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放假的第一天，程默被沈曦拉到酒店试菜，要结婚的人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与他结婚的人得结婚当天才能回来这件事，程默几乎觉得她被骗婚了，但是沈曦本人却是不以为然。
　　“就算他不来又不会怎么样。”
　　沈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谁说一个人不能办婚礼呢？”
　　话刚落，此次婚礼的策划已经走了过来。
　　虽然是第三次结婚，但沈曦依旧没有随便的意思，反而策划的每一个地方都尽显她的有钱任性。
　　程默无意听着她们的对话，托着腮看着窗外发呆。
　　沈曦谈恋爱的时候都有一个通病，会故意给对方一种她是恋爱脑的错觉，等她没耐心后，就会抽身离开。
　　这就是她前两次婚姻结束的原因。
　　“我前阵子来尝过了，发现有几道菜一定很合你胃口。”负责人一走，沈曦才又唠叨起来，“等到办婚礼的时候人一多起来你肯定又吃不好，提前带你来好好尝尝。”
　　“喔，好啊。”
　　程默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莫名的，为那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第三任小姨夫感到不安。
　　沈曦听出了他的敷衍，觉得有些稀奇，眯着眼打趣道:“喔？怎么回事啊，现在对我这个小姨已经无爱了吗？”
　　“那个什么……”
　　程默抬手拂了拂鼻尖，拿过桌上的水杯，有些心虚，“无爱一身轻。”
　　沈曦轻轻嗤了一声，话里却带着调侃。
　　“也是，孩子长大了，爱已经转移了。”
　　“咳……”
　　一口水呛了出来，程默瞬间感受到了喉咙微痛。
　　与此同时，刚才点的菜已经开始端上了桌。
　　程默的口味一直都偏清淡，于是每一次和沈曦吃饭的时候对方都习惯性地将就着他，仿佛是成了一种习惯，家里的厨子总是设两锅。
　　“对了。”沈曦夹了一筷子素菜，边吃边叮嘱他，“婚礼那天程影可能来不了，你要是觉得不喜欢，仪式过了你就待在楼上房间里，到时候我让人把餐食送上去。”
　　程默动作一顿:“哥他们不回来？”
　　“对。”沈曦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努了努嘴，“忙嘛，理解理解。”
　　程默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或许是他过于敏感，这种时候总是觉得不太对劲。

　　萧然没想过许珂还会主动过来找她，连妆都没来得及化就被催债似的叫到了一楼大厅。
　　“你最好是真有急事找我。”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在那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对面坐下，掬着牵强的笑，“我亲爱的弟弟啊。”
　　“一次性说清楚吧。”
　　许珂直接将资料袋扔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开了口，“然后你就从哪来的回哪去。”
　　萧然取下装饰用的黑框眼镜，只抬眼瞅了瞅桌上的东西，没动，更是懒得动。
　　“说什么呢。”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上次的股东大会后她就没做什么，更加不解，“这是又拿什么东西来跟我交易了？”
　　“什么东西你自己最清楚了吧。”
　　许珂长腿一曲，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说话时连眉间都添了几分阴戾，“你不是最懂怎么威胁我了吗。”
　　什么意思？
　　萧然终于后知后觉地看出了什么，她上身前倾，直接伸手拿过了那个资料袋，而后动作很快地打开了。
　　“萧然，你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不会轻举妄动，所以就肆无忌惮了吗？”许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压着怒火，“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什么是你不该碰的。”
　　整整一沓资料，全是与一人相关。
　　萧然眉头紧锁，没敢细看。
　　“这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详细对吧？”许珂低头笑了，却只是一瞬间，再次抬眸时，目光凶狠，“这个问题我倒是比你更好奇。”
　　萧然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加重。
　　“小珂。”她有些无力地解释，“我没真想用他威胁你什么。”
　　许珂觉得好笑:“但送这份资料到我面前的人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萧然感受到了他在生气，有些不知所措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约在大厅。
　　“好的，好的，你听我说。”萧然两手微抬，试图与他和解，“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与他并不构成直接联系，所以我是绝不可能伤害到他的，这一点你放心。”
　　“我看的可不是过程。”许珂唇角下压，连下颌线都紧绷了起来，“无论这个结果是不是你想看到的，它都已经出现了，至少，这个东西在这之前，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
　　他话语一顿，目光再次落在那份资料上，恨不得烧掉它。
　　“秘密一旦开始被挖掘，就始终面临着被发现的危险。”他冷冷的声音带着极其微小的颤抖，只要一想到，这种事被人发现，他就恨不得杀了那个人。
　　“适可而止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才对啊，亲爱的姐姐。”
　　他突然的称呼唤得萧然生了一身冷汗，那种淡漠的表情，甚至是那双忽然变得陌生的眼，都让她生惧。
　　“不会传出去的。”她喉咙一干，“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那你们呢？”许珂的表情依旧不变，他猛一抬眼，墨瞳定定。
　　“什么？”萧然没听懂。
　　许珂没答，只是起身直接伸手将资料拿了回来。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提他。”
　　明明看起来无害的少年，却字字要挟，“萧然，我不好奇你回来的目的了，所以，你也别来好奇我家的事，更别动我的人。”
　　萧然张了张嘴，但却忽然发现无言以对。
　　许珂将文件袋收进背包，又甩出一沓照片。
　　“原来这就是被人虎视眈眈盯着的感觉。”他半拉着背包，目光斜斜地投向她，“这是最后一次！”
　　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意料，萧然简直要疯了。
　　每一张照片上都是同样的一个人，只是偶尔许珂会入境。
　　这一刹那，她心里已经将那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疯子！神经病！”
　　许珂刚走，萧然没忍住乱骂，她将黑框眼镜重新戴上，拿出手机往回走，刚走几步，电话就已经接通了，“你在哪！”
　　电梯门缓缓打开，见到里面的人，萧然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今天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程默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惊诧地同时还是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萧然没反应过来，此时，电梯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顺便还帮她拦下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
　　萧然怔怔地笑了笑，程默没什么反应，两人最多也只是擦身而过的碰面。
　　手机对面的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萧然却直接挂断了。
　　“程默。”她叫住他。
　　程默脚步一顿，转身时疑惑地看向她。
　　——“这是最后一次！”
　　后脊的冷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许珂从小就会演戏，哪怕是一段在他看来很没必要的关系上，他都能假装维持得很好，但是在程默这件事上，萧然看到了他最真实的表现。
　　在他不解的目光里，萧然忽然扬起了笑颜。
　　“谢谢啦。”
　　程默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明白她的谢意从何而来，可他未开口，萧然已经关上了电梯门，就像是真的只为了说这一句谢谢，并不关心他的反应。

　　打开公寓门，一团白色的东西很迅速地窜了出来，绕着双腿转了几圈，许珂蹲下身将它抱了起来。
　　白色的布偶猫吐着舌头去舔他的手臂，温温热热的，有些发痒。
　　“一千零一夜。”
　　许珂侧身让门关上，然后用另一只手去托它的脑袋，“你脏死了。”
　　说话间，又任由着它去舔他的手指，一人一猫往厨房的方向走，高桌上还放着一个装满猫粮的箱子。
　　“你爹是把你当猪养吗？”
　　许珂放下猫，一点一点将箱子里面的猫粮拿出来，看上去好像还是新买的，“七天而已，你是有多能吃？”
　　说着，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一大团白色的东西。
　　看出来了，这是个被富养的孩子。
　　布偶猫守着它的餐盘，乖乖地等着他的喂养，许珂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它大概是很享受的，闭着眼睛缩了缩。
　　许珂唇角一扬。
　　这时，门铃响了。
　　许珂抬了抬下巴，而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一下，两下，三下。
　　密码锁没一会儿就开了。
　　“许珂。”
　　“在这儿。”
　　程默打开门进屋，朝着声音的方向往里走，许珂正好抱着猫起身。
　　“你在做什么呢。”程默走过去，注意力瞬间被他怀里的小东西吸引，“这谁家的猫？”
　　“沈川的。”
　　小公主怕生，程默刚伸出手，布偶猫就将脸缩进了许珂胳肢窝边上，见状，许珂眉头紧蹙。
　　“嫌弃谁呢破孩子。”
　　他将猫食盆搁在高桌边，然后将它直接放了下去，一本正经地指着它说，“搞清楚你现在是吃谁的喝谁的住谁家！”
　　“喵～”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友好，小猫将后脚收进了肚子下，整个身子都趴着，委屈巴巴的样子有点眼熟。
　　“你别那么凶。”
　　程默嘴角一抽，跟着蹲下了身，推了推他的胳膊，“都吓着它了。”
　　说着，他将小盆子往它面前移了移，语气温柔地哄着它:“吃饭啦……它叫什么名字啊？”
　　“一千零一夜。”许珂往旁边挪了挪。
　　程默讶异地侧过脸，兴趣盎然:“什么故事？”
　　许珂抬手揽过他的脖子，笑得愉悦:“沈川直到十三岁都还得听他姐讲童话故事才能睡着，他姐就直接将这只猫丢进他被窝，给他吓得再也不让他姐进他房间了。”
　　“为什么？”
　　“因为不知道下次丢的会是什么。”
　　“噗！”程默没忍住笑出了声，垂眸看着正舔着午餐的猫，“还挺好听的，是吧，一千零一夜。”
　　傲娇的布偶猫像是听到了它的名字，抬起小脸轻轻叫唤着，甚至还主动走近唤它名字的人。
　　“嗯？”
　　程默眸光一闪，试探性地再次伸手去摸它，柔软的小脑袋拱进他的掌心，他有些惊喜地问许珂，“它是不是还蛮喜欢我的？”
　　许珂紧紧盯着那只白猫，这一刻，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公主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友好，索性抬着爪子主动去攀求抱抱。
　　“好乖啊一千零一夜。”
　　程默对它没有抵抗力，直接就将他抱进怀里，笑容灿烂地往客厅的方向走。
　　忽然被莫名忽视的人直接愣在原地，他双手叉腰站了起来，两只眼睛都没看差过。
　　这叫助攻？

　　被挂电话的成效显著，当萧然回到房间不到半个小时，阴谋家已经到了。
　　“怎么了宝贝？”
　　苏景盛进门时有些着急，几步迈到客厅寻到了沙发边坐着的人，“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怎么了吗？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男人半跪在沙发边的地毯上，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揉她的胃部，萧然看着他的动作也不解释。
　　“为什么查程默？”她直接问。
　　动作停了，苏景盛抬头与她对视，却迟迟没有回答。
　　萧然的火气一忍再忍，就这么正视着他，等待得少见的耐心。
　　“这件事儿啊。”
　　苏景盛收回手时顺带轻轻捏了捏她的肚子，淡然一笑，“他的手在国外伸不长，我就拉一把喽。”
　　“你还真是……”萧然牙肌一紧，刚想说什么，抬起的手就被他直接捉住。
　　“我小舅子不高兴了？”苏景盛略带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能高兴得起来吗？”萧然有些无奈，又有些委屈，“苏景盛，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他面前话都不敢说一句。”
　　“这么可怕？”苏景盛温柔地将她脸颊边散开的发丝别到而后，“算什么亲弟弟，大不了咱不要他得了。”
　　萧然白了他一眼，很大力地把手抽了出来。
　　“算盘珠子蹦我一脸。”她无语了，“你干点什么不好拿程默激他？”
　　苏景盛倒是不以为然:“恋爱这种事要想谈得久就得知根知底，见面礼嘛，得针对需求才有意思。”
　　萧然眼皮一耷拉:“你倒是有意思了，搞这么大阵仗，你是生怕他查不到你身上是吧。”
　　被说中心思的男人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地咳了几声。
　　萧然嘴角一抽。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滚出去。”她微微一笑，表情管理是成功的，“我怕我今天晚上会收不住刀。”
　　“我错了。”
　　苏景盛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应，反而是十分娴熟地撒起了娇。
　　“老婆，我错了嘛～”
　　见得多了，萧然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起身推着他往门外走。
　　“老婆～”苏景盛有些无奈，但也没反抗，顺着她的力往外走着。
　　萧然拉开了房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折返回卧室去了，苏景盛以为她消了气，继续转身跟在她后面。
　　“咱弟弟都多大了，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以后怎么成大事啊。”
　　“谁让你进来了？”萧然拿着他的单反转过来，见到房间里的人又皱紧了眉，“出去出去。”
　　苏景盛掩面失笑，听话地原路返回，刚到门口，萧然就把那个单反相机拍在他胸上。
　　“你不是喜欢拍吗？”她冷冷一笑，“今天拍不到我满意的照片，就别回来了。”
　　门被重重合上，苏景盛已经懵了。
　　“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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