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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学义到北京A大的头一天就结识了个小伙——贺玄书。那家伙人高马大,性情豪爽。
单眼皮子浓眉毛,一颦一笑像个二流子,用老辈儿那话说,流里流气的街溜子,看着不正经。
实则是个橘子,外皮看着涩嘴儿无味,里面倍儿甜。
报道那天计算机系的学生宿舍楼太远,蒋学义自己拎着个行李走了几十分钟。期间有几位学哥过来问他要不要帮忙,蒋学义都摆摆手。
恰巧就碰见贺玄书热情似火的过来,那头挑染的红发在阳光底下别提多耀眼了,回头率超高。
他问都不问直接帮忙接过东西就往宿舍里扛。
蒋学义看着自己渐行渐远的行李,差点以为是贼,“等、等下!喂!”
贺玄书猜到他的想法,停下脚转过身乐呵道:“甭客气!咱一个寝室的,我叫贺玄书,玄学的玄,书籍的书。”
那小伙子俩长腿腿麻溜,一溜烟就跑到了六楼。留下呆在原地懵逼的蒋学义。
虽说大城市机会多,不一样,但没有想过……大城市人也这么热情。
贺玄书似乎患有社交牛逼症。嘴巴从进宿舍起就不停,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个不停。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精准巧妙的认识宿舍每个人,不开口就知道对方的名字。
或许有他的地方是外向人的天堂,是内向人的地狱。
晚上收拾完东西,蒋学义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会对…对我们这么熟悉?”
“就是啊,你对我们熟悉到就差报身份证号了。”
贺玄书躺在床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斜着眼看向他们,“啊,这有什么难的。有你们的信息就可以了,我从小到大都这样,一换到新环境我就得熟悉好人么。”
他从嘴里抽出棒棒糖,笑吟吟地指着站在门口的寸头少年,“你,冯杰。家里还有一个小妹妹。你,李文闯,父母都是教师。然后就是你——”他眼眸微眯,脑子想了半天,“蒋、学、义,嗯…我记得好像是独生子吧?”
冯杰脑袋融成大大的问号,“你怎么能这么清楚?你是黑客?”
“不是黑客。”贺玄书又轻轻瞟了眼蒋学义,看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觉得聊这个话题没意思.。
他努了努嘴,喊道:“别瞎打听了!总而言之,你们在我跟前穿着衣服跟赤身没啥区别。”
冯杰看了看李文闯,李文闯一笑而过。
“这就是北京城吧。指不定人家不是黑客,家里是政客或者经商世家。”
“滚,我不信。新中国成立还不到一百年呢,哪来世家。”
贺玄书拉上了床帘,“蒋学义,你作息规律。明儿一早喊喊我呗。”
蒋学义心头一颤,立觉惶恐,没敢吭气。
开学典礼结束后回宿舍的路上,有几个姑娘笑吟吟地过来要联系方式的。
蒋学义作为社恐人士本就脸皮薄,再加上那肤色白,一下子升温,红得跟煮熟的虾皮一样。
其中有个胆大的卷发姑娘,给自己闺蜜撑场面,叉着腰逗他,“小哥,侬怎么还害羞了喂?加个微信嘛,长得这么俊,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要过联系方式了,这是瞧不起我们啊,好歹我们是你学姐不啦!”
蒋学义尴尬地抿抿嘴,“不好意思,我…”
此时半路杀出来个贺玄书,映入眼帘的先是挑染的红毛,大热天穿着个皮克夹,脖子上还带着个稀奇古怪的项圈。
蒋学义思索半天,觉得这就是网上说得潮男穿搭。
贺玄书两手放在那卷发姑娘的肩膀上给她按摩,一边亲昵地对着左左右右的姑娘们喊姐姐好。
他回头一看蒋学义,先是震惊又若有所思,随即打趣道:“莉莉姐,你就别看这家伙了,这是我们宿舍的。他就是个闷葫芦,除了有颜别无所有。有机会我给你闺蜜介绍个有钱多金的大帅哥。”
卷发姑娘先是皱了皱眉,不满地撇嘴,“比郭富城帅?富到流油么?”
“跟四大天王比,他倒是不必了。但是比当今流量小生,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贺玄书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他人在美国留学,家里两套四合院。名下有套私人别墅附带无边游泳池。兰博基尼和大G换着开,走两步黄金都得掉出来。”
站在一旁的女孩捂嘴笑道:“有这好事儿?”
“好事不多了去了么。”贺玄书答道。
“这种男人身边就不缺美女。”
贺玄书笑着附和,“虽说见识多,白人饭吃多了不得喝点解腻的啊。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莉莉姐的闺蜜活脱脱的江南姑娘,活生得像壁画上的天仙,见到说不定就聊上了。”
卷发女孩看出来贺玄书的意思,便搂住自己闺蜜的胳膊,看向蒋学义,“刚刚冒犯了啊帅哥。是我们鲁莽了。”
“莉莉姐,有空微信联系啊!”
“知道了。”
历经千辛万苦,贺玄书总算是给姑娘们打发走了。
蒋学义刚想要道谢。
贺玄书就灿烂着张笑脸,摆摆手,“谢啥都是兄弟。莉莉姐她们那群我特儿熟,她们人很好的,纯粹是问你要个联系方式。”
“嗯,我知道的。”
贺玄书继续说:“你看,我挺想跟你一块儿玩的。交个朋友成不?”
蒋学义半信半疑地盯着他那无比真诚的眼看,“交朋友?”
有那么一瞬间,蒋学义觉得贺玄书的性格和气质都好像和曹乐阳有半分相似。早在模糊记忆里的人脸逐渐清晰,放大。
他瞳孔微微震动,垂下眼,心里有泛起一阵酸痛。
“对啊。”贺玄书点头道。
“……再说吧。”
贺玄书惊了,“什么叫再说吧?你这人?”
交个什么朋友,明眼人看出来根本不是一路人。
夜里蒋学义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止不住得想以前很多的事情。
在皖平上高中那些日子里的事情,已经有些不记得。
可这么多年曹乐阳依旧杳无音讯,他的微信也注销掉,电话号码也成为空号。对于曹乐阳,他也是耿耿于怀。
很多时候,蒋学义都不愿意回想起那些痛苦和愚蠢的经历。
但不免会因为现实中一些事物所引起回忆。
入学不久后,林晏姿就病入膏肓了。
那次国庆假期后,蒋学义从南临探病返回途中,偶遇了曹乐阳高中时期喜欢的人——喻妍。
喻妍穿着雪纺地粉色衬衫,大波浪,涂着浓艳的口红。就光是坐在那个位置上,都气质非凡,谈吐优雅。
要不是喻妍喊他,最开始蒋学义还没认出来。
喻妍主动跟蒋学义聊起了曹乐阳,她说自己距离高考还有一星期的时候,接到了曹乐阳的电话。曹乐阳在电话里声称自己已经到了国外念书,想提前祝自己高考顺利。
喻妍和蒋学义说道:“他当时特别奇怪,像是话都没有说完就挂断了。等我再播回去,被提示说是虚拟号。这么多年,他有和你联系过吗?”
蒋学义低下头,“没有。”
喻妍像是想也想到了。
“嗯,只要他在国外能好好活着就好。”
突然,喻妍猛得想起什么,情绪激动地失去理性一把攥盖住蒋学义的手,“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因为那时候你已经转校了。”
“什么事?”蒋学义不解地看着喻妍。
“你们班繁响被抓的事。当时轰动整个皖平,甚至都登上报纸了。差点把华复的招牌打烂。”
蒋学义肉眼可见的懵,蹙着眉他瞪大眼睛。被抓?繁响?这两个词能够联系在一起?!他甚至觉得自己幻听了,又重新问了一遍。
得到喻妍肯定的答案后,蒋学义如坐针毡,后背莫名冒汗。
喻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握着蒋学义的手背,不好意思地抽回手,清了清嗓子,“都已经过去一两年了吧。繁响这孩子也犯了不少错,情节蛮恶劣的好比那个李涛。”
“据说是跟着别人搞高利贷那方面的事。噢,你还记不记得Spade酒吧,他们家大老板是那个商界赫赫有名的郑仁怀,外面都说繁响是他的下手。有些东西都是郑仁怀指使的。”
刹那间,蒋学义呼吸停滞,目光呆泄。他下意识地握紧旁边的扶手,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步入一片阴霾。
郑仁怀……郑家!?
他脑袋里浮现起以前和陆延文、郑识温出入过的那家酒吧,那原来是郑家的“老巢”!
蒋学义分了心智,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不稳,“喻学姐,你还记不记得你给我传过一张照片。在Spade酒吧,你说有个人身影很像乐阳。”
“是…我记得,可你那时候不是说没有见到他吗?”喻妍皱着眉毛想了想,“我那时候就以为自己看错了。”
蒋学义脸色铁青,抖抖嗖嗖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滑到画册里翻找出那张模糊被压缩得不成样子的照片。此时的他,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喉咙如同被鱼刺卡住。
喻妍面露忧色,疑惑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蒋学义不敢再看,摸索半天摸到锁屏键,把手机反扣到大腿上。
他把脸扭到一边,轻轻喘了气,“都不对。从一开始我就被做局了。”
自从和喻妍分离后,蒋学义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他有时候还要照顾分析林晏姿的事儿,再加上军训的高强度训练,他又不好好吃饭,直接肠胃炎犯了。
他那肠胃炎犯了不打紧,辅导员都快被吓死了。
好在贺玄书忙前忙后,送自己到医院,帮自己拿药带饭,蒋学义才在短时间内恢复了好些。
贺玄书吃着黄焖鸡米饭,回头看了眼输液的蒋学义,“我说我就不懂你了,你天天也没有个花钱的欲望,饭也只吃食堂,把自己弄得差点不省人事。省那么多钱干嘛用啊?你欠了一屁股债啊。”
“我妈癌症晚期,她的住院治疗费用花销大。”
“那你…行吧,我也能理解。”
贺玄书把跟前的饭移开,“癌症晚期…真睡不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要帮助,你就尽管来找我。能办到的事,我尽量给你办。”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蒋学义沉着声问他。
贺玄书没有拐弯抹角,直说:“因为你成绩好,脑子聪明。学期期末考试还有能用到你的地方,不然我挂科的概率百分之八十。还有,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蒋学义眯着眼,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贺玄书那双清澈的眼,“贺玄书。”
“咋了?”
“你是怎么考进来的?”
贺玄书笑了笑,“身份证加钞能力。还得靠点投胎的孕气。”
“……”
“但我可不是什么蠢货啊。我也是考了五百六十多分的人,主要我偏科。选这个专业也不是我梦情啊,我是服从调剂!”
……
北京城某处私人别墅内,晴空万里,微风不燥,铜色系的吊扇呼哧呼哧地转动。
鸟笼里清脆悦耳的鸣叫声被几声狂吠的狗叫声打断。
正在喂鸟的徐夫人被吓得往后连退三步,旁边的保姆眼疾手快搀住她的胳膊,“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吓我一跳啊你!”
她抬头一瞅,发现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副贱兮兮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他,徐任早就回国了。
她一想起来就恼火。伸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发狠地砸在他脸上。
“易闻昫!进门你不会吱声啊?”
易闻昫两眼微眯,两手插兜,急忙侧过身躲闪开。俩手举起来,“Hi,姐。抱歉,门开着我就进来了。”
“Hi你个头!”
徐夫人见状,撒开保姆的手,作势想要揍他。多亏保姆拦得紧,易闻昫也是被揍习惯了,抬起俩胳膊就挡。
徐夫人撇着嘴,撸起袖子。
纤细的食指指着易闻昫,扭头让保姆喊外面的保镖,“阿姨你让他们都给我进来,今天我揍不死这个死小子。”
“姐!姐,你丫真是上火了这一两天!我这回回来是跟你通风报信儿,你还想不想让徐任回来接姐夫的班了?”
徐夫人听后放下手,依坐到沙发上,气势汹汹地死盯着她弟,微微昂着下巴,“坐。”
易闻昫老老实实地坐在他姐对面,严肃起来,“前两天我也跟那臭小子通过电话,那臭小子又特马喝皇家礼炮喝出二里地儿了。”
他顿了一下,打个巴掌给颗甜枣,“不过啊,他那意思是毕业后可以考虑回盛昌。”
徐夫人啧了啧嘴,“那是考虑,那也没有个准信儿啊。”
徐夫人又喃喃道:“再说那也是三年后啊,又不是现在回国。我连我儿子的面还得数着日子见,这家还过不过了?”
易闻昫战术性喝了口桌上的茶,“您得这么着儿……”
徐夫人盯着他那杯泡满枸杞、藏红花的茶,嘴角抽搐了一下,打断他,“那是给你姐夫补身体用的。”
易闻昫挥了挥手,“欸,不碍事儿,赶巧我也缺。”
“……行,你继续说。”
“您就这么着啊,您骨肉计,明白不?”
“这不好使,要好使他能两三年不着家?”徐夫人瞪着他,气得半死,“你要不把曼哈顿那套房子给他住,他早就回来了。现在你姐夫把他所有卡都停了,逼着呢。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就不活了。”
“得,您就别说着些丧气话了。”
徐夫人说:“我现在茶饭不思的。都怕他在美国吃不惯那的饭。”
“……他都吃两年半了。”
易闻昫深吸一口气,“他不是还有条狗在这儿呢么。”他回过头透过落地窗指着外面那条大黄狗,“就说它生病了。”
“这,能行吗?”徐夫人立刻坐直身姿。
易闻昫点点头,眼眸轻瞥,神态自若:“嚯,姐,咱俩了是亲姐弟吧。一个娘胎里的。”
“我还能坑你么?那臭小子可把这狗宝贵死了,每回我回国他都让我给这狗拍点照片、视频,无不例外!”
“行,拿我现在给他发信息。”徐夫人拿出手机,点开儿子的聊天框,她抬头问,“怎么个说法啊?我怕我一说暴露了。”
易闻昫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拿过手机,编辑了两段文字信心满满的直接发送过去。他乐呵道:“您就放心吧,甭管他是不是明天回来,他今天晚上都能到家。”
“那就好。”徐夫人乐滋滋地站起身,招呼保姆先去备点菜,以防徐任回来了没有热乎的饭吃。
“姐,但是小弟我还有一事儿相求。”易闻昫谄媚地看着徐夫人。
“说。”
“就是星丽湾那块儿地我……”
徐夫人话不多说。反手拧着他耳朵,腾出另只手,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他后背上。
“爸说了,这两年不许你再碰房地产。你要是再敢往里赔钱,他打不死你也能踹死你。再说星丽湾那块地已经被买走,就连项目已经板上钉钉了。”
“你说得我都知道,但那个地方压根儿就不适合做小区!它有更高的利用价值…”
“有什么价值那也是别人决定的,合不合适也不是你说的算。”徐夫人呼出一口气,“现在这个年头房地产是不行了,你也看得见。总而言之,爸爸不会害你。你继续捣鼓你的古董也比这个强。”
不等易闻昫说完,徐夫人就急忙喊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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