙吧。”
      卢浩成一点不客气,走了。郦自衡也销声匿迹。许久后,另一个“卢浩成”的身影从树后走出来。
      郦自衡的确是来“看”卢浩成的。卢浩成三年前改做法修,形貌小有变化。郦自衡如果不是仔细看过,必不能变得如此相像。
      “卢浩成”穿过禁制,轻松进入坛场,畅通无阻。

      几座蜿蜒山脉之外,玲趁没人注意,拎着裙摆,悄悄登上落虹崖。封铮忙着和裘无锋到处清理傀儡,他现在不在这里,而玲今天也不是来找他的。
      玲期待地靠近。果然,她刚出现,草丛里就响起一声纤细、绵长、撒娇般的猫叫。玲心生喜悦,她快步走近,一把捞起那只斑纹灵猫。
      如果别人趁广武道尊不在,暗中捞走香香,那绝对是活腻了,竟敢偷猫偷到道尊头上。但是,玲认为,她才是香香真正的主人,要不是郦自衡捣乱,香香本该一直跟着她。何况她看见它就在自己眼前,毛茸茸的软和温暖的一团,她怎么能忍住不摸一摸,抱一抱?于是,她将它抱在怀里,好好地亲昵沉迷了一阵。
      “谁啊谁啊!是你的猫吗你就摸——”方无突然冒出来。他看见玲,便又重归懒散:“是你啊,那无所谓了,你随便摸。”
      玲从善如流,逗了香香好一阵子。久到方无连连哈欠,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这弱小的毛绒团子情有独钟。方无问她:“你能带走它吗?这样我就能跟着封铮去打架了!求你了快把它带走吧。”
      玲说:“不能。”
      方无哀嚎。
      虽然玲舍不得她的猫,但是她暂时没有时间照顾它。何况如今妖兽横行,傀儡师暗中窥伺;比起跟着她,由方无看守对香香更安全。临走前,玲恋恋不舍,埋头贴了贴香香的肚子。
      也许是她没控制好力道,香香伸出爪子,挠了她的脸。如果筑基修士挨了这一记,兴许要见血了;好在玲有金丹修为,所以她毫发无伤。玲有点疑惑:香香以前从没攻击过人。只是,她还有要事在身,无暇细想。
      玲掏出一张纸:凡人的纸,曾经碎得不成样子,如今已经被她修补好。方无凑过来看,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封信,由一个名叫“任红贞”的人写给郦自衡。信中提到,凡间出现了鸟兽无端暴动,狂奔去两岳的异常现象。牲口失控,伤人,还破坏了房屋和耕地。人们深受其扰,称这种现象为“牲祸”、“百牲走”。许多人认为祸根在仙界——仙界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前往,就像吸引那些求道的凡人。任红贞去两岳调查过,但她没能弄清鸟兽发癔症的原因,更找不出对策。她在信中询问郦自衡是否知道什么,并表示希望和他见一面。她会在东岳山脚的草甸坡等他。
      距离郦自衡收到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任红贞还在等他出现吗?鉴于郦自衡迟迟未归,玲决定替他一探究竟。
      玲“唰”地合上信纸,不给方无看。方无抗议,无果。最终,他悻悻地说:“不看就不看,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玲来到草甸坡。
      这里树木稀疏,她放眼望去只见茵茵绿地,不见人的踪迹。任红贞没能等来郦自衡,已经离开了吗?
      玲涉过草地,掐诀探查附近。灵力颤动,她转身看去:是一名金丹期男修,从她背对的方向走来。四目相对,男修笑了笑。他快走几步,显然是冲她来的。
      男修凑近玲,貌似随意地搭话:“道友——”
      不对。
      法术击中玲。麻痹感窜上脊背,她甚至来不及闪躲。她抬手向他指去。灵力爆发,温热的血溅到她身上,她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玲跌倒在地,而男修被洞穿丹田,当即没了动静。玲用僵硬的手指施法检查。尸体的皮肤下有炼器痕迹。是傀儡。她没有杀错。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弛,玲喘息,想站起来。
      “别动。”有女性的声音。
      玲抬头看去。十几步外站着一名金丹期女修,挽弓瞄准了她。或许因为女修脚步轻捷,或许因为她无暇分心,她一点都没察觉到女修的靠近。
      玲说,由于空性心法,她的声音渺远如远方钟声:“道友,它是傀儡。”
      名叫任红贞的女修不为所动。她盯着眼前的女人,心情复杂。任红贞本来隐匿矮树丛中,初看到女人时,还对她第一印象不错——她的神态中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令任红贞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形容。就比如,此刻她手上身上沾着血,却不像凶手,而是像个杀鸡炖汤给小孩子补身体的长姊或者年轻母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红贞一定想不到这样的人会杀人。
      女人似乎察觉了任红贞的迟疑。她又说:“你知道傀儡吗?它是法器,用修士的尸体炼制的。你如果不信,可以亲自检查,它身上有炼器的痕迹。”
      任红贞嘴唇紧抿。她常年生活在凡界,全然不懂什么“傀儡”和“炼器的痕迹”,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人。
      女人的手指移向袖口。任红贞立刻警觉,喝道:“不许动!”
      依她所言,女人停住了。她笑了一下。于此同时,法术扫净她身上的所有血迹,一张纸从她袖中暗袋飞出。任红贞才意识到,眼前的女人是真正的“修士”:不同于任红贞,她会法术。她清理、取物,乃至攻击,根本不必要“动手”。法术比铁刃更令人防不胜防。
      汗液沁出任红贞的掌心。正当她戒备到极点时,女人说:“任红贞,是吗?我是替郦自衡来的。”
      那张纸飘到空中,展开。它布满裂纹,被人细细修补好。任红贞瞪大眼睛。她那双能盯紧十几丈外狂奔野兔的利眼,认出这张纸的确是她寄给郦自衡的信。她问:“你是谁?郦自衡呢?”
      玲于是为她解释原委:信被毁,郦自衡去调查凡兽、灵脉异变的内情,还没回来。玲说:“等他回来,我就将信的内容转达给他。”
      任红贞看起来有些失望:“怪不得他这么久都没来。”
      “你一直在这里吗?”
      任红贞点头:“我不知道郦自衡会什么时候来,就一直等着。”
      她竟然在草甸坡上硬等了一个多月。玲想了想,说:“你要问郦自衡什么?但凡我知道的,我都会尽力回答。”
      任红贞听了,不假思索地问:“禽兽到底为什么会发疯?怎么才能治好它们?”
      “两岳的灵脉,它们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不变的;但是近几年来,灵脉的位置移了几寸,修士们认为这可能和凡间鸟兽的发狂有关,但目前没有定论。也没办法治好它们,只能尽快杀掉,以免它们变得越来越强。”
      任红贞更失望了:“这算什么办法!”
      从任红贞口中,玲得知了凡界的更多情况。凡人们挡不住发狂的兽类,只能眼看它们踏毁了耕地与街市;他们找不到一片安全的土地,连逃都无处可逃。任红贞焦躁道:“粮食的价钱每一天都在涨,这样下去,迟早变成天价!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牲祸会什么时候来。”
      玲抓住重点,立刻说:“下一次在七天后。”
      “什么?你怎么知道?”
      “高阶修士凭借对天地的感悟,有时能预见异变何时到来。这一次,感应到它的人是淮山的袭明真人澹台涛。”
      任红贞目瞪口呆,然后更着急了:“七天——不行,我现在必须回去警告大家。”说着,她背上弓,即刻就要出发。
      “我和你一起去。”
      “你?你要去凡界?”
      “是的。”玲说,“请让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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