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AI替我整顿职场后好像不太对劲了

　　湛州市宁仙区金鱼口三角平滩。
　　这里是整个华东的金融及商贸中心，一眼望不到头的摩天大楼填满了城市天际线，像一排排威武而沉默的武士，守卫盔甲内里的荣光。
　　而当中最夺人眼球的，便是位于平滩正中的华泽集团总部大厦。

　　——半年前，它还叫洛氏。

　　民众只知道，在洛氏位于方山区的医药研究基地爆炸后，他们的掌权人洛云腾便宣告意外身亡；也是同一天，那位只擅长当网红指点江山的继承人洛兆宗男女通吃终于翻车，被其中一个小情人直播处决。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民众不知道的是，洛氏真正的一把手现在还躺在湛州市第一医院的特护病房里，一直延续植物人状态，苟延残喘着已经八十岁的苍老生命。

　　硕大的洛氏帝国霎时群龙无首，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想在将死的巨龙身上撕下一块肉，就在这时，政府出手了。国/务/院国资委和湛州市国资委集体出动，牢牢稳住风雨飘摇中的帝国大厦，迅速完成资产兼并重组，成功将之前一直没啃下来的这块硬骨头收归国有，改名华泽集团。
　　——另一个层面的“趁你病要你命”。人心惶惶的洛氏内部旧员工：？？一觉醒来公司变国企了？

　　虽然成功改制，但偌大的前财团，总要有一个最后拍板的人，本来中央那边已经有意定的人选，而湛州这边事故调查报告送上去后，知晓了来龙去脉的上层研究过后最终决定，就找最合适的那位。
　　——最合适的那位是哪位啊？就是今天来报道的那位。

　　莫渝瘫着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周身却隐隐散发着浓浓上班如上坟的危险气息——虽然对于他来说，回到洛氏确实宛如回到自家祖坟——当初怎么没顺手把这总部大楼也炸了呢。
　　原本他和楚楚正在自由自在自由行，西南玩遍了就去西北，西北看完就去南极看企鹅挪威看虎鲸，为什么现在又变成在看企划书框架协议签约合同？
　　他想和楚楚闹了。

　　但是没用，楚楚现在还在家里床上没起呢。
　　想到呼呼大睡的某人，莫渝僵了一早上的冰山脸总算有了一点松动的表情，一直站在旁边等他安排的特别助理终于松一口气，敲敲耳机，示意莫董已经看过了会前材料，五分钟后正式召开华泽集团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董事大会。

　　折射着耀眼顶光的玻璃大门被推开，一众面沉如水的高层领导鱼贯而入，锃亮漆黑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又急切的鼓点声。视线一转，远远望去，巨大的双回字型红木办公桌的最顶端，一个过分年轻的男人定定坐在那里。他面容白皙、下颌线条流畅锐利，众人晃神间还以为是哪个电影明星——但是在座的人精高层都知道，这位才是集团那位不可言说的幕后掌权人真正培养的接班人。在座的没有一位提及尸骨已凉的洛云腾，自然也不会管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严加看管的疯子洛兆宗。毕竟整个洛氏都没了，现任一把手改姓莫好像也没什么奇怪。
　　左侧第一位中年领导清了清嗓子：“咳，华泽集团2023年第一次董事会，现在开始。”

　　这场会一直开了三个小时，外面瑟瑟发抖围观的工作人员都在感慨怎么开了这么久，只有内部在场的人员才知道，这位莫董的效率已经高到了非人的地步。几个老资格经理还想趁他新官上任不了解情况时糊弄一下手里的烂账，被这位三言两语一击即破，脸色由红变白，眼看一不留神就要滑下经济犯罪的时候，这位一直冷着一张脸的董事长突然笑了一下，微弯的眼角中温柔转瞬即逝，再望过来时又是漆黑像寒潭一样的眼神，让人觉得刚刚闪烁的星子是自己的幻觉。
　　——才不是幻觉。
　　只是我们莫董在耳机里听到某人睡醒了而已。

　　即便做到了高层领导、但在更高层的领导面前也只能是更高层的社畜们偷偷叹口气，希望这位新老大的脾气能和他的脸一样优秀的时候，这位莫董如画的眉眼突然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甚至闭起了左边眼睛——好像他左耳上一直戴着的蓝牙耳机里有什么大声的怒吼。
　　那两个在被撤职边缘蹦跶的经理瑟瑟发抖，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下好像真的要玩球了！
　　果然，这位冷面董事修长的手指轻轻在耳机上敲了两下，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等等？笑？？

　　您老已经臭了一上午的脸这个时候笑是几毛钱意思啊？？
　　“审计委跟进，同步通报市纪委监委和市国资委。下一个议题。”

　　下一个议题个鬼！！
　　元楚隔着耳机听到这人冷冰冰说下一个议题的时候就想起他昨晚说下一个姿势，那时候才不是这种语气！
　　怪不得一反常态过分的要命，原来就为了让他今早睡过去，不去送他上班！！

　　就算他昨晚emo得要死、就算最后同意回去其实是他拍得板、就算他根本十二万分的舍不得，但是莫渝也不能这样！
　　元楚气死了，隔着耳机疯狂吼他，吼来吼去也只会吼他大名和“你完了”之类，在床上刚翻个身就腰疼得一声哼哼。

　　不再有后台支撑的芯片只是一个普通的塑料片，莫渝一边乖乖挨骂一边摸鱼用手机回复他：【元楚不说社畜：早餐在厨房里，先垫一点，等开完会我带你出去吃】
　　【湛州第一咸鱼：吃个锤子！不吃了！上你的班去吧！！】
　　【湛州第一咸鱼：[表情]】
　　【湛州第一咸鱼：[表情]】
　　【湛州第一咸鱼：[表情]】
　　【湛州第一咸鱼：[表情]】
　　……

　　元楚骂人的表情包存量明显大于他本人的词汇量，此刻莫渝眼神余光看见还在不断往上飙的花里胡哨的图片，心想昨晚偷偷emo的某人可不是这样。要是真让他今早送自己回来这个两人其实都有阴影的地方，还不晓得要难受成什么样呢。
　　他家楚楚啊，只会嘴硬，其实可爱哭了。

　　在座的领导都看见了这位在偷看手机，但是poker face委实显现不出什么信息量，只能从瞳孔深处的流光窥探到这位现在和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不同，好像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璀璨的高光瞬间隐匿在寒潭般的深黑里。极有质感但冷冰冰的声音在偌大的会议室中回荡：“这位董事，请问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没意见，根本没意见。
　　第一次董事大会在华泽集团上下所有员工的抖抖霍霍中总算安全落下帷幕，这位新上任的老大油盐不进喜怒无形，明明看起来十足十的花瓶，还是元青花那种级别，结果上来不仅直接抓了侵占公款的陈年硕鼠，还火速敲定了接下来集团发展方向及阶段性重点任务，定下一沓市场推广及宣传方案，顺带还签了三季度绩效发放表。

　　家人们咱就是说，效率极高奖罚分明脑子清醒重点还会多多发钱的领导谁不喜欢啊！
　　何况这位长得也太帅了吧！

　　所谓饱暖知淫/欲（不是），知道马上就要发钱的打工人们迅速开始好奇起这位新来领导的八卦，隐约窥视到一点内幕的路边社“战地记者”开始在茶水间妖言惑众：知道莫董开完会就跑路了吗？地下车库偶遇他的时候，他正一边打电话一边快步走向自己的车。这位前线记者根本来不及震惊所谓嫡系接班人的座驾十分低调，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位冷面总裁脸上如三月春风的温柔上。
　　【你们知道他当时在说什么吗？】
　　【啊啊啊啊啊啊说什么说什么？】
　　【天凉了就让洛氏破产？】
　　【我们洛氏不是已经破产了吗】
　　【别卖关子坦白从宽！】
　　【去哪里了？不会被莫董抓走了吧[惊恐]】
　　【呵，人家在说我错了我错了，马上来接你】
　　【……】
　　【……莫董牛哇】
　　【……莫董人不可貌相啊】
　　【……小娇妻才是最牛的吧！】
　　【厉害了我的妻】
　　【厉害了我的妻+1】
　　【厉害了我的妻+10086】
　　【……】

　　元楚虽然气得要死，但当莫渝真的按时到家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楼下等着他了。现下刚到初冬，楚楚却已经穿上高领毛衣。莫渝刚要偷笑就被狠狠一瞪，伴随着拐了十八层弯的阴阳怪气：“这是哪位啊？哦，这是今天新到任的霸道总裁啊。总裁怎么有空过来……啊，你干什么……”
　　莫渝弯下身拦腰一抱，直接把还喋喋不休的某人扛在肩头，十分配合地接上话头：“霸道总裁来强取豪夺。”

　　元楚脸一红，一边推着他的肩膀一边嘴上还不肯饶人：“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莫渝认真点头，轻轻拍了一把元楚昨晚已经命途多舛的屁股：“嗯，你最好乞求现在别硬。”
　　元楚天灵盖“轰——”地一声，脸丢光了手也没劲了，一头垂下洗脑自己是个麻袋。
　　莫渝步履不停，大步出门。
　　逗楚楚实在是太好玩了。

　　这家云上旋转餐厅两人在旅游的时候就相中了，等回到湛州终于排到了它的预约。视线极好的落地窗前，整个湛州的主城区俯瞰图都尽收眼底，有种浮华又不切实际的距离感。
　　不远处还有一个年轻的小男生在优雅地拉着小提琴，元楚其实没听出来这和音响放出来的有什么不同，最多体现在菜单的价格上有点不同，然后感慨自己其实真的不太适合这里。莫渝不用看他都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对此他也轻车熟路得心应手，直接托着元楚的下巴让他把视线转向自己，果然元楚一秒震惊，注意力也迅速从纸醉金迷的资本主义变成了喂周围有人在看着呢！！

　　已经被围观了一上午的莫董才不会管，他只觉得气敷敷又害羞的楚楚实在是太好看了。
　　经过小半年的休养，一身支离的病骨终于慢慢剥离了原来深缠其上的枷锁，开始一点一点展现属于元楚本人灵动而舒展的生命力。莫渝很喜欢他的这些变化，同之前代替他在高设院上班时那点治标的回血不同，也和他本人波澜不惊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洛克菲虽然坏事做尽，但能给他一个楚楚，他真的很感激。

　　现充莫董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楚楚要是落在何汐眼里，何汐只会把刀叉拍在桌上，恶狠狠地打破一切旖旎，怒吼不上班才是最好的医美，不上班还有对象，简直就是顶级热玛吉谁懂啊！
　　啧，不懂，我们有对象的人不懂。
　　这顿饭好吃，但也没那么好吃，主要是为了陪对象吃，顺带诚恳认错，元楚生气归生气，又不能真的拿他怎么办，最后化悲愤为食欲，恶狠狠地叉着牛排。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莫董突然觉得肩膀的位置有点痒，昨晚元楚被欺负狠了的时候也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现在应该还有牙印吧。

　　元楚一边吃一边觉得自己脖子有点热，抬眼一看，果不其然这人在看着自己的脖颈和锁骨，在外人看来再正直不过的眼神，元楚只觉得自己穿的高领简直就是此地无银欲盖弥彰越抹越黑做贼心虚欲诉还休欲拒还迎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以及还是穿件衣服吧！

　　到底是在吃饭还是吃自己，反正元楚是吃不下去了，餐巾擦了一把嘴就要走，可惜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又走不快，始作俑者慢吞吞跟在他身后，元楚转头瞪他：“怎么，我们的霸道总裁还想翘班吗？”
　　莫渝微一歪头，十分无辜地眨眨眼：“谁来记我缺勤？”
　　元楚原本已经差不多降下去的火气“噌——”地又烧回来，“你完蛋了！”他恶狠狠的重复，莫渝哈哈大笑，长臂一揽就把人拉走了。

　　翘班是不可能翘的，下午莫董按照行程要去市政府开会，部委的特派领导还在那里，等听他述职完毕才算功德圆满，返程复命。他想先把元楚送回家，元楚眼皮一抬，凉凉的说：“中央纪委会真的记你迟到。”
　　高级打工人莫董么得办法，一脚油门漂进市政大院，一众这段时间内脸熟的不脸熟的市委市局领导都很客气地站在门口。元楚原本还想在车里一边睡一边等他开完，见状也硬着头皮下来，然后一众领导更加客气。“元先生怎么一起来了？”“快请进请进。”
　　站在一角的“聂处”对上领导好奇的眼神，紧张地摇摇头，用唇语说：“我不知道他也会来啊。”

　　两人的关系没有特意避着政府体系内关于衔尾蛇计划的知情人，即使一些年轻的基层员工搞不清楚状况，看老大这个态度，也不敢怠慢这两位看起来明明一眼双胞胎的精致帅哥。不过听领导们称呼，两位姓氏怎么不一样啊？
　　领导们也偷偷松口气，原本以为莫渝答应出任他们已经算任务完成，谁知道述职大会元楚跟着一起来。外人不了解，他们当然知道莫渝愿意回来这一切都是元楚在背后拍板，不会这人现在后悔了不想干了吧！

　　对上聂处抖抖霍霍又怀疑的眼神，元楚在心里叹口气，确实，莫渝现在顶着一个董事长名头，兢兢业业当他们的牛马收拾洛克菲洛云腾的烂摊子不说，连下午陪男朋友回家午个睡都没空，本质不还是国资委的打工人，一些表面光鲜罢了。
　　不如咱回去自己创业自己当老板吧，好歹时间管理能自由了不是。

　　聂处好像看懂了他的内心OS，简直快要哭了，一张委屈巴巴的社畜脸上写完了“你当初不是这样答应我的！”
　　莫渝一边正儿八经汇报华泽的未来，一边心里嘀咕怎么感觉自己的未来好像也要变了的时候，他家楚楚在桌子下面偷偷蹭了蹭他的小腿，眼神对视间，他看见了楚楚长长眼睫下的一点小得意。
　　莫渝微不可查地一笑。
　　怎么还学坏了。

　　总之社畜何苦为难社畜，原本像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的述职大会被高效率的莫董简单搞定，在众多领导还想大家约着共进晚餐的时候，小情侣火速开溜，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会议室一片茶叶杆。
　　然鹅这次在停车场没有太隐蔽，正巧一个华泽的中层领导过来办事，先是看见了他们的新任老大把一个穿着米色大衣的人拉拉扯扯推进副驾，电光火石之间他只看见了抓着莫董黑色西装袖口那只白皙修长的手，由手思人、由小见大，他十分确定，这人一定是个大美人。

　　只见新老大把大美人塞到副驾后心情颇好地绕回驾驶位，连打开车门的动作看起来都有一点雀跃，一点没有上午要把他们都鲨了的压迫感。车门“砰——”地关上，这辆对于华泽新任一把手来说着实有些低调的座驾微小地晃动了几下，里面人好像不安分，正在进行某种物理交流。
　　这位中层领导眼睛都睁大啦，他这只是出个外勤，难道就要掌握集团最高机密吗？这……拍是不拍啊？看是不看啊？天哪为什么这种死亡二选一要落在他头上！

　　好在车子只动了几下就安分了，隔着防窥膜，这位也不能窥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大平稳发动，引擎声在空荡的停车场回荡，下一秒，这辆车车头一转，直接路过他的车子朝出口驶去——就是在同一时间，这位可怜的社畜几乎堪称是条件反射，身体比脑子更灵活，直接缩脖方向盘挡脸，等反应过来再直起身的时候，只能看见排气管了。
　　古人把栏杆拍遍，这位拍不了栏杆只能拍方向盘，哪怕不拍照，看一眼也好啊！

　　肠子悔青的他点进上午一直在水的路边社茶水间八卦大群，开始疯狂造谣模式：

　　【【前方速报】我在市委大院停车场看见莫董，
　　和他传闻中的小娇妻啦！】

　　正在正经开车的莫董当然不知道他们两又一次混攀顶了微信群的风头浪尖。晚高峰的湛州烟火升腾、人声鼎沸，他看向身边的元楚，元楚静静靠在副驾的座椅上，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如玉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浓稠的阴影。车窗外的灯光流星般划过他的脸，能看见相较平常而言稍显红润的双唇上隐约的湿意。
　　“专心开车。”那双安静的眼睛望过来。
　　莫渝弯了弯眼角，乖乖听话：“好。”

　　他们就像这座城市里芸芸众生中的极寻常一对，追着夕阳和晚风，在喧嚣与人烟中周而复始，过着寻常忙碌的一天一天，也是美好幸福的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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