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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无,清,无
下一刻,盛老爷手中的乞儿身形一转,轻而易举滑出盛老爷的钳制。
只见那原本黑乎乎的乞儿一个转身,变成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灿灿光芒的少女,少女有一双金色的瞳孔,头顶两边各用一只黄金所制的银杏叶束着缕黑发,走起路来叮铃哐啷的响。
顾溜溜甩了甩头上的黄金银杏叶,懊恼道:“哎呀,仙君你别老是顾小姐顾小姐的叫,都把溜溜叫老了。”
宁初无奈摇了摇头,道:“好吧,顾溜溜。”
顾溜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盛老爷见手里的人质跑了,直接跳下木台,于此同时,在木台下的枯枝上丢下一张火符。
然而在场的除了盛老爷,宁初、安肆以及顾溜溜对此都毫无反应。
这厢,宁初笑着介绍道:“这是安肆,你应当已经知道了。”
顾溜溜豪爽抱拳道:“初次见面,安小公子,我是顾溜溜,溜溜小店的店主,以后有什么买卖都可以找我哦!”刚说完,顾溜溜又抬手到脸旁,挡住宁初的视线,偷偷摸摸跟安肆道:“‘什么’买卖都行,只要钱到位~”
安肆道:“好说,只是我要做的这笔买卖有些大,我觉得还是找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谈会比较好。”
顾溜溜点头道:“自然。”
说罢,她又转过头去朝盛老爷大声道:“这位老爷,您就别浪费符纸了。本店主受人之托,这儿的桐油早换过一遍了!”
岂料,顾溜溜刚说完,盛老爷哼笑一声,竟开始脱起身上的衣裳。夏日炎热,普通人本就穿得少,第二件盛老爷就脱到了里衣。
对此,顾溜溜看得是目瞪口呆。
宁初提醒道:“顾溜溜。”
顾溜溜道:“知道,知道。”说罢,她立马缩起两个拳头怼在脸上,只是没将拳头握得那么紧,中间给眼珠子留了道缝隙。
宁初轻叹一口气,终是没再说什么。
安肆看向顾溜溜,道:“那人是不是特别胖,还特别白嫩。”
顾溜溜点头道:“是啊。”
安肆继续道:“那他身上那么多地方,是不是也特别适合画些东西。”
“嗯?”顾溜溜定睛一看,“人符!”
宁初顺着二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盛老爷那张敞开的肚皮上,密密麻麻的撰写着数道朱砂刻画的符咒,这人竟是将自己做成了一个活的祭坛!
顾溜溜大惊道:“不至于吧,这么执着,大老爷你何至于这样想不开?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安肆笑得有些神秘,道:“那可不一定。”
宁初蹙眉许久,总觉得盛老爷今夜的行径有些许怪异,但仔细一想,又想不出怪在何处。
此时,木台之上,微突然出声道:“马儿来了。”
话音刚落,林深出一道声音立马杀过来道:“盛清无!停下!”
盛老爷拿起匕首在胸前划了一刀,狞笑道:“已经来不及了,城主,祭祀开始了。”
穿过林间赶来之人正是沁泽城的城主大人,他的后面还跟着谭婉、斩风云以及数队卫兵。
城主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抬手就是一道法阵,随着法阵落下,原本趴在地面上跪拜红月的百姓纷纷清醒过来,诧异道:
“发生什么了?我怎么跪在这?”
“什么时辰了,祭祀呢?祭祀完成了吗?等我回去,我娘的病是不是就好了!”
“子潇仙君!城主大人?!不行,祭祀一定要完成!”
见这些人还嚷嚷着要进行祭祀,城主大声喝道:“你们都被盛清无骗了,祭祀根本毫无用处!这世间只有妖邪才会拿活人做祭品,回城内就医才是正途!”
听到这里,斩风云立马就不乐意了,逼逼叨叨的反驳道:“什么叫只有妖邪才会拿活人做祭品,这世间拿活人做祭的东西多得是!别老往妖邪身上套。”
谭婉一巴掌就往斩风云背上抽去,气道:“你哪边的呢!”
斩风云双手抱怀,闷声不语。
众人听城主言语,看向盛老爷,盛老爷却是大笑一声,道:“正途?可城内那些贵人身上保百病不侵的灵牌,不正是城主大人给的吗?”
闻言,宁初顿住摇扇的右手,想起月肃提到的邹家宴席上,人手一块刻着“鹿招”的木牌。自疫病漫延以来,他的确未见城内有哪位权贵染疾。
但,这真是所谓“灵牌”的效用吗?
宁初看向城主,不同于周遭其他百姓,眼神中无半分质疑,只是问道:“不知城主大人可否解释一二?”
城主沉声解释道:“是我给的。”
众人又望向城主,等着城主的下一句解释,然而他说完这四个字,再没有下文。
谭婉震惊的看向城主,道:“城主?!”
斩风云亦是皱眉道:“不是吧,短命鬼,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这下,不止祭祀的百姓,连带城主身后的数队卫兵也泛起了不少嘀咕声:
“居然真的是城主做的……可城主不是说过对沁泽的百姓都一视同仁么?”
“怕也只是嘴上说说吧。”
“唉,果然好处都是上面那些人的。”
“咔嚓——咔嚓——”
宁初寻着“咔嚓”声转头向右看去,顾溜溜手拿一盒葵籽和安肆二人嗑得正香。
见宁初看来,顾溜溜顺手将盒子里所剩不多的葵籽往他面前一递。
宁初叹了口气,道:“不必了,多谢。”他总不至于真的跟两个小辈抢吃的。
木台之上,微轻声说道:“一把平衡的称,两边永远都是对等的筹码。”
她的“疯言疯语”很快就淹没在众人的质疑声中,不过即使众人能够听到,想必也不会在意一个落日水榭出来的疯子说了什么。
这时,安肆出声道:“转续丹。”
宁初道:“什么?”
安肆看了一眼台上的微,道:“不觉得这样的药物出现的时间很凑巧么?”
顾溜溜拳头敲在手心道:“转续丹可是个好东西!要是能早点出现,指不定我都能把沁泽城给盘下来!”
宁初一顿,是了,转续丹的时间出现得太过凑巧。为何这样一种神奇的丹药,会恰好在疫病爆发的初期被药师发现并售卖,总不能是因为有人未卜先知又刚好在药剂方面有所发现。
世间所有的巧合撞在一起,不过是有人故意而为罢了。但还有一事,如果城主是为了转续丹,而将“鹿招”的灵牌交于城内的那些贵人作护身符用,又为何不向众人直接说明事由?毕竟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等等,不能说出口……
思路一瞬就接上了,宁初立即看向城主,定声说道:“城主大人会将这位神明‘鹿招’的灵牌交予那些人,想必是为了从那些人的手里,给大家换取缓解疫病的转续丹吧。”
寻常百姓间,时常会因某事立下一个约定或一份契约。修者之间亦是如此,若是再用上一种名叫“契”的法决,双方便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约定言之于口。但如果这个“契”的内容被外人道破,法决自然作废。
话音刚落,城主大舒一口气,看向宁初,他目光炯炯,但依旧不言语。
斩风云视线在他们二人间打量,瞬间也悟出了什么,道:“转续丹能交换的不止‘鹿招’的灵牌,我早该想到!翼王、邹府那些人那么嚣张的在短命鬼眼皮子底下做动作,短命鬼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到。但因为‘契’,又不能插手,所以只能视而不见!”
城主道:“正是如此。”
盛老爷胸口的血越流越多,但即使是这样,他仍是大声笑道:“城主大人真是高风亮节,但你以为请旁人揭穿‘契’的内容,自己就不会受‘契’的反噬了吗?自‘契’成立之日起,城主大人所有的行为都在‘契’的监视之下。哈哈哈哈哈!日后等您道心破裂,盛某九泉之下定会为城主大人留上一壶好酒候着!”
城主沉默的看着盛老爷放声大笑,谭婉担心又焦急的心情从身后揪紧衣衫的那只手直直传来。
城主淡声道:“都说完了?盛清无,你要是现在停下身上的祭祀,看在你同样出生沁泽的份上,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盛老爷毫不在意的往自己身上又扎了一刀,鲜血更快的流入他身上的符文,呈现一种诡异的红纹,笑道:“全尸算什么,待‘鹿招’大人收了人祭,化作魔神,在场诸位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人群中立即有人不安道:“什么?魔神?!”
“盛老爷,鹿招大人不是医神吗?我……我家夫人还等着鹿招大人治病!我,我还想活着!”
“跑!快跑啊!”
原本一心想着完成祭祀的百姓,现下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立即逃离祭祀之处。也有部分人手脚麻利的躲到了城主一方人的后面,但看城主没有保护他们的意思,又拔腿沿着来时小径往城内逃跑。
眼见盛老爷身上的红纹越来越多,只剩最后一划,城主闭了闭眼,又睁开,沉声道:“盛清无,三十年前,是你不辞辛苦将万卷书籍从昭月都城带回沁泽,给这座藏在大山里的城镇带来科举的希望。
“二十年前,也是你带领众英年才俊,从沁泽山沟奔赴昭月都城,为沁泽的普通百姓拼出明路。
“为何只过去了二十年,只这二十年!你的满腔热血,都被那泥沟里的污水冲得一滴不剩了吗!”
众人怔住,震惊地看向盛老爷。若不是城主亲口说出,他们都不知道这位盛老爷在沁泽时还有这样的过往。毕竟眼前这个浑身上下被肥肉裹满,张口闭口看不起“蝼蚁”的富贵老爷,哪里有半分城主口中人的影子?
盛老爷启唇不语,良久,他身上的最后一笔红纹连上。
顿时,四下邪风阵阵,诡异的暗红色灵力从地底深处涌上来直冲夜空,盛老爷的声音随着这股诡异的力量在空中荡开:
“在下拼搏了大半辈子,只最后这十几年才醒悟,快要燃尽的烛火,从来都照不亮深渊,贵人们动动手指就能得到的东西,底下人哪怕倾尽全力、付出一生都不一定能触碰到。不如归去,呵呵,不如归去……”
话到后面,宁初已经听不见盛老爷在说什么了,只觉全身力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一把拉出,“咳……咳咳……咳!”
安肆猛跨一步,提拉住宁初垮下去的半边身子,急道:“宁初!”
一旁的顾溜溜完全呆住了,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仙君他,怎么吐血了?”
宁初双耳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双手正摸索着想在地面找支撑时,一只冰冷的大手按住他额头向后摁倒。
安肆死死将人按在怀里,环顾四周道:“是人当然会病!大夫呢?!来帮忙,都别愣着!”
城主、斩风云等人都被宁初这出吓得呆住了,谭婉更不用说,但听到有人叫“大夫”,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安肆道:“宁初前日夜里就开始不舒服,出了很多汗,昨日施针喝药后好了许多,你再仔细看看!”
谭婉立即蹲下,将宁初的袖腕捞开,搭上二指。
宁初被谭婉冰冷的手指冻的一颤,找回些许意识,出声道:“安……”
安肆的声音很镇定,他看向宁初时,勉强拉起一个带了几分嫌弃的笑,道:“叫我干嘛?躺着别动。”
宁初将能动的那只手,虚搭在按住他的那只臂弯上,道:“手别抖,紧张什么……震得我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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