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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狐书生
自打胭脂过了门以后,家中的仆役就分了派系。
林青起初没那么在意派系的问题,直到有一天,他走出门来,发现一个家仆也不认识了。
他询问一个小婢女,那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傲气十足地告诉他:昨夜二太太抱怨,家里的老仆人都懒惰,用得不顺手,怕是给惯坏了,不若换批新的。将军听了就全给送出门去了。
林青站在台阶上,心中是一阵愕然。
他实在不懂,几个家仆,又有什么好争的。
至于胭脂一直想抢去的宅中事务主导权,那就和他说一声好了,林青向来不在意。
这样一来,他现在的妻子责任,也就仅仅剩下烧饭了。
“那就和你的主人说一声,”林青道,“书房和里院归我,其他部分都给她。”
婢女吐吐舌头,跑了。
林青静静看她远去,想起之前那些家仆的下落,终究不太安心。
还是去看看都有没有找到好下家吧。
他心想,至少也看看遣散费够不够用。
忽然林青又看到一个身影在朝他冲过来,定睛一看,是剑奴。
初长成的男生相貌让剑奴看上去也生出了几分英气和无畏,眉毛像刀裁的墨,墨瞳在盯人的时候有了点冷威,只不过在林青面前,剑奴还是跟小女孩那时一个样。
“大人!”他叫道,几步冲上台阶。
林青便问:“你怎么没走?”
“剑奴说剑奴是三青大人的私有财产,”剑奴很硬气地道,“谁也不敢赶走奴!”
林青不禁失笑:“我当时用将军的钱买的你,怎么你几句话就成为我的私有财产了?”
剑奴赶忙打手势示意林青别说了,他鬼鬼祟祟地靠近林青耳朵边说:
“奴偷偷把钱垫了回去,改了账本,没人发现的!”
林青没想到剑奴会将两年多的工资都用来做这种事,当下眼里就有了变化。
剑奴专注地看着林青,自然就没有错过他目中泛起的不忍与柔情。
少年心里很开心,拉着他的袖袍说:“奴以后就是大人的贴身侍从!”
因为剑奴垫钱帮林青购买自己的举动,林青心中已经认为,他和剑奴的地位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再看少年那雀跃的神情,也不舍得再对他呼来喝去。
本来,作为主人和家仆,林青就默许了剑奴一些放纵的行为,实在是不忍消磨这个小孩的灵性。
现在,他更是心软。
林青想着想着,俯下身,轻轻抱住踮起脚尖的剑奴,温柔地笑着说:“那我以后就教你怎么挣大钱,住在大宅院里,买一百个贴身侍从,逍遥下半辈子。”
剑奴觉得他在说大话,也顽皮起来:“要是奴挣钱,第一个就买下大人!”
“是吗,”林青微微笑,“我很贵的,你怎么买。”
…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大半年。
林青已经很少和周行致碰面了,只是胭脂,毕竟同居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林青不尴尬,反倒担心那姑娘被自己的存在干扰到生活。
他和周行致的婚事只是承诺,而胭脂则是真正抱着过日子的态度住进来的,林青不希望他们之间存在什么误解,因此在一天的饭桌上,他很认真地和胭脂解释了这件事。
胭脂刚开始的表情还有些不相信,但日子久了,她发现林青的行为举动,的确如他所言,淡然得就像这座宅子里的外人,种种花,练练武,抄书籍练字,远远见到周行致,会自然地起身离开。
林青做了饭菜,自己那份会端到后院小桌和剑奴一起解决。
在饭厅,周行致来时,只会有胭脂一人,和桌上饭菜一起等待。
胭脂有时甚至感觉,这样一个男妻,更像是请进家的一个厨子。
除了看到林青练武时,胭脂会明显感觉到他不是一般人。
那夜她做噩梦,惊吓出一身冷汗,还觉得被窝里寒风阵阵,阴森可怖得无法入眠,于是起床去外边乱逛,想着深更半夜没人看见,也就不用梳妆,反而轻松自在。
没料到刚入前院,就看到冬夜雪地里舞剑的林青。
她从没有看过这样的林青。
自打她搬进来以后,林青一直在天亮前练武,下午不再练了。
他精赤的上身流动起力与美的线条,一剑光寒,胜过天地间飞舞的雪花。
胭脂吃惊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这就是她向往的,可以拯救民生于疾苦的“武人”吗?她从没有这样深刻地接触到,她一直以为的那些会令她崇拜的画面,单单只在脑中构想的那些都是单薄的,直到这一日看到神情平淡的男人在无人注视下,精准冷静地做完一招一式,在寒冷的夜色里凭着毅力坚持到黎明,她心中的画布才终于上了颜色。
胭脂原以为给自己梦想上色的只会有周行致,但是在收复北地这种妄想以前,先给她涂上温暖色泽的却是她从未想过的人。
那是一次奇妙的邂逅。
导致而后有一夜,周行致脱衣压住她的时候,胭脂下意识对比了一下周行致身上因为停止锻炼两年多而浮肿松软的雪白肌肉,走了神。
…
这一日,林青在外头买书。
有几部大部头摆放在书柜顶,因为无人问津而生了尘。
有一个头戴儒巾的书生在努力地伸长手臂去够,却总是还差一点点,书生焦急地挥摆起手腕,结果扬起了一蓬尘埃,惹得清瘦的他捂嘴频频咳嗽。
林青注意到了书生这边的情况。
老板也看到了,就说:“拜托夫人帮个忙了。”
林青朝老板微笑着点点头,走到书生身边,耐心等他咳得好受点了才问:“这位公子要的可是《四方怪异杂谈》?”
那书生听见他的声音,看了林青一眼。
这一眼令林青心生出一点奇怪,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狐狸。
有着一对淡墨色桃花眼,眉目精致,雪色皮毛的狐狸。
书生看到他怔住,也不觉得不自然,扬起笑容应声道:“是呢,您乐意帮我取一下吗?”
林青这才发现书生其实比他稍高。
老板看不出来就算了,这书生怎么也要自己帮忙。
心里虽然感到莫名其妙,林青手上还是帮了这个忙,他从怀里拿出一柄刀身很薄的小刀,控制着手腕,细心地将刀插进书与木架的缝隙之间,随后手腕一震,一整本厚书就飞了起来,被林青稳稳接住,递给那个桃花眼微微眯起的书生。
“谢谢您,不知您怎么称呼?”书生笑容很灿烂。
林青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个笑容看起来很奇怪。
或许是他多虑了,不过一次偶遇而已。
“不必谢,我也只是普通一个百姓而已,公子可叫我三青。”
“三……青……”书生玩味着这个名字,看着林青慢慢走远,拿着书放到老板面前,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也不知他是谁家的夫人?”
老板“哦”了一声,说:“他是骁勇将军的正妻,虽说是正妻,那将军宠的却是小妾,他也不爱别人叫他‘将军夫人’的,只叫‘夫人’,他就自在。”
“他常来这里吗?”书生接着问。
老板说:“一两个星期一回,也不多,但他上街倒是经常。你别看他虽然长得不好看,但人性子温和,知书达理,又热心肠,在我们这片邻里关系都极好。”
“哦,这样,多谢老板。”
书生垂眸敛去桃花媚眼中漾过的一丝暗流,缓步离开了。
…
这年科举,听说那前三甲都是惊才绝艳的文曲星,这使得在揭榜后的晚宴上,各个派系的官员抢人抢得厉害极了。
周行致也有参宴,喝了许多酒后头脑有些不清醒,就到后边的休息室里面一个人饮醒酒茶,端起茶杯,他的意识却飘飞了。
近来他在朝堂上的发言算是固定下了一定的影响力,也稍稍靠近了两个派系,表达了亲近示好之意,但是升官掌兵的前景依然昏暗。
要命的是北方的黑虎国不想打仗了,武官挣不到军功和地位。
而南国朝廷一看黑虎不想打仗,就急着议和。
如果和平真的到来,南国向黑虎称了臣,那周行致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这样的压迫使他心中闷烦。
周行致想,他或许应该去找一些有德有行的老臣咨询一下建议。
正当此时,周行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那个考中了第四名的俊美书生在他身侧落座,桃花似的狐眼妖魅十足地看着他。
只是注视着着双眼,就让周行致一阵喉咙干痒。
奇怪,他是不是喝多了。
肤色雪白的俊美男子又轻又缓地低笑起来,双手攀上周行致的肩膀,在他耳边吐气。
“早闻骁勇将军能征善战,红缨枪力大无穷,不知用在征服男儿身上,会是什么滋味?”
周行致浑身一震,回想起了一些让他感到自耻的回忆,狠狠将男子推开,冷脸道:“我不行男男之事!”
书生先是一讶,随后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呵呵笑起来。
“将军莫不是从未尝过男儿滋味?”
如此,那位将军正妻,岂不就是……“完璧”之身?
周行致见他还不走,有些窝火,冷声再次驱赶:“我说过我不行此事!”
武人脾气,真是暴躁。书生看着周行致强忍着欲望的表情,又觉得很可笑。
不过就是个有色心还要假装正人君子的凡人。
拿下不成问题。
书生的双瞳里渐渐亮起两朵小小的旋转桃花,粉红的花瓣慢慢迷离了周行致的神志。
“来呀,”书生笑道,把手指按到周行致的唇上,“让我看看你的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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