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芒惊羽扇

作者:枫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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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戮力同心



      午后春晖散落满园青翠,蜿蜒石径路上点缀粼粼光羽。

      “贤弟的儿郎仪表堂堂,颇有你年少时的神采气度啊。”陛下负手在园中踱步,不无感概的出言。

      “陛下谬赞了。”岑九歌在旁作陪,神色肃穆恭谨。

      “贤弟许久未曾入宫了,”陛下沉声与人寒暄,“今日在你府上凑热闹,朕特意来晚了些,就想拉你聊聊,不必拘谨,没那深宫中的规矩。孩子与你们离散多年,今时长大成人,多好啊。朕看见他,便想起那唯一的女儿来,留不住妻儿,老天连岚儿也要夺走,一点念想都不给朕留啊。”

      岑九歌眉心微蹙,不敢轻易言语。

      “朕都记不得她的样子了,你嫂子脾气倔,孩子三岁以后再不给朕见了,她若活着,定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该是像你嫂子多些。”陛下的脚步甚是缓慢,怅然叹气后,却又失笑,“朕还记得,第一次与你嫂子见面,是你撮合的。就在你这后苑的一棵老柳树下,是不是啊?”

      岑九歌见人笑着询问,只得促狭地赔笑道,“陈年旧事了,陛下都还记得。”

      “人是旧人好啊,如何能忘?就像现在,朕孤家寡人,也就只能找你解心宽,说两句体己话了。”陛下顿住了脚步,忽而转了话题,“那孩子官居几品?朕好似从未在朝会见过他,瞧着也拘谨了些。”

      “回陛下,犬子流落民间日久,不懂礼数,望您恕罪。他现下任职刑部员外郎,正六品下。”岑九歌正色回应着。

      “六品?太低了。”陛下面露不悦,“前些日子大理寺少卿丁忧出缺,让这孩子补上吧。”

      “陛下,这如何使得?犬子初来京城,实在…”虽说只是从四品的官职,但大理寺的职责太过引人瞩目,所涉及的刑狱案件颇多水深之事,岑九歌赶紧推脱。

      “好了好了,朝堂那套收起来。”陛下不耐的摆了摆手,“这是朕给你父子的补偿,你年轻时候颇有才识,孩子差不了,让人好生历练着。儿子找回来,你藏着掖着就罢了,不给人主动提官职,找机会锻炼,是你这当父亲的过失。”

      “臣谢陛下圣恩。”岑九歌作势便要行礼,陛下抬手就给挡了,“听说乾儿来过府上,他那混小子做什么来了?”

      “回陛下,楚王殿下也是来贺臣与犬子团聚之喜的,送了泠芒剑来,说是前阵子偶得的,送完就走了。”岑九歌如实相告。

      “难为他有心了。”陛下无甚情绪的回应了一句,让人辨识不出他的态度。

      岑九歌暗道,这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过府,哪一句话也不是随口的无心之语。他躲着陛下许久,这人倒来试探他了。

      一君一臣在公府的园子里走了许久,岑九歌胆战心惊的作陪,直教他头皮发麻。岑商和母亲也不敢胡乱走动,一大家子人乌泱泱的挤在前头,等着这不速之客离去。

      岑商再度回到自己的书房时,扶光西斜,已然是临近傍晚了。

      “陛下走了?”依岚等得颇为不耐烦,见人回来便从座椅上窜了起来。

      “刚走。”岑商有些疲惫,“家父说,他给我升了官,推脱不掉,是大理寺少卿。”

      “这么重要的职事官?那日后你要操心的事会很多,只怕难以腾出空闲来,私下查我们的事情了。”依岚眸光一转,“裴肃朝中无实官,我记得可对?”

      “我爹也无实官。”岑商微微勾了唇角,“你若用人,何必寻外人呢?”

      依岚闻言便笑着嗔怪,“你倒是不心疼他。陛下来此作甚?留了这般久,当真新鲜,他是个喜欢驾幸臣子府上的帝王么?”

      “我也不知,实不相瞒,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岑商照实直言。

      “他…”依岚咬了咬唇,难掩好奇,“给人的感觉如何?”

      岑商沉思了须臾,审慎道:“大抵是高位者惯有的模样,表面随和,眉眼含笑,却也掩不住周身威仪。”

      “噗…”依岚陡然失笑,“你这说法和话本子小人书里的,也无甚区别。算了,不提他,说说我们的事吧。”

      “好。”岑商正襟危坐,把脊背拔得直挺。

      依岚瞄了他一眼,这人太过板正了些。她淡淡道:“怀七娘下落有音讯了没?上次我拿到肃王府的消息,觉得平陵河一役至关重要,这怀七娘当是关键人物。我执意留在你府上,其实是想亲自去见她一面,她既是怀家人,也是鸣雪阁和玄镜宗两方势力共同牵涉的旧人,务必保护好了。”

      “杜阿姊传了音讯回来,今日裴肃带来了,正要给你说。”岑商甚是严肃,“一来,这怀七娘和丈夫辞官回乡了,缘由不知,两人住在距吴州五百里外的丹州。二来,她让我告诉你,韦俊本名谢元丰,是韦潇然的亲生儿子,原禁军中郎将谢嵘是他父亲。”

      “韦俊是师叔的儿子?!”依岚瞳孔一震,难掩惊骇,“杜姐姐怎会知道这些的?玄镜宗和鸣雪阁分明剑拔弩张啊。”

      “裴肃今日很丧气。”岑商耐心的与人解释,“听闻杜阿姊与韦俊是表姐弟,早有婚约呢,裴世子心意无着落,我也不好多问。但计夫人昔日确实提过,她与你韦师叔是在平陵河战役中并肩杀敌的战友。”

      依岚沉思须臾道:“我觉得,我有必要先会会计夫人,再出京去寻怀七娘。你这陡然升官,先应付朝事吧,免得忙中生乱。楚王大抵是个毒蛇,你小心些。夫人的手书可送去王府了?”

      “这会儿该是送出去了,一早就写好了,陛下在,给耽搁了。”岑商抬眸端详着沉稳的依岚,正色道,“对了,今日楚王说他剿灭了一股子水匪,泠芒剑也是自匪寇手里收没的。这人在吴州,那水匪莫不是先前我们盯上的那一批?”

      依岚闻言,眯着眼睛思量了少顷,便冷嗤一声,“若真如此,他大抵是在贼喊捉贼吧。你记不记得,你说水匪老巢里杀手的武器是怀家人的致命伤?这泠芒剑若真是有此来路,他这不是送上门来的不打自招么?”

      “不见得,听闻这人城府深沉。或许,他这是断尾自保,与我们耀武扬威的叫板。若是后者,难不成我们从前露了马脚,被他觉察了端倪,他今日是来敲打的?”岑商眉心深锁,如临大敌一般。

      “或者,是来试探的。从依黛烟的口风里推测,这人该与灭杀柳家的事相干,也就是说,他该清楚我还活着。他或许是来打草惊蛇的,想从你这碰碰运气,嗅出些我的蛛丝马迹。”依岚与岑商不同,她越是耳聪目明的筹谋,便越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若真如此,你是否留在府里好些?我传讯让计夫人来此见你?怀七娘那边,让鸣雪阁派人去见?”岑商的出发点只有一个,依岚的安全是首位。

      “不妥,”依岚笑着与他对视,“计夫人和你家该是无甚走动。我过来了,你家就人马不断,那岂非是明晃晃的立了个大牌匾,让楚王生疑来查?这样吧,你与裴肃相交该是不会让人起疑,托他给计夫人捎话,把平陵河的事写给我。”

      “在理。”岑商轻拍大腿,自嘲道:“我欠缺周详。那我先顺势去探探楚王清剿匪寇的事,看看你我的猜测可准确。其实入职大理寺有好处,柳家与悼太子惊羽扇行刺的案卷,都在大理寺封存,昔年查办此事的,就是大理寺卿。”

      “那人暴毙了。”依岚陡然冷了脸,“莫轻举妄动,不到最后关头,别主动靠近那些要命的玩意,听我号令可好?我可不是拿你们当死士用,为了线索不惜让人有去无回。”

      岑商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敷衍道:“我就随口一说,不是认真的。”他转眸瞧着渐渐暗沉的天色,试探着询问,“听鸣霄说,你中午没怎么吃东西。时候不早,想吃什么,我去后厨给你拿?”

      “你府上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很好喂的。”依岚眉眼弯弯,“对了,我的住处安排好了没,天色晚了,我还是回自己房间比较妥当,免得你父母觉得我不够矜持。”

      岑商掩袖轻咳了两声,遮掩着自己听到这话时的一丝局促,仓惶的说了句,“我去看看。”便夺门而出。

      依岚望着人逃得飞快的背影,眸子里含了些许惬意的满足,随意的窝在蒲团里,手里摆弄着岑商书房里的小泥人,喃喃道:“若是没有这些恼人的烦心事,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多好。”

      岑商才走没一会,匆匆脚步声自廊下响起,直接破门而入,“少…”鸣霄以为岑商在房间里,却未料到入眼的是依岚,赶紧闭了嘴,僵在了原地。

      “找岑商?他一会儿回来。”依岚转眸瞄了他一眼,随口跟人解释着。

      “其实找你。”鸣霄直接出言,“公爷说,府门外来了个中年妇人,点名道姓要见您。”

      “谁?”依岚一骨碌从蒲团上爬了起来,方平静下来的心神又变得慌乱起来。

      “我认识,你家宗主身边的那个。”鸣霄实话实说。

      依岚反应过来,这人是珉瑚,还真是阴魂不散,“告诉她,让她走。就说我喜欢这,在这小住几日散散心,不劳她们记挂。”

      鸣霄抿了抿嘴,转身出去了。

      依岚心里没底,不知道郑国公的份量压不压得住,心神不宁的在房间里转圈圈。

      一刻后,“吱呀”一声响,门复又打开,依岚欣喜的回身,“回来了……”却在见到来人时转瞬沉了脸色。

      是岑夫人带着个帷帽遮面的妇人来了,依岚一眼便认了出来,依黛烟竟然亲自登门,实在是全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回家!”依黛烟的话音里隐有压不住的怒火。

      依岚扫了一眼身侧那位满脸惶恐不安的岑夫人,无力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挣扎着当着岑夫人的面与人谈条件:“那您答应我,明日还让我来,或者让岑商见我。”

      “即便有婚约,也不该日日相见。”依黛烟故作淡然,“莫要放肆失了礼数,你二人可以通信。夜深了,旁的客人都走了,你不该耽搁,扰公府上下休憩,赶紧动身,别逼我动手。”

      依岚的眸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抓起岑商书案上的纸笔便写起了行草:记得每日与我通信,有信必回。

      搁下毛笔,她走去岑夫人身前欠身一礼,“夫人见谅,今日是岚儿叨扰了。时候不早,劳您转告岑兄,岚儿先回府了,改日再来给您和公爷问安。”

      “一定带到,您放心。”岑夫人的话音甚是轻柔。

      依黛烟一把抓住了依岚的手腕,直接转身离了岑商的院子。依岚被人扯着出院门的时候,正巧撞上了端着晚饭回来的岑商,颇为不舍的朝着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阻拦。

      “娘,这是怎么回事?”岑商不解的望着岑夫人。

      “王妃敢亲自登门,我与你父哪个有资格忤逆她?”岑夫人无力的轻叹一声,“我们尽力了,留不住她也怨不着,你也甭怨怪我们,有心思多想想正事吧,你爹在书房等你。”

      岑商闻言,直接丢了手中的饭食,快步奔向了书房找公爷商量对策。依黛烟为了要人,竟然自己过府来。公府肯留依岚,便不会害她,这人把依岚看得这么紧,怕是另有隐情。

      彼时往肃王府去的马车上,依岚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她盘算一圈,也没料到这人不按常理出牌,硬着头皮往公府里闯,来了一出明抢的戏码,还真是应了依黛烟自己的那句——明牌较量。

      下了马车,依黛烟提溜着依岚直接拽进了自己的房间,怒不可遏的将人一脚踹翻,厉声痛斥道:“见缝插针,逮了机会就跑?公府一日里,楚王和陛下轮番去,你哪儿来的胆子赖着不走!”

      依岚揉着自己吃痛的小腿肚子,往后躲了躲,出言试探道:“您明知太后把我当棋子,用过则弃。今时这般演戏,又是何必?我想攀公府庇佑都失败了,您无需如此,装出待我好的模样,不累么?早晚要杀我的,别演了。”

      “岑家与你说什么挑拨的话了?”依黛烟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话音没了刚才的凌厉,视线里满是探寻的意味。

      依岚心底打鼓,实在看不穿这人的心思,只得敷衍道:

      “岑家?他们惧你身份,怎会挑拨?就连我要留下,都是吓唬来的,岑夫人脸都白了。我不过是逼问了些太后的事,知道了她不喜林后,知道她侄女有个皇三子。您和她是一条船的人,也该清楚,她只是利用我除去楚王,给康王清路吧?到时候灭我口的,是您吗?”

      依黛烟哂笑一声,不屑道:“我早就说过,她是她,我是我。我几时跟你讲过,我和她是一条船了?自己长了脑子不用,还拿着小聪明来试探我了?我那日就说,你做事最好揣度着我的心意,有让你看太后心意么?”

      “什么意思,您可否不卖关子?”依岚彻底糊涂了。

      “我与她相处亲近,自有我的目的,与你无干。要你见她,是她的意思,毕竟在保你一事上,没少用她的人。”依黛烟幽幽说着,“我费心劳神折腾一番,若就为扳倒楚王,好似也不必苦心养你这个不省心的多年,再一刀杀了,实在赔本。”

      赔本二字让依岚深觉自尊心受创,缓了半晌,她才回应,“若您不杀我,那岚儿自也不必折腾着寻靠山保命了。可我听说,太后可非凡俗,权腕过人,您利用她好似与虎谋皮,不怕把您自己折进去?”

      “那就得拜托公主殿下安分些,少让我费心劳神了。我若出事,你这毛都没长全的废物,早晚让人掐着小脖掰了脑袋。”依黛烟阴阳怪调的回敬了依岚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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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戮力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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