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

作者: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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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5


      没有人能压中生活出的题,它总会用现实教会世人什么叫措手不及。

      齐致辰在送走周继良后再就没有了男人的消息,那边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失去联系的两周里他并没过分在意,因以前有过类似失联的经历,他以为男人又是突然去忙什么事无法与他取得联系。

      每晚他都会尝试着拨电话过去,都是无人接。他开始有些惦念,却找不到办法。从始至终他能做的似乎都是等待。

      联系不上男人的第十七天,有电话打进来。正在洗手间洗衣服的齐致辰几乎是听到第一声电话就狂奔到卧室。

      陌生的号码,他边往裤子上蹭着还湿着的手边快速在脑海里核对是不是哪个大兵哥哥打来的。

      记忆里这个号码没见过,在又响了两声后他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边很安静,没人应答。

      “喂你好?”

      依然没有回应。

      越是这样齐致辰越觉得电话那边的人无比熟悉,他试探着轻声问:“是你吗?”

      对方传来鼻音很重的声音:“嗯。”

      齐致辰瞬间松缓,坐在了床边。两周多没听到男人的声音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他有很多事想告诉男人。

      想告诉男人明珠饭店开业了,生意很红火。

      想告诉男人他找到了实习单位,年后就可以去。

      想告诉男人回家过年时要记得打家里电话才找得到他。

      想告诉男人程亮婚礼定了日期希望到时男人有空回来。

      ......

      可他一个也没说,先是问:“最近很忙吧,听你的声音是感冒了吗。”

      电话里男人沉默。

      “喂?”少年轻笑,“你在听吗?”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虽是沙哑却字字清晰,他说:“别等我回去了。”

      齐致辰下意识的皱眉:“嗯?你怎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后,传来声音:“我结婚了,别等我了。”

      齐致辰的心被狠狠的锤了一下,他嘴唇有些不太听使唤:“怎......怎么......”

      “齐致辰,”男人声音有些抖,“好好生活。”

      齐致辰没来得及再开口,电话就直接挂断了,他握着话筒僵在那,嘟嘟的声响刺耳,快速拨回去,却无法接通。

      他颤着手一次次拨,结果都不变。不知按了多少遍,最后松开了话筒,任其下落扯着电话线挂在床头桌边缘摇摆着。

      齐致辰有些喘不上气,嗓子很紧,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无法归类的情绪,他扯扯领口深呼吸。屋里的灯亮着,他坐在那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却没哭也没闹,静静的呼吸,凝视,好久好久都不动。

      最后坐的累了将腿收于床上蜷成一团,瞪着眼看没拉窗帘的窗外。暗蓝色的夜幕晕染了路灯的暖黄,他觉得天好像不会再亮了。

      一夜无眠,凌晨三点多爬起来又开始拨打昨晚的那电话,还是无人接听。齐致辰才开始怕了,原来他和男人的关系脆弱的可怜,无法拨通的电话成了千万座山隔挡中间。

      “我要结婚了,你别等我了。”

      周继良的这句话无比真实反复回响在齐致辰脑中,一天,两天,三天......

      男人真的消失了,从他的世界里面消失了,很干净利落,没有留恋。

      多少次齐致辰变得神经兮兮,以为电话还会响起,男人还会出现,可他所期盼的都不见。以前不管等多久,他都充满力量与信念,这次却像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过年前一天邸啸休了假过来叫齐致辰一起回了家,路上明显察觉出好哥们的沉默寡言,当即判断为是齐致辰考研没考好。

      “你先别上火,”邸啸平和道,“成绩不是还没出么,万一考上了呢,我对你可是有信心的,再说就算考不上,也可以干别的啊,你别压力那么大,咱这可是回家过年,乐呵点。”

      齐致辰始终望着窗外,他也想开心,可这大半个多月每次勾起的嘴角都快速僵硬,他的心里有块病,他却无法根治病源。

      所有发了疯的想念都化作对现状无法改观的讨厌。太阳依然东升西落,节气依然规律流转,可他想见男人的心思却无法实现。

      那真是个冷透了的年,食之无味夜不能眠,所有欢乐的表面都是对外界的敷衍。齐致辰才发现男人离开后,他并不是站在路口不知往哪走,而是脚下没有了路。

      家人的陪伴也并没带走他的郁郁寡欢,年后他以回去实习为缘由早早离开家回到了省城,就像那个出租房里有人等在里面。

      他没去实习,开始窝在屋里。哪怕一动不动的发呆也觉得踏实。只因这里是他和男人一起生活过的地方,闭上眼都能闻到男人的味道,看到男人的笑。整整一个月他困在原地,大家都以为他回家过年还没回来,没有人来,也没有人打电话进来。他表现的少有的刚毅,被掏空的身体机械的运作,情绪没有波动,平静的可怕。像是想很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程亮的婚礼在二月末,在艾云辉的饭店办的酒席。没大范围操办,只请了几桌新郎新娘的直系亲属和好友。碰面后所有人都看出齐致辰瘦了,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

      艾云辉把人搂过来:“我说小齐,你这回家过个年咋还过瘦了?可得好好吃饭了,营长回来看你这样我们几个当哥的怎么交代,他可不止一次嘱咐过我们多照应你,以后不愿做饭就过来小艾哥这吃,能供你一辈子你小子信不信。”

      齐致辰笑着点头:“信,我信。”

      周继良的事齐致辰并没跟大兵哥哥们说过,他还期待着他能等到男人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一切都是谎言。他还在麻痹自己,欺骗自己,等待着自己崩溃的期限。

      婚礼主持是大彪找来的,能说会道把气氛炒的很热,齐致辰坐在席间抬头看着前面。他程亮哥穿的很精神,胸前戴着有新郎标签的红花侧头对漂亮的新娘笑着。

      心中猛地抽痛,眼圈一红眉头一皱身子一颤。他想到了周继良的婚礼画面,男人穿西装一定很帅吧,他的新娘一定很美吧。

      “小齐?”顾礼彬拍拍齐致辰的肩,“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齐致辰回避性的轻微扭过头,眼睛上看后笑着摇头:“没事,替程亮哥高兴,有些激动。”

      曲昊隔着两个人看到这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吵闹中他用胳膊肘怼怼身边不停叫好的大彪:“我怎么觉得小齐这孩子不太对劲儿呢。”

      大彪瞟了瞟后哼道:“哪不对劲儿了。”

      曲昊蹙眉,嘟囔:“说不出来的奇怪。”

      齐致辰是他们几个中年纪最小的,是年轻的代言,从他身上总能看到朝气和活力,每次相聚少年都是红光满面,可这次却截然不同,很静,很闷。

      曲昊感受到了少年那种发自内心的哀愁。所以晚上散场前他凑到了齐致辰身边,没过多语言先是递了根烟。站在窗前点燃了烟,好半天他才吐口烟雾:“怎么了,跟哥说说,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齐致辰夹着烟的手指一紧,掸了掸并没生成的烟灰:“没有什么事,哪来的事。”

      曲昊审视的眼光盯过来:“真没有?”

      “真没有,”齐致辰盯回去,“曲昊哥你能不跟看嫌疑犯似的看我吗?”

      “你还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呢,”曲昊用手指点了点少年肩胛骨,“你小子肯定有事,人说谎时什么姿态我看的准着呢。”

      齐致辰有些心虚没出声,默默的抽烟。

      “但是你选择不说,肯定有你的原因,”曲昊继续道,“出于关心才问的,我并不是非要听到答案,而是想让你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你身后站着人呢,别自己扛着,太累了就放心的倒下,会接住你的。”

      这么多天都没屈服的泪腺在瞬间沦陷,少年将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的同时,泪滴落下来砸在了鞋面上。

      曲昊微惊,而后什么也没说的拍拍少年的后背,半个身子作掩护不想众目睽睽之下让少年太丢面。

      “走吧,说出来会好点,”他拽齐致辰衣服,“你程亮哥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我去打个招呼告诉他先走,你去外面等,我马上出来。”

      齐致辰胡乱的抹掉眼泪头也没回的往出走,他甚至有些不想等曲昊,直奔路边去打车。

      拽住他的是顾礼彬,而后小跑着出来的曲昊也到了跟前。

      谁也没说话,坐上顾礼彬的车也不知是开去哪。曲昊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看后座的人。

      车子最后停在顾礼彬市中心的总店门口,店里正忙着的员工见老板突降都纷纷问好。

      三人一前两后的上了楼,进了安静休息室顾礼彬带上了门:“坐。”

      齐致辰坐去沙发,低头不言。

      曲昊端了杯水推到齐致辰身边:“想说就说,不想说陪你坐会儿,累了你出声,送你回去。”

      齐致辰双肘搭在腿上,坐了好半天,待到红了眼圈,鼓动喉结,也吐出了话。

      “他结婚了,不让我再等他了。”

      顾礼彬与曲昊听后对视,又纷纷看回少年。齐致辰话里的主语是谁再明显不过,难就难在俩人谁也不知该怎么接话下去。

      本以为说出来悲伤会减半,却翻了倍,齐致辰坐在那心里更难受了。就像小时候大哭,放着不管还好,越是有人上来哄越是哭的厉害。这么多天他自己扛的挺好的,有人要承担重量让他心慌,他突然不想听到屋里其他俩人的任何话,猛地站起身:“我先走了。”

      “小齐!”顾礼彬迈出两步把人拽住,“你去哪。”

      “回家,”少年转身,“我知道我特丢人。”

      曲昊愣住:“你说什么呢小齐。”

      齐致辰低下头然后又抬起,故作轻松道:“其实没什么的,我想我只是还需要适应。”

      是顾礼彬把齐致辰送回来的,一路上他们谁也没说话,安静对于齐致辰来说反倒是好的。

      “你回去吧礼彬哥。”到了小区附近后齐致辰叫停了车,“放我在这就行。”

      顾礼彬点点头,目送着少年走远,掉转了车头。

      又路过那个每次送周继良走的路口,齐致辰的脚步变得沉重,直到不自主的停下来。每想到上次在这里送男人走竟是最后一次,如果重来,知道既定结局后会不会竭尽全力让离别变得隆重点,不枉他曾不顾一切的痴痴等。

      还要多真实他才愿相信那个人不会回来了,还要多痛苦他才愿接受那个人不属于他了。

      顾礼彬并没走远,将车停去一边后就下车站在少年身后十几米远,他看那人直直站在那不走,他也没动。这夜晚的街头,仿佛都因少年的静立变得凝重。

      又过了两分钟,齐致辰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声音。

      “回去吧,外面冷。”

      “你没走啊。”齐致辰闻声侧回身,是蒙了雾气的一双眼。

      顾礼彬站到少年跟前:“想等你进小区再走来着,没想到你停在这不走。”

      齐致辰点点头:“那我这就走了。”

      顾礼彬叫住走出两步远的人:“小齐,之前周继良来找我那次。”

      齐致辰停住。

      顾礼彬继续道:“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齐致辰始终没回头。

      “他说他视你为生命,”顾礼彬深吸一口气,“谁也不能不经过允许动他的命。不管为什么会走到这里,都有个人曾那么在乎过你,现在只有你自己能说服你自己。”

      齐致辰快步向前,拐进小区大步跑向单元门前,进了楼道后背靠在墙上终是没忍住断断续续哭出了声。放下了所有的假装坚强,没有委屈,没有失望,只是想哭。他懂,他都懂。没有谁对谁错,他和周继良只能走到这了就是结果。残忍的莫过于结果是用来接受的,不得不接受的。

      折磨了他将近两个月的噬骨的痛,抛开一切痛哭过这一场后该了断了。

      之后的整整三天,齐致辰把自己关在家里面,不吃不喝毫无情绪,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中途艾云辉和顾礼彬多次登门查看,他都没开门,隔着门板回答说他没事,电话不是值班的曲昊就是大彪打来的,后来他都懒得接了,直接拽掉了电话线。

      昏天暗地的七十二个小时过后,他终是出了门,饿的腿脚发软,到楼下面馆点了面后几大口就吃完。艾云辉和顾礼彬担心的眼神还在飘来飘去。

      少年用纸巾擦擦嘴,而后一笑:“看,我说了我没事的。”

      “你都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艾云辉敲着桌子,“还有啊,就不能让你嫂子知道点什么事,她真是时刻叨咕着让我过来看你。”

      齐致辰喝了口水,嘴角一扯:“现在看到这样的我,这回可都放心了?”

      艾云辉叹气:“你礼彬哥这三天就没动过地,一直坐在你门口,还好楼道里暖和,不然我看你可能就看不到他了。”

      齐致辰看看对面吃面的男人,抬手又点了碗面后,笑道:“谢礼彬哥了。”

      艾云辉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面,唠家常似的询问:“你小子这三天都憋在家干啥了,胡子都没时间刮?”

      齐致辰挑眉:“真想知道我干啥了?”

      艾云辉果断点头,顾礼彬也抬起了头。

      齐致辰短暂沉默后将右手握拳砸向胸口,很结实的两下,他似笑非笑半闭半睁的眼神却极度认真,一字一顿道:“我把心,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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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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