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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魍魉(5)
此时,龙二也能看出这狐狸崽子的状态很是不对,像是被人控了神智,只一个劲的涌散灵力,他一时有些犹豫,是趁着此时将他杀死,还是趁着此时尚有余力离开。
那蓬勃向外的灵力不断逸散,风刃卷起被斩断的枯草盘旋着向上,无数在方才的风波里折断手脚手躺在地上的大小鬼们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爬起,散发着腐烂味的关节处发出“咯咯”声。
浓云遮日,这片深幽诡异的林子全然暗了下来,那原本处于风浪中心的狐狸崽子在灵力海中倏然抬起头,淡蓝色的光晕里,嘴角绽开一个冷厉骇人的笑容,“想让我跪你?凭你也配?”
那样的笑容配上那张脸,让他恍惚地想起拾荒原里那红衣杀人鬼。
太像了。
龙二头皮发麻,一路后退,“你…”
阿花则步步逼近,“要不要猜猜,我是谁?”
龙二鸡皮疙瘩淋了一身,预感不妙,再顾不得这狐狸崽子,几乎是惶恐地转身直奔青云之上。
直到那身影从自云端消失,阿花周身的灵力运转仍未停止,周围潜伏着的鬼们探头探脑不敢上前,身处漩涡中央的阿花只觉浑身剧烫,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丹田处那颗内丹不停运转着,烈火灼烧着心肺和最后的理智,疼得他直想骂娘。
那只与他一路逃亡的小鬼驾着老虎兄赶到,跳下虎背,从身上抽了根骨头棒,一棒子朝着他后脑勺敲下,总算是结束了他的煎熬。
阿澜和单胤回来看到那漫山狼藉就知不好,火急火燎地寻到阿花时,他被一群鬼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好在他周身灵力四溢,那些鬼没敢靠近,否则现在要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单胤探了探他丹田处,寻到那作妖的内丹,大吃一惊,“这是发生了什么,内丹怎么跑到他肚子里去了,这傻狐狸当这是糖豆吗?还能随便吃的?”
若阿花还醒着,定要驳上一驳,那糖豆可是自己跑进他肚子里强迫他吃下的。
单胤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将那股子作妖的灵力暂时封了起来,围着阿花的那群鬼看到单胤来了后,早已树倒猢狲散,散了个干干净净。阿澜将阿花背起,担忧地问道,“师傅,接下来怎么办啊?”
单胤将眉头蹙成一道直线,捋着自己稀疏的几根胡须,走在前面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考,阿澜不好打扰,只能背着阿花安静地走在后头。
阿花这会儿浑身发烫,前胸贴着阿澜的后背,嘴里吐出的热气还丝丝缕缕灌入阿澜后脖子口,阿澜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样,唯有耳根静悄悄地红了。
“望甄…”
阿澜突然停下了脚步,前头单胤还在低头沉思,背后阿花闭眼昏睡,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昏睡中的阿花眉间笼着一股郁色,有些像京城里那些成日作些酸掉牙的诗词的忧郁少爷,眉间细细的褶子紧绷着,阿澜将手绕到他脸前,却抚不平那忧郁的褶子。
“望甄…”
这次不是幻听了!
那双赤红的眸子毫无预兆地睁开,满布的苍凉绝望跟着降下,背上的阿花突然伸出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收紧,声音干涩嘶哑地质问,“结发共三生,三生未到,你怎么敢离我而去!望甄,你怎么敢!”
阿澜心头一颤,回首对上那双带着凶煞之气的眼,他一瞬间就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的阿花,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小狐狸,长成了倜傥无羁的红衣少年,绝不会有这样绝望厌世的眼神。
阿花说了这么一句,又带着不甘地闭上了眼,阿澜的一颗心沉寂了下去,不妨走在前头的单胤突然顿悟,拍手道,“我们去妖族。”
单胤见阿澜面露迷惑,便语重心长道,“他体内那颗内丹不属于他,灵力太过强大,不是眼下的他承受的起的。妖族内有一座化丹池,专用来惩治犯罪的妖,化去其妖丹,能化去妖的,自然应该也能化去阿花体内的那颗。”
阿澜将背脊弯了弯,将阿花轻轻往上提了提,尽量让他靠着舒服些,回问道,“那要如何去妖族?”
说到此处,单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息道,“去妖族有三条途径,一条便是自鬼藤林入口处进,只是那里守备森严,只怕我们前脚踏进,后脚就被守卫放箭戳成了刺猬。第二条是自水路进,当年逐鹿之战,仙族就是靠一艘巨翅自妖族外岛驶入内陆,一路杀进去的,阿澜你别这么看我,别说巨翅,师傅连艘竹筏都没。况且如今的妖族今非昔比,自鲛人回归妖族海域,海内妖兽遍布,现任妖王绝不会让当年的祸事重演。只剩这第三条路,从生死涧进入。”
阿澜跟着单胤回了自家小茅屋,看着他先是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子,将箱子上厚厚一层灰吹去,用手指沿着被那颗内丹破开的小洞比了比,发出“奇了,怪了”诸如此类的喃喃自语。
阿澜将阿花小心地放上床,见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不敢惊动他,放低了声音道,“师傅,流光怎么办?若是烛乐儿知道…”
单胤用一个手势阻止了他的话,“那小家伙暂时不会出事,他是被烛龙族的人拐去做傀儡族长了。”
他心道,只怕天界的烛龙族自当年内乱后王族血脉凋零,族内人心不齐,那帮子长老需要个傀儡坐镇族中,替他们传达声音。眼下事情得一件件来,当务之急是先把阿花体内这内丹解决了。
阿澜看着自家师傅左摸摸右翻翻,最后从箱子底部慢悠悠翻出一把灰不溜秋的剑。那面上的灰尘被风一吹呛得他连连咳嗽,自家师傅却是抱着那把剑,在溢满灰尘的狭小空间内目露缅怀,“久违了,老伙计,咱们又要并肩作战了。”
封存已久的剑脱鞘而出,清光乍现,空灵的剑鸣声悠悠响起,只见剑刃上两个繁复古字若隐若现:九灵。
那缅怀的神情下是一种对往昔并肩作战的伙伴的诚挚问候,站在一旁的阿澜只觉此时师傅与这把九灵剑似已人剑合一。困于这座简陋的屋檐下,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沧桑和悲壮。
阿澜对妖界一知半解,对生死涧内的险象环生更是完全不知,单胤负着一把九灵剑,阿澜背着阿花,肩膀上绑着个小小行囊,三人便这般踏上了前往妖界的路。
这几天赶路期间,阿澜对自家师傅的认知又多了一层。背负着九灵剑的单胤似无所不能,披剑所过,妖魔尽去,隐隐流露出曾经仙族第一人的风采。
那闲时嗑瓜子喝酒,又抠门的老头儿,将年轻时横剑立于万巅之上的风采隐于市井之下,换成了经年沉淀后的疏阔豁达,却在岁月峥嵘里,依旧无人可替无人敢忘。
会让阿澜隐隐生出一种好奇,二十年前的师傅,该是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
肩膀上的阿花挪了挪身体,肩膀上湿濡温热的触感让阿澜不由停下脚步,阿花趴在他肩头,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父王…母后…”昏迷中一行清泪自眼底缓缓流下。
单胤头也不回地说,“不用管他,那是花惜缘曾经的意念在作祟。”
阿澜替阿花将眼下的泪擦去,问道,“那个花惜缘,他是什么样的人?”
单胤一时无话,似回到记忆之初,很久很久后,解下腰间的鬼葫芦,喝下一口酒轻叹道,“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阿澜问,“他死了吗?”
单胤又是一口酒灌肠而过,声音飘荡在乌幽幽的风里,“早死了,魂飞魄散,骨头渣都不剩了。”
阿澜又道,“阿花长得跟他很像吗?”
单胤“哈哈”大笑,指着阿澜背后的狐狸崽子,道,“不一样不一样,这崽子可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才宠出了这副臭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敌人来了都不知道跑,充什么英雄?挨打了吧。还要老头子来善后。”
单胤踢开一块断木,指着脚下的深壑道,“到了。”
所谓生死涧,亦是万妖之巅上的一道奇异景观,据闻很久以前曾有一道雷霆万钧的光剑自高空横劈而下,在万妖之巅凿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深壑,其内山壁怪石嶙峋,鬼气冲天,乃妖族世代禁地。
妖族有妖族的信奉,普通妖族死后将一副骸骨用布一裹,丢入山野间,任秃鹫野狼啃食,因妖族无轮回,死后便是重归于自然,灵魂化作山川河流,守护一方。而妖族史上各代十二妖君,因妖力过于强大,未免作祟,各代妖君死后遗体抛入生死涧,由妖王亲自设封。
生死涧外果然有一个淡蓝色的封印,单胤用九灵破了个单人可入的洞,像模像样地感叹道,“想不到白蔹如今修为精进了这么多。”
阿澜脱口问道,“师傅认识妖王?”
像是被牵动了思绪,又不愿详说,单胤摸着鼻子敷衍道,“嗯…早年间打过一架。”
阿澜好奇道,“是师傅赢了?”
单胤道,“算是吧…不过白蔹也算是个狠人。”
单胤心道要不然也不能凭一己之力支撑起当时那个残破凋零的妖族,到如今再创妖族盛世。他也算一代人物了。
阿澜盯着那被单胤破开的洞,洞下黑幽无光,却时有一种被妖物在暗中窥探的错觉,让他平白浑身一冷,“师傅,我们下去?”
单胤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此乃妖族第一险地,进去后你记得跟紧,万事小心。”
“是。”阿澜将腰带解下,绕在趴在他背上睡得正熟的阿花腰间和自己腰间捆了几圈扎紧。与单胤一前一后进入了生死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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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终究是为阿花重新解封了九灵剑!纵然是二十年后,仙族第一剑的风采,绝不会就此消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