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簪花

　　裕王和采薇的婚期定在十月，我松了口气，成了婚总不至于还想着要和我一起去江陵府了吧？

　　姑父和姑母再次登门，采薇跟我说的时候，跟我带着同样的疑惑。都找到芙儿了，不会还要来问罪吧，秋后算账？

　　我忐忑地把他们迎进来，看他们都笑得欢喜，我又觉得是自已多想了。姑父不爱听我和姑母扯些有的没的，赶紧说明来意，果然，是来道谢的。虽然我觉得没有必要，但来都来了，也只是口头上客气一下，总不好把人往外赶。

　　姑母是肉眼可见的高兴，先是说见到了芙儿，看着芙儿过得很好，长篇大论地讲了他们去找芙儿途中的所见所闻，大约是当作趣事讲给我听。又说芙儿长大了，懂得体贴父母，招待他们十分周全。最后还说芙儿问及我，说是十分想念我，我面上感动流涕，心中毫无波澜，毕竟我与赵芙一直以来都有联系，可从来没这么煽情过，况且姑母或许只是为了让我面上过得去，这话实在不知真假。

　　说实在的，我也高兴。定时炸|弹移除了一个，没有不高兴的道理，我看姑父姑母夸赞芙儿都是发自真心，看来芙儿的危机也算是彻底解除了。又提及钟芩的父亲和母亲，姑母问我最近是否回过丞相府。已经有段时间没回去了，南巡回来之后匆忙回去过一次，后来好像一直很忙，还没来得及回去。无论如何，离京之前还是应该回去看望他们的。

　　等姑父姑母走后，我将近期的安排列了出来：一、要去看望康王妃，云柏刚刚病愈时去看过一次，那时没坐一会儿便被赶了回来，康王妃执意让我回来多照顾云柏，如今云柏已经大好，我也该再去探望。二、要回丞相府去看看钟芩的父亲和母亲，我若去了江陵府，便难得回京了，更少有机会去见他们。

　　至于采薇的婚事，几乎是她亲力亲为，自已筹备，我没有经验，除了替她备些嫁妆，也不知还需做些什么，便由着她去忙。

　　我约了元祎一道去看康王妃，此时康王妃已经快要临盆，肚子鼓鼓的，我看元祎紧紧看住嘉禾，生怕小孩子四处跑惹祸，此时康王妃是万万不能受到冲撞惊吓。

　　康王妃自然觉得我们小题大作，“嘉禾这般乖巧懂事，你们怕什么？”

　　我望向元祎，她也正好转头看我，相视一笑后我道：“四嫂如今可要小心宝贝着自已，我们自然也得呵护着才是。”

　　康王妃笑了，与我们打趣几句，又埋怨起康王爷来。

　　上回来我就发现了，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碍不着她的眼，但康王爷一直在侧细心照料，却是一直遭到吐槽埋怨，我看着都替康王爷觉得冤。

　　盛好的汤康王爷替她晾着，晾得差不多了递过去，她嫌烫，再稍晾一晾，她便又嫌凉了。

　　元祎大约也是看不过眼，笑道：“四嫂可不能这样为难四哥，等我的宝贝侄儿出来了，还得四哥照看呢。”

　　康王妃笑着，嘴上却仍是喃喃骂着康王爷，却见康王爷虽然挨骂，但乐呵呵的。

　　元祎见如此，也不再多说，只又默默看了我一眼。

　　“我受这么多苦，还不都是你害的。”康王妃冲康王爷翻了个白眼，这一听就是撒娇啊。

　　“好好好，苦了瑶瑶了，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康王爷显然乐在其中。

　　康王妃又哼哼两声，才说“嘉禾怕是饿了，让厨房再送些点心来。”

　　元祎见此情形，觉得我们在场是有点不合适，忙道：“四哥四嫂莫费心了，我和五嫂也得走了，嘉禾困了，在别处睡不惯，得回府去。”

　　理由如此充分，康王爷与康王妃也不好多留，康王妃此时身子重，我与元祎赶紧阻她送我们，让她多休息。

　　回去路上我同元祎乘一驾马车，嘉禾在元祎怀中睡着了，元祎突然道：“四嫂也是的，这都快生了，还如此抱怨，这对孩子多不好。”

　　“不过是撒撒娇么，人家夫妻之间的情趣，你怎么还管上了？”我笑。

　　“四嫂原本没打算怀孩子，怀上了才知道，到了如今都是不得已。”元祎笑着向我解释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四嫂有怨言。”

　　元祎用手肘蹭了蹭我的手臂，笑得奇奇怪怪的，许久，才开口道：“五嫂，那你和五哥呢？”

　　“什么？”我装作听不懂。

　　“你和五哥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元祎挑明问我。

　　“我没想过这件事情。”我答她。

　　“那五哥呢？”元祎又问。

　　我不假思索道：“他也不想。”

　　“他是没说，还是不想？”

　　没说不就是不想嘛，我看了元祎一眼，答道：“不想。”

　　元祎显然不信，望着我又露出奇怪的笑容。

　　终于到了公主府，元祎带着嘉禾下了车，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我回到王府的时候，云柏已经回来了，这真的是件很难得的事情，他给我倒了杯茶，“方才我去花园看过，你不在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偷懒，倒是在认真学的。”

　　我笑：“是啊，都是认真的。”

　　我和云柏好像没有什么能聊得起来的话题了，一方尽力想搞好气氛，努力找话题，但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什么话题都只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但我知道，我与云柏都已经尽力了。

　　一起吃了晚饭，云柏又携着我去花园散步，那几盆绿菊已然开得很好了，在那儿多站了会儿，除此以外，便没什么可看的了，他握着我的手，不紧不慢地又回了房。

　　“明日是休沐日，我陪你回相府一趟吧。”他道。

　　我点头：“嗯，正好我也想回去看看父亲和母亲。”

　　他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

　　我自已也有点疑惑，我好像已经完全把自已当作钟芩了，如果钟芩没有与元青那一段过往，从始至终一心一意地和王爷在一处，大约也就是我现在的情况。这日子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平平稳稳的，至少是安逸舒适的。至于有没有活力，快不快乐，那实在是太高深的话题，不能强求。

　　但我想，倘若我仍在从前的世界里，我应该过不了现在这般平淡的日子，毕竟一个人面对工作，又没有多少底气，难免觉得坎坷难熬，更不可能有现在的自如。我说要去江陵府开学堂，云柏竟也就同意了，换作从前，高考报志愿时想去省外读大学都得不到父母的支持。

　　想得远了，便理不清楚思绪，凭着方才想的这些，无论如何该是快乐的，为什么还会有不愉快的痕迹在脑海里一直出现。

　　第二日我和云柏一起回了丞相府，我越来越自如了，我不怕被拆穿，不怕惹麻烦，真心实意地把他们当做我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便觉得与他们更亲近了。父亲和母亲自然也很关心我，怕我回府吃不惯住不惯，操许多心。

　　在相府住了一晚，第二天云柏和父亲早起上朝，我陪着母亲，母亲似乎有话要对我说，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她终于开口，“芩儿，我听说，元青要回来了。”

　　我还是愣了一下，理了理记忆。我上次已经把钟芩的事告诉他了，他知道我不是钟芩。我点了点头，又宽慰母亲道：“母亲不必担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担心怎么是一句没有内容的宽慰就能打消的，母亲依然愁容满面，但还是勉强挤出笑容，一脸慈爱地望着我，“那就好。”

　　我与母亲告别的时候，她仍然不安心，我又不能将事实告诉她，再怎么安慰都只有干巴巴的“别担心”，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我只好抱了抱她，又说：“元青心中有数的，他必定事事为我好。”

　　我上马车的时候，瞥见母亲在抹眼泪。

　　钟芩和元青，真的是个悲剧，任谁听了都要掉眼泪。

　　我回到王府，一个人在房间里写了会儿字，心情却依然不能平静。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乱什么。

　　不为元青，或许是为云柏，或许是为我自己。

　　下午云柏回来得比前几日晚，我在饭桌上等了他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是特别好。

　　“今日皇兄说起元青将军，说是元青将军过几日就回京了。”他也同母亲一样，思索了许久才开口告诉我。

　　我点头：“嗯，今日母亲也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他看我一脸平静，没什么反应，无奈地笑了笑，“你多吃些，近日看你又瘦了。”

　　我摸了摸我的双下巴，还在，但好像是小了点，这说明，我肯定还是比钟芩原来胖的，但比我来了之后确实瘦了一些。

　　“好，我多喝点汤。”

　　我埋头喝汤，期间他给我夹了许多菜，我不得不护住碗，笑着说：“够了够了，实在是吃不了这么多。”

　　他终于停下往我碗中夹菜的动作，埋头吃他的，我便趁机夹了不少肉给他，“多吃点肉，最近可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抬头看着我，笑得春风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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