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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相杀的第二十二天
“为何不按计划来,宴席持续到深夜,解沉秋无法脱身,解殷身体不适便只得先在宫中暂且休息。两杯酒皆可助兴,届时只需她情迷时你们成一场好事,再引人而去。众目睽睽,解沉秋拦不住。”宴罢,只余两人的正殿,段赫质问道。
“我服了解药。”北王世子看似恭敬地跪在他父王脚下,口中却是答非所问。
段赫怒极反笑,抓住段赤行的领口迫他抬头,果然看到一双满是挑衅的眸子。他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直扇得段赤行偏过头去,嘴角流出些许血痕。
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向旁边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识时务地垂首,再次掩下父子二人皆是心知肚明的反骨。
“你以为寡人不知晓吗?你与解殷之间的丑事。”段赫讥笑,“无媒苟合便罢了,连在解沉秋面前承认都不敢,如何堪称男儿!”
“承认之后,如你所愿将解殷留下做人质吗?”段赤行反问,“你当真觉得一个女人就能成为解沉秋的掣肘?姑母又何曾有片刻阻挡过你谋划西国的脚步。”
“还是想用我与她的孩儿去谋夺西国的王位?解沉秋的命,怕是没那么容易取得。”
“哈,退下吧。记住,你还不是北国的王。”段赫高高在上地俯视段赤行,甚至连计划破灭的怒意都不存了,分明就在他眼中的年轻人,被他视作无物,“这世上恨解沉秋入骨者,从来不止一人。”
父子间的此次对局,暂且是段赤行赢了。段赫失算在没想到他的血脉还能生出一个情种,竟能心甘情愿放人离开。
但他还没有尽输。
“选择辜负、承受怨恨,本是王者必经之途。若连如此觉悟都没有,怎配坐上这个位置。”段赫转身向高高在上的王座走去,灰白色大氅随他的动作掀起。
他仿佛诅咒一般地念道:“解殷终会恨你,就如她母亲那样。连最后一面,那么近,就隔了一扇门,都不愿相见。
*
追兵手中既无弓箭,又有武艺高强的曲肃断后,无极城中属于宫城的范围也并非无垠,解氏兄妹的逃亡之路本应畅通无阻。
现实却没有这般简单。
夜间视物的本领人各不同,尽管世人普遍在入夜无光处形同目盲,于解沉秋而言这毛病格外严重些。若非此刻月色尚好,那匹从段赤行手中得来的神骏亦有识路之能,莫说是寻得宫城出口,会否从马身跌落都是两说。
话虽如此,解沉秋仍旧不敢耽搁。好在他艺高人胆大,沉寂夜色中宫城城门处通明的灯火更为他指示了道路。
赴宴时刻意所藏的短剑正是他唯一的凭仗。出现在城门前的一刻,他低声叮嘱怀中的解殷抱紧自己,随即松开她,一手甩下剑鞘,一手牵住缰绳,夹紧马身向前疾奔而去。
血,如狂雨飞溅;剑,却光洁如洗。
剑尖精准刺入甲胄间的缝隙,一击即中、一触即离。出剑之人对手中剑显然十足信任,从不生疑、绝不回头。他知晓自己剑下不会留有活口,他必须闯出这场杀局。
作出决断的解沉秋,向来是冷酷、坚毅而无悔的。
纵使藏在兄长怀中,解殷身上的白裙依然染上了鲜红,更莫说是解沉秋本人。那艳色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暗,铁锈味伴随湿润的气息越发弥漫开来,充斥二人的嗅觉。
解沉秋持剑的手终于垂下。
原本的晴夜,竟落雨了。
骤然降下的雨使解沉秋视线模糊,好在城楼下的人已尽皆亡于他手。因城墙上的弓弩无法在城门极近处派上用场,身死的城门守卫,除仍身在城楼上的守将及亲兵两名外,在支援到来前已是全部。
血水随着反复闭目的动作从眼睫滑落,似一道哀悯的血泪,又使得他有如杀气凛然的鬼神。解沉秋抬头望向城楼之上的人影,视线赫然穿过雨帘,与那守将相峙。
“开城门,或是死。”他道。
身负累赘、顾及解殷的安危,解沉秋绝难走上城楼;便是当真他悍勇无匹,守得两全——不开城门,死的只有守城三人;开城门,以北王素来脾性,怕是连他们的九族都要被喂了狼。
但仿佛是被解沉秋吓破了胆,城门竟当真在他眼前缓缓开启。
解沉秋轻轻拍打马颈,单骑自城门出。
他玄色的华服被血水与雨水浸透,有旁人的血,更有自己的血。但西王的背脊如常挺直,连束起的长发都未乱几分。
宫城外等候已久的黑甲卫只距他十丈之远。望见他们,解殷明显松了口气,她自然识得西王亲兵的制式。
现下已近子夜,宵禁后的内城街道悄无声息。三支冷箭就在此刻划破寂静长空,自城楼射出,如闪电般瞬息袭来。
……致命的箭。
在脱离极致的危机后放松警惕,本为人之常情。这无疑是天衣无缝的计划,精妙绝伦的时机。
但幕后之人还是失败了。
解沉秋反手挥剑,竟以剑身稳稳抵住那第一支箭矢骤趋之势。马匹在他的控制下猛然转向,掌中短剑回旋,又斩下第二支箭。可惜第三支箭碍于解殷实在无暇闪躲,只得抬起左臂生受了去。
匆忙剜下不知是否涂毒的箭头,解沉秋没有去寻那弓手,而是径直领黑甲卫入了行馆,甚至没有留人去接应曲肃,只嘱咐一人提灯于行馆外等待。
他心知没有他和解殷的拖累,曲肃自有脱身的本领。何况西王尚存,杀一位西国重臣于北王而言并无好处,甚至可能成为西国发难的借口。
月上中天时,解沉秋屏退左右,亲自安置好饱受惊吓的解殷后才走进屋舍,准备为自己上药。这颠倒错乱的一日终告段落,房中早有行馆的侍人提前点了灯。
似乎是有些气闷,西王没有急着褪去依然流淌血水的厚重衣物,而是伸手推开了窗。
他的手停顿在窗棂上,颈后寒毛一竖,却没有回头。
屋内有人。
“你并非我的对手,寡人今日亦不愿与你为敌。”他道,“贵客请回。”
来者未出声,只刻意加重了脚步,向他走近,直到解沉秋唤出他的名字。
“盛清。”
“怎知是某。”来者终于开口,“久见了,公子沉秋。”
解沉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盛清自己其实心中有数,皆是世间罕有的神射手,他们对彼此的能为多少有些了解;况运兵用计之道,属于个人的风格实难泯灭。
盛清向来愿意做那黄雀,喜欢针对敌人最志得意满的时机。
“寡人与你做一个交易,盛清。”解沉秋冷冷道,“你该知道,你已无路可走。”
他总是称对方盛将军,这还是头一次直呼其名——在镇压南疆的那些岁月里,盛清既是他的监视者,也是他的半个朋友。
“这正是拜西王所赐啊。”盛清笑得悠然,仿佛此间占据上风的是他而并非解沉秋一般,“若非私开城门放你离开,王上何至于迁怒某至此。”
西王无意纠缠此间旧事恩怨,径自提出交易内容:“此去乾溪城约莫两个月路程,又及消息传播所需的时间,寡人要你告知须艽,解沉秋已死,换得西国半年安稳。”
盛清几乎被他气笑:“空口无凭,如何能欺瞒王上至此;你又何德何能,教盛某豁命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
“盛清生于南国,长于南国,是须氏王族带领南国走到了今日,怎可背叛?况且如我这等南蛮异族,在你们眼里从来卑贱,不是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凌厉起来。
“上一次是为清君侧,某甘冒风险。”他道出两人皆知的、那场放走解沉秋的合作中,分明是南国几人付出更多的真相,“这一次,难道凭你公子沉秋厚颜无耻吗?”
“分明早有机会,却一直等到使团前来,确定能名正言顺继任西王之位才下定决心离开。公子沉秋,牵连那么多无辜之人,甚至害得师长惨死,你又满意了么?”
“若非王上不许,你早该死了。”盛清近乎是有些仇视地瞪着他。
他们曾经也算是朋友。
西王始终没有回头。
他脚下聚起了一滩血色的水洼,而窗外,风携着冷雨迎面吹落在面上、发上。
北地极少下雨,尤其这段日子在北国已是秋寒霜重的时节。彻骨的夜风,则是南国从不会有的冰冷,尤其是灌入尽湿的衣物间。
解沉秋知道,自己需要去沐浴,浴房内也有备好的热水。可是身体如同被冻僵一般,连思绪都有片刻的静止。
“当然不会教你凭空去欺骗他。”不过是瞬间的错觉,他又道,重新恢复成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你自可以说,你也只不过是被误导,以为解沉秋已死罢了。”
他回身,轻而易举地夺下已距他不足三尺的盛清手中兵刃。近身相搏,盛清从来不是他的对手,哪怕他如今负伤力竭亦是如此。
那不是足够防备便能起效的,真正实力上的差距。
剑顺势落在盛清颈上,对方生死已在他手,解沉秋却道:“我知晓,以性命迫你无用。”他不再以西王自居,反倒缓和了态度。
下一刻,抵住盛清颈侧的长剑随手腕一转,反手斩向解沉秋自己。不待盛清反应过来,一道血花便溅上他的侧脸。
解沉秋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剑在愈发清晰的雨声中“当啷”落地,汩汩流出的血汇入脚下水洼,淹没足底,更浓郁的腥气萦绕在侧。解沉秋握住被斩下的左边小臂向前递去,动作不明显地停顿,又随即吞下一口气。
“拿着它,作为你杀死解沉秋的证据,回去复命。”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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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做好掉收准备,不被骂就算胜利(诸君我想看评论我不装了.jpg)
作为死亡证明一般是耳朵,但是不能接受攻没耳朵太丑了,少截手臂可以脑补古天乐的杨过。
到这里为止,加上还没出生的小鹿的份,在我心里两个人算再无相欠了(不支持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