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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挂疏桐 | 16 雨打竹马缘
队伍酉时并没有出发。左使刚走不久,范右使便扛着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了,叫停了行动。
一个人,是真的浑身鲜血。另一个,裙子上全是粘稠血块,身上满是鞭痕。
一个营帐中闪烁着灯光,纪晓芙头上压着个汗巾。几日来的鞭子打的她终于身子滚烫了起来。
明教行军,婢子是不跟着的。头两日,杨左使起不来身,是几个地门的大姐坐在那轮番守着,擦着她手心与额头。
小月子有时比真月子还重要,最忌吹冷风。几个大姐叹了口气,这冰天雪地,屋里又熏着炭,真亏的夫人这般坚毅的性子,换了旁人,早就受不住了。
后来杨逍刚好一些,便坚持着要起身忙碌。他那日看起来伤势确实可怖,但所幸只达肌肤,未入血骨。好多人很久没见过他受伤,也忘了其实他也是个会受伤的人,一个重伤的杨逍,也弄得众弟子的士气一阵萎靡。可没过几日,他竟复又站起身了,真想不到,那个书生文质儒雅的面孔下,却有着这般顽强的生命活力。
弟子们都劝他多做休息,他却淡淡不应。不是陪在夫人屋内,就是来问范遥近日情况如何,需要他做什么。范遥却一点没了二弟对长兄的尊重,对他颇不耐烦,每次杨逍一进门,他便破口大骂,直道姓杨的混账东西赶紧找个地方自死自己的,早死早超生,别耽误了投胎,下辈子千万别再来找姓范的头陀做兄弟,这辈子也赶紧滚的远些,最好别再扰了姓范的处理明教的正经事务。杨逍却也不恼,冰了几天的脸被骂的终于解冻,笑了一下,毫无愧疚,大摇大摆,一身轻松的出了主营帐,干脆就在夫人那屋不怎么出来了。
范遥一并揽下了所有事务,包括杨逍平日总管的粮草,巡查,账务,车马。弟子们总道范遥是另一个杨逍,只是性子更加跳脱些,一见着过于繁杂的日常琐事就直喊杨逍的名字,甩开手就盾地逃跑。内务一事,还是要左使这般更内敛沉稳些的人来做才好。这几日,竟瞧着范右使一口气把内务外务全部接了下来,其一丝不苟,细致入微,天衣无缝,不逊杨逍半分。
夜晚烛火摇曳,杨逍坐在床头,轻轻拿着药擦着纪晓芙肩与臂膀上的鞭痕。纪晓芙热已经退去了,人却一直迷迷糊糊,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连着几日也没怎么醒,只中间喃喃的叫了水喝,饭也未曾好好吃,都是些稀粥乳质之物。
药擦着擦着,床上虚弱的人突然半睁开了眼睛,拉住了他忙碌的手。
“逍……”
杨逍见她醒来,急忙应道:“我在这呢……你醒啦……饿不饿?”
纪晓芙只觉得浑身虚脱,面前那人也是瘦了一圈。二人前阵在金陵几月金秋暖冬,日日寻觅美食,杨逍本来削瘦的脸终于填了些肉进去,如今却仿佛白吃了一场,更削瘦了,一双鹿眼周围微青,眼眶深深,目光温柔的笼住她。手指冰冷修长,轻轻抚过她额发。
她摸着自己腹部,甚么也摸不出来,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拧尽了水的长绒巾,有些干涩的痛。有人贴心的给她垫了些干净的软帕子,衣裙也早被换成了家常贴身的寝衣。被子里有些淡淡的血腥气,被帐内上好的银丝碳味掩盖住。她心里突然凉了半截,如同浸入了冰凉的湖底。
她有些期盼的看向杨逍,嘴唇一开一合,好像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没……没了?”
杨逍突然别过了头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呼吸颤抖,吸不进气去,没有答话。
“可我……可我……连名字……都还没起呢……”
纪晓芙轻轻的说了一句,怔怔的看着杨逍。杨逍身体跟着一抖,清俊的侧脸上,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纪晓芙突然将脸埋进了被子里,手紧紧握成拳头,抓住被沿,蜷缩起了身体。她的声音被被子盖住,悲凉却刺穿了厚厚的红绸。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我明明好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啊……”
她的拳头握的极紧,不住颤抖。一双手突然使劲,又使劲的掰开了她握的发白的拳,努力将她的手揉开,舒展在自己手心里。被子被拉开,那人突然附下来抱她起身,拍着她背,手臂也轻轻摇着,似是哄她入睡,柔声道:
“不哭了……我们不哭了……”
“都是…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在山谷停车……我们再等一阵,进了昆仑山再休息也行啊……”
纪晓芙语无伦次的说着,不停抽着气。杨逍的脸紧紧贴着她,轻轻拍着她,不停的说:“不哭了,不哭了…都过去了…”自己脸上,却又流起了泪来。
“我们停了车…本来一切好好的…突然…突然,他们都中毒了…只有我没中毒……我怎么没中毒……”
突然,纪晓芙停住了哭声,咬住了嘴唇,眉头凝在了一起,眼睛从杨逍的肩头睁开来,手却紧紧攥起了杨逍肩头的衣服,声音艰涩道:
“有…有人下毒…我那一行人里…有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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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缺月挂疏桐 | 16 雨打竹马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