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年二十五

　　洛可急忙调出另一段被删除的资料，这是一段加密的影像文件，记录的日期正好是15年前，罗斯凯文延误关闭通道桥的日子。

　　这是重大的发现，恐怕这就是罗斯凯文真正被灭口的原因。洛可和谢祁都发现了问题的重要性，谢祁问他：“这段视频资料你能恢复吗？”

　　洛可在电脑上熟练地敲击了几下，微微松了口气：“这段视频和刚才被删除的资料不同，没有删除的那么彻底，但是要恢复视频再加破解密码，我需要时间。”

　　“大概需要多久。”

　　“至少五天。”

　　谢祁点头，对洛可继续道：“我把内城技术部腾给你，那里所有的精英技术员都归你调配。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说，一定要尽快破解这段视频。”

　　“这段时间，我会封锁技术部，防止消息外泄。你的安危，我会亲自负责。”

　　谢祁几乎没有犹豫，便将这重要的任务托付给了洛可。他所提供的资源，无疑都是最好的，如果洛可一个人摸索，要想掌握这样的情报，至少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洛可没说什么，谢祁对他的信任让他心里萌生出一种感激，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谢祁一样赏识信任他了。

　　“好，我知道了。”洛可低声应了下来，他的神情没什么波澜，谢祁并不知道，他的托付让洛可心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冥王的突然出现，稳住了暗巢的局势。他用麻醉弹将那些发狂者一个个撂倒，又一脚踹飞了指挥室的大门，在萧磊满脸黑线的目光中，欢呼雀跃的扑到了周曜的怀里，一口一个“曜哥哥”叫的亲切极了。

　　伊恩许久未见到冥王的本尊，陈年的记忆碎片又翻涌了出来，那个时候是冥王刚刚开智、又处于未被完全教化的未成熟期，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开启重机｜□□式。伊恩见识到冥王炸山之后，就彻底被他刷新了三观，从此再也不想和这祖宗有任何交集。

　　现如今他虽然换了副小孩的模样，但气场却并没有随之减少多少。伊恩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他只想让这尊大神赶紧走。

　　有了冥王这个筹码，剩下的交涉就简单多了。伊恩没有再为难萧磊，而是让手下的人把发狂者们重新放入镇静液中，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发狂者们也都逐渐转醒了。

　　薛井泽是最先清醒过来的，本来他醒过来之后还想继续对抗萧磊，被伊恩拦下了。伊恩不知道在薛井泽耳边嘀咕了些什么，薛井泽看冥王的眼神变得十分惊愕，一下子乖巧了许多。

　　周曜无语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伊恩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这么多年还没走出来当初的心理阴影。周曜看着在他怀里撒娇的天真小男孩，实在难以把他和伊恩脑海中那个恐怖的形象融为一体。

　　暗巢的局势稳住了，周曜和伊恩交涉，要他保证程越的安全，并护送他们三人外加冥王离开暗巢。伊恩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下来，吩咐薛井泽去找失踪的程越。

　　薛井泽听说过冥王不少“光荣事迹”，再加上伊恩对冥王的心理阴影，导致薛井泽对冥王的恐惧只多不少。这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不定时“炸｜弹”就在眼前，薛井泽也不敢再萌生出什么心思，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做，先把这祖宗送走再说。

　　按照周曜的描述，薛井泽一路寻找程越的下落，这男人没有身手，只是个普通人，遇到发狂者一定会受伤，如果他还没死的话，一定会躲在隐蔽的地方。

　　薛井泽找遍了程越可能躲藏的地点，都没发现他的踪迹。薛井泽心里纳闷，他正准备再联系周曜，却发现暗巢供水管道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因为他们身体特殊，休息的时候要浸泡在镇静液中，而这些镇静液每隔五天就要更换一次，需要大量的水，所以暗巢的供水系统是由一条管道直接连接天启之外的一处海流，以保证需求。暗巢的镇静液是统一更换处理的，现在还没到更换的日子，按理来说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薛井泽踌躇了一下，推开了大门也走了进去。整个供水基地黑漆漆的，没有开灯，薛井泽叫喊了一声“有人吗？”，没有人回答他。

　　薛井泽正纳闷，只听基地后方传来了咚的一声，薛井泽急忙跑过去，正好看见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拿着一块石头敲击着一条水管。

　　“你是什么人？”薛井泽一下子警觉起来，对方听到背后的声音，站了起来，并不慌张，反而还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这么快就找到这了……看样子周曜他没事了吧？”程越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挠挠头叹了口气：“比我预想的早了半个小时。”

　　“你就是程越？”薛井泽皱眉，这个男人看上去毫发无伤，甚至衣服都没有乱。听周曜讲，他是为了保护周曜才自告奋勇的当诱饵引开了发狂者，可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

　　程越对薛井泽戒备的态度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似乎一直都心不在焉，注意力集中在脚下。薛井泽看到他脚下的一条管道已经被他砸出了一个小缺口。

　　“你跑到这来，就是来搞破坏的么？”薛井泽沉下脸：“你知不知道，暗巢的管道对这里的人意味着什么？”

　　程越耸肩，样子颇为无辜：“我当然知道，可我也是没办法，谁让内城被封锁了呢。现在能和外界联系的地方，也就只有你们这里了。”

　　和外界联系？

　　薛井泽皱眉：“你是说……黑城？你要和黑城联系做什么？”

　　程越走到薛井泽身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薛井泽神色不悦的想要躲开，却惊讶的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动弹。

　　程越的力气大得惊人，薛井泽竟然根本无法反抗。

　　“你——”薛井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程越则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眼睛仍盯着管道上的那处缺口。

　　一只小小的蝴蝶出现在了缺口处，枯黄色的蝴蝶扑闪了两下，程越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那只蝴蝶便飞了起来，在空中绕了一个圈之后，朝薛井泽的方向飞来。

　　“这是……腐蝶？”

　　薛井泽的声音发颤，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本能的想逃，可肩膀上的力道让他根本无法动弹。腐蝶慢慢地朝他飞，宛如枯叶一般的翅膀扑闪着，带着死亡的气息。

　　“你……你到底是谁？”薛井泽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躲过这一劫了。

　　程越微微一笑，他长得很面善，笑容有种亲和力，但配上他现在的动作，有种极其强烈的违和感，这强烈的反差让人毛骨悚然，薛井泽见识过各种残忍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比眼前的人更让他觉得可怕。

　　程越没有回答他，腐蝶在空中划过，消失在他的额头处，薛井泽的脑袋耷拉了下去，然而仅仅过了几秒钟，他便又重新抬起头，只不过这次，他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

　　程越松开了手，薛井泽在原地停留了几秒之后，便转身朝大门外走。程越跟在他身后，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一前一后离开了供水基地。

　　离开了暗巢，周曜总算能好好休息了。他回到和萧磊的住处，头一扎就睡倒了，萧磊惊讶于周曜这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乐观性格，麻烦的事情还有一大堆，曦光教的事还没头绪，可这小子居然能这么快就睡着了。

　　也罢，眼下再怎么焦虑也没用，周曜在暗巢一直紧绷着神经，又一路逃命，体能消耗大，先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萧磊给周曜盖上了一层薄被，自己也准备休息，可转念一想，周曜回来之后没脱衣服，就这么睡起来，很可能会感冒。萧磊脚步一转，又重新回到床边，心下纠结不已。

　　我只是不想让他生病，否则麻烦的是我。

　　我心里只有周哥哥，其他男人的身体我根本不在乎。

　　大家都是男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萧磊从小到大怕过什么！

　　萧磊在心里经历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把“魔爪”伸向了周曜。月光洒在床榻上，周曜的身体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的白皙。萧磊默默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努力压抑住内心的冲动。不得不承认，周曜很美，不管是他的样貌还是身形、皮肤，都美的不像话，仿佛不像是人间的人一样。

　　只有那双眼眸，和周宸夕相似的眼神，带着一丝烟火气，让他显得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萧磊的手不由自主的划过周曜的脸颊，周曜微微皱了皱眉，伸出手握住了萧磊的手，砸了咂嘴便抱着他的胳膊翻了个身，萧磊被周曜这么一拽，身子倒向前，勉强用另一只手撑在床沿才没跌在周曜的身上。

　　萧磊距离周曜不过两三公分的距离，周曜熟睡的面容就在他眼前。萧磊的心扑通扑通开始加速，他许久都没觉得这么冲动过，萧磊的呼吸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眼神顺着周曜的锁骨一路向下。

　　嘀嘀嘀——

　　萧磊的通讯器发出响声，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像是受到惊吓一样，赶忙从周曜的怀中抽中自己的胳膊。周曜仍在沉睡没有醒，只是怀里少了些什么，让他觉得不大习惯，皱着眉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萧磊的心仍在怦怦直跳，周曜的体温还残留在他的臂弯中。萧磊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通讯器快速走到门外。

　　打电话来的是谢祁，萧磊舒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这家伙的声音还挺顺耳。

　　“你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高兴？”谢祁在那头笑道：“几天没听到我的声音，这么想我的吗？”

　　萧磊破天荒的没怼他：“还是你的声音能让人静下心……什么杂念通通都没了。”

　　谢祁皱眉，这话听上去像是好话，但琢磨着总觉得味道不对。萧磊也懒得和他瞎掰扯，两人把这两天各自遇到的事情都和对方简要的汇报了一下。

　　“洛可正在调查罗斯凯文删除的那段视频，这很可能是个大突破。至于暗巢那边，罪魁祸首毋庸置疑就是蒂鲁丹尼，这老东西最近一直蠢蠢欲动，不知道想搞什么鬼。”

　　萧磊从没把蒂鲁丹尼放在眼里，这个家伙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想要天卫军总统领的位置，处处和他不对付，如今搞这么一出也在意料之中。

　　“暗巢罗辉的记忆提取装置，给了执政官启发。他说如果能把周曜脑子里的线索信息提取出来，对天启也会有帮助。”

　　萧磊脸色沉了下来：“什么意思，他难道想让周曜再接受那种电击刺激？”

　　谢祁道：“啧，你急什么。探寻记忆的方式有很多，又不是只有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医疗心理部的程越博士建议，对周曜进行催眠。”

　　催眠？

　　催眠能有效地激发人的潜意识，挖掘内心深处的记忆。周曜提到过，自己的记忆正在逐渐流逝，如果用催眠的方法唤醒深处记忆，倒也不失是一种选择。

　　“等等，程越？就是那个跟我们一起去暗巢的程越？”

　　“人家可是我们天启医疗部首席心理专家，天卫军里不少士兵都是他的患者。他还会定期的给高级军官们进行心理疏导，预防心理疾病。我们这些经常在外打打杀杀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程越医生可是天卫军中的大红人。”

　　萧磊从没听说过这个人：“我在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还有心理治疗？”

　　“那是因为你的心理太变｜态了，没有医生愿意给你进行心理疏导。”谢祁没好气的回答：“从天卫军建立的时候起就有心理辅导制度了，只不过你从没接受过而已。”

　　程越，萧磊对这个男人始终喜欢不起来。他似乎对周曜有极大的兴趣，总是想方设法的黏在他身边。从私心上讲，他一点也不希望周曜和他有丝毫瓜葛，但眼下情况特殊，萧磊必须从大局出发。

　　“这件事我会尊重周曜的意见，不管他愿不愿意，你们都不能胁迫他。”萧磊郑重其事道。

　　“豁——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护着一个人。”谢祁在那头夸张道：“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你的周哥哥了？”

　　“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萧磊不耐烦了：“没别的事就挂了，别打扰我休息。”

　　“等等——”谢祁最后叫住了他：“周曜的身世，我吩咐莉莉去查了。她这几天翻遍了天启建立以来的所有在籍人员记录档案，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关于周曜的记载。”

　　“没有记载？”萧磊诧异道：“一条都没有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在所有的档案记录中，没有找到任何和周曜匹配的记录。”

　　这一点是萧磊没有想到的。不论周曜是谁，只要他在天启生活过，就一定会有记录——购物、吃饭、娱乐等等，只要他需要花钱，天启就能掌握他的信息。可周曜的身上居然没有任何的记录，那就说明，他从没有在天启生活过，这怎么可能！

　　“你确定吗？”

　　“莉莉翻了两遍记录，不会有错。”

　　布朗莉莉的能力，萧磊信得过。可这么一来，周曜的身份就太诡异了，他就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虚构人，如果不是他就躺在卧室里，萧磊简直要怀疑周曜不存在了。

　　“这件事先压下来，不要告诉执政官。”萧磊道：“现在看来，周哥哥选择周曜一定不是偶然，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是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周曜，又为什么偏偏选中他。”

　　谢祁在那头应了下来，周曜的身份确实诡异，但他和周曜见过几次，觉得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坏心思。眼下在没有明朗的线索前，还是先不要禀告执政官，以免打草惊蛇，让消息泄露出去。

　　挂断了通讯，萧磊心烦意乱，周曜的身份比他料想的更加复杂。如果周曜不仅仅是周宸夕留下的线索，那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呢。

　　更令人头疼的是，恐怕周曜这个当事人也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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