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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6
“嘿……”
刚才在公园,统共那么点人,白澈离开长椅后,不管走哪条路,都有大概率和这群小朋友撞上。小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动物,说不定逗过猫。师颐追过来是因为刚才掉头回去,该问的都问了,就剩下独来独往的,曾脱队的包鹏,没准有线索。
然而,包鹏毕竟只是个小学生,又并无猜度人心的本事,二度撞见,只以为是来抓自己的,车也不上,滑板往前一推,踩着就跑。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这个人,比对上那只会说话的猫还要可怕。
在过去的一周里,他曾无数次观察过,又无数次下意识躲避,也许是因为这少年身具超越他年龄的平静,又或许是因为那分不骄不躁,不言不语,当审视的目光从身上滚过,就像拿着透视镜往心里探,把人看穿不过轻而易举,他不由想起姥姥拍案讲的传奇故事中,那掐指一算,事事料定如明镜的神人。
能不胆寒嘛!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包鹏觉得班里的数学老师也是这样的人,总是能一眼发现他的小动作,知道他哪些话是借口,甚至能看出作业是抄是做,而现在,这个大自己好几岁的哥哥,也有同样的气质。
这一路车纵贯东西,正值晚高峰,停车的间隙不少人从四面八方狂奔来挤,包鹏把书包反背胸前,死死护住,趁势逆着人流甩开师颐:“让让,让让!”十字路口前信号灯跳红,他一个压板转弯跳上人行横道,没敢直行,而是低头避开破围墙,钻过脚手架和绿纱网,钻进工地。
八月酷暑,正是高温假停工期,公园附近拆迁老房没有人守,小孩子越界,从缝隙里钻进去,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就算注意,附近多有些野孩子爱去“探险”,也多是见惯不怪,管不着。
包鹏踩着滑板溜进一楼,刹车不及,给地上的碎砖头绊了一跤,差点在废料上跌个鼻青脸肿。就在他重心不稳时,白澈一个滚身,用后背抵住翻转的笔盒,将拉链从里刮开,奋力一跃——
“想跑!没那么容易!”
滑板在他脚下一旋,向前快冲,包鹏伸手将猫抱了个满怀。功亏一篑,白澈忍不住酸他:“一般电视剧里的反派在说完这种台词后,不是该立马把人跟丢?”
包鹏的脑回路显然和肥皂剧不大相同,他反问:“你就没想过,万一你是反派呢?”
白澈:“???”
包鹏张大嘴巴,海吞了一口气,大声说:“妖怪!妖怪!猫成精……”白澈用尾巴把他嘴堵住,他呸出一嘴猫毛,昂起下巴,很是不屑:“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除非你一辈子不开口,不然一只会说人话的猫,你说他们是信我还是信你?”
白澈沉默了三秒,不得不妥协:“好吧,我是反派。”猫耳朵一抖,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敲击声?”
“咚,咚,咚——”
包鹏却说:“这是工地,敲击声不是很正常,有钢琴声才不对劲。”
“咚,咚,咚——”
那声音却越来越密集,白澈猫躯一震:“这声音很不规律,像抡起钢管乱捶一气,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别想骗我,你那同伴就在附近,得等他离开!“
包鹏拒绝,不退反进。太阳落山前最后一抹阳光依然毒辣,加上被炙烤一整天的水泥地烫得跟煎蛋锅一样令人难以下脚,因而他不得不贴着拆了一半的烂墙根儿下走,穿过两个房间,回头就撞见一簇血花喷在墙上。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头发凌乱的男人,操着一根染血的钢棍站起来,凶器上似乎还沾着人体组织。
包鹏傻眼,根本不敢低头朝地下看,两只腿忍不住打摆子。
那站立的位置左右皆无遮拦,过于显眼,根本不用转身,只需余光稍微后瞟,就能看个一清二楚,何况日落西山,太阳在后,影子在前,打在墙上。
经历了一整个奇幻暑假的白澈接受能力已经从1级飙升至999级,显然更为淡定,赶紧用头往他心口一顶。包鹏反应过来,向后退,但滑板轮却抵住石子儿,在粗糙不平的地面上拉出刺耳的杂音。
“谁?”
正在毁尸灭迹的男人迅速转身,不忘多稍带一根钢筋,在手上掂了掂,快步追出来:“出来!”
包鹏被吓傻,双腿如灌铅,一动也不动。
“真,真的有连环杀人犯!”
“快跑,跑啊!”
白澈也管不了成精不成精了,尖叫着催促,包鹏颤巍巍踩在滑板上,向外滑去,可他像只无头苍蝇不识得来路,越挺进越往深出,拆到一半的砖房四处死气森森,他们才发现,这一片老小区占地可一点不小,最宽处基本横跨半座公园,而另一半被另一处小区占领,中间整整间隔两座高大的围墙。
滑板通向死路,废墟堆成小山,前方无路可走。
包鹏转身,那眼窝黑深,胡子拉碴,头发油腻而脏乱的深蓝工装男刚好堵过来,手里钢管一甩,连人带滑板砸翻。
这一跤跌得狠,磨在尖锐不平的石料渣滓上,手脚都破了皮。
飞天网限制了自己的行动,白澈拼命挣扎:“快!放我出来,你搞不定的,不然我们都要交待在这里!”
准确的说,是他,毕竟自己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不暴露身份,这个穷凶极恶的男人未必会把自己一块干掉,但白澈毕竟是个人,尽管也怕得要死,但也不敢坐视不管,放任坏蛋在自己眼前杀人。
包鹏垂头,略有犹豫。
白澈不理解,自己或是《侠字谱》究竟有什么重要,还需要他内心活动一番来利弊权衡,他只想赶紧骂醒这位不怕死的小学生。
“来不及了!”
“快!”
“有什么犹豫的!”
“来不及了,快呀!”
工装男也是看准跟前的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料定他吓破胆插翅难逃,所以放慢脚步靠过来,嘴里露出变态的呵笑。
余音已断,但包鹏耳边却忽然响起方才沉重有力的敲击声,也许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爆头,变成地上的一滩血泥。
“不!”
他不想,咬咬牙,解开了飞天网,眨眼的功夫,地上就只剩下一道残影,白澈近身,一拳过去。
一只猫而已。
工装杀人狂如是想,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腕口吃痛。
“怎么会?”
钢管落在地上,他捂着垂下的手,慌张地向地上看去,可地上哪里有猫,而一只猫,留下的不是抓痕,而是叫他脱臼的一击,简直不可思议。最后,他看向包鹏,直觉告诉他,是这个臭小子在搞鬼,于是挥起左臂,怒气冲冲扑了上去。
“mmp,你找死!”
背后却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你的对手在这里。”
白澈闪现至后,照着他脑瓜子抬腿就是一记重劈,杀人狂耳鸣嗡嗡,整个人像烂醉如泥的酒鬼,跌跌撞撞摇了两步,原地晕了过去。“菜鸡。”胖橘落地,不忘拍打爪子,施施然不沾一片灰尘。
包鹏叫住大摇大摆离开的白澈:“等等。”
这熊孩子莫不是还想诈他?他虽然算不上多聪明,但也绝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白澈早忘了卧底的想法,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立刻不耐烦地赶人,并谨慎地又多退了两步:“快走,快回家吧,出去顺便报个警。”
包鹏却逗留在原地,食指绞衣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个,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什么?”
听到这话的瞬间,白澈五官飞了出去,下巴砸到地上,像是地面烫脚,连蹦带跳往后差点跌坑里——换个美女说不定他就扑上去了,谁知道这小孩蔫坏,打的什么注意。白澈忍住想抽他巴掌的心,权当这熊孩子吓破胆,不再追究。
“不可以,不用了,快点回家,小心他一会醒过来,再给你一棒子。”吓唬归吓唬,白澈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忘不了叮嘱,“记得报警,不能让这等穷凶极恶之徒跑掉,我是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一会警察来了就不跟你抢功了。”
包鹏却一路小跑过来,在离猫三米前突然停住,来了个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我没有想伤害你,我是想用你身上的东西跟他换个心愿。”
还真把猫王当阿拉丁神灯了?
白澈心里鄙弃,现在的小孩真好骗,嘴上却劝道:“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好好学习,别净想着什么一夜暴富。”
说了老半天,见那麻瓜蛋子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他不由心软,也想尝试尝试套话,免得师颐整天都说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白澈清了清嗓子,问:“什么心愿?”
“就是……”
包鹏把书包解下放在地上,自己也跟着半跪下来翻找,好奇害死猫,白澈伸长脖子往前看,却见他取出保温杯,拧开盖子,忽然向前一泼。
白澈被浇了个透心凉,大脑在一个屏息的间隔中骤然放空,随后是软绵无力的四肢撑不住身体,最后蜷成一团,昏睡过去。
“孙贼!”
明明是只云南猫,愣是活生生吓出了京片儿,至于武功,不存在的。
五分钟后,精确推导出包鹏躲藏路线的师颐追赶过来,穿过层层破楼,一眼瞧见地上昏倒的男人。他走上前,试了试呼吸,用手拈起粘在衣服上的黄色猫毛,眉头不由紧蹙,掉落的钢管上沾着血肉,不远处地上浮着一滩水渍,无色无味,不知是什么东西,他努力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垃圾的臭味。
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老刑警带队下车,举枪冲了进来,师颐回头,一脸懵逼。
当晚,新闻频道,晚间快讯——
“本台接到消息,流窜作案的凶手今日已被抓获,本市一在读高中生偶破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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