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飞蛾扑火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能和西索朝夕相处的我来说，实在是太过短暂。
　　这一个月里我们什么正事都没做，包括到店里帮忙和跟着西索去给他的小果实们施肥浇水。
　　……如果吃也算正事的话，那么我收回前一句话。
　　我们相处快三年了，从来不知道西索其实是个吃货，从小杰比赛的第二天，他就带着我（大雾）去了隔壁市，从夜市路边摊到小犄角旮旯里别具一格的农家小吃；从高档酒店到豪华餐厅；从旅游景点的特色美食到导游大哥家老娘做的煎饼果子……
　　等我们换了第二个城市从头开始吃的时候，我开始考虑是不是去当个美食猎人要合适一点。因为，我开始享受这个过程，享受喜爱之人面对美食的喜悦，虽然不明显，但我就是感觉得到。那种感情其实不能称之为喜悦，跟我们这种在流星街常年处于饥饿状态看到食物的本能反应不一样，他像是完成一个愿望，万分虔诚的把不同的食物都送入腹中，面上会有种完成心愿的满足感。
　　我不太懂这究竟是一种怎样蜿蜒曲折的心路历程，但可以肯定，这跟他一点口风都不漏的成长环境有关。
　　我渴望了解他的一切，他的困苦，他的悲伤，他不愿揭开的伤疤……如果有的话。
　　西索接到可爱小姐电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第二个城市逗留了大半个月了，寻找美食的任务才进行到了一半。
　　说不失落是假的，可是看着对面人对手边的美食瞬间失去兴趣的样子，我知道这场改变不了的战斗，他是非参加不可了。
　　我们当天就开车回了竞技场。可爱小姐看到西索回来，明显的松了口气。西索和华石斗郎都属于顶尖斗者，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如果西索又撂挑子走人，不说对竞技场的声望有没有影响，单就那些高价买了现场票的人集体暴走就不太好处理。
　　我伸出大拇指为可爱小姐的爱岗敬业点赞，换来一双大白眼后，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
　　如果不刻意去想，我甚至都忘了我曾经认识臭名昭著的幻影旅团。
　　自从我鲜血淋漓的躺在他们脚下那天起，他们也从没有在我的噩梦里出现过。所以当在西索和华石斗郎比斗的看台上看到玛琪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置身蜘蛛窝的错觉。
　　我看见她的同时她也看见了我，没有我的复杂情绪，神色冷淡疏离，像是早知道我在这里。
　　我想想也是，她是蜘蛛里和西索走的最近的人，或许也来过竞技场，只是和我刚好岔开了而已，再说我也从不曾掩饰过自己的行踪，在竞技场里也算高调。
　　玛琪高高的看了我一眼就撇过了头，我在她眼里像是一只随处可见的阿猫阿狗，让她连一丝一毫的多余表情都欠奉。
　　“你认识？”奇犽的座位在我旁边，这不是什么巧合，我是刚好碰到他买票才决定要来看比赛的。
　　“算是吧。”
　　奇犽对我的敷衍了事很不满，探头去看已经坐在台阶上的玛琪，被我按着头强行压了下来，“认真的看比赛。”
　　奇犽拍开我的手，也没有再转头看人，阴笑着问我：“你情敌啊？”
　　“是啊。”我继续敷衍。
　　“比你漂亮多了。”奇犽立马顺杆爬，逮着一个损我的机会哪能那么轻易的放过。
　　“嗯嗯嗯，是是是，全世界我最丑。”
　　“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嘛。”
　　“中华传统美德。”
　　“什么鬼东西。”
　　“没有鬼，话唠小鬼倒是有一个。”
　　……
　　奇犽没有回话不是因为他无话可说，也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他终于发现底下的战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我乐得清静，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场上，我亲爱的西索先生此时的情况很不乐观啊。
　　从开场开始，除了例行的废话，西索就一直处于被压着打的状态，短短两分钟，两颊已经伤痕累累。
　　我实在是搞不明白，西索的所有对手为什么都喜欢打脸，明明他的身材比那张巴掌大的脸更让同性嫉妒吧？
　　奇犽看的很心焦，眉头越皱越紧，我自己都打不过的人却被看着不如我的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这种纠结的自我否定的心情我是完全懂的。
　　在西索又一次被打倒在地的时候，小孩终于忍不住了，转头问我：“你难道不担心吗？”
　　“不啊，就算他毁容了，我依然爱他。”我眼睛看着台下，心不在焉的回答。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这一声吼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捂着耳朵等着耳鸣过去，奇犽毫不理会前后观众不满的瞪视，猫眼瞪的老大。
　　我转了个身子自然的挡住玛琪好奇看过来的视线，叹了口气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西索了？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谁……”我眼看他又要吼出来，眼明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免得他提早暴露了自己，为西索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吧，是我的错，认真看比赛吧，”我伸出两根手指，弯曲着对着我的双眼，又转了个方向对着他的，认真的说：“用眼睛看，懂吗？”
　　奇犽不明所以，摇着头，挣扎着脱离我的魔掌，喘着气说：“说什么鬼话，不明白。”
　　“试着把念集中到眼睛上。”我耐心的解释道。
　　奇犽瞪大眼见我不像说谎的样子，就闭上了眼睛。
　　一分钟……
　　两分钟……
　　我的耳朵终于清净了，认真的看着台下西索和华石斗郎打嘴仗。
　　“不行，根本做不到，你是不是又骗我。”奇犽试了三分钟不得其门而入，自暴自弃的又把矛头指向了我。
　　“那是因为你太笨。”我翻白眼，看都不想看他。
　　“明明是你说的方法不对！”
　　“承认吧，就是你太笨了。”
　　“飞蛾小姐，”坐在奇犽另一边的云古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将蹦起来的奇犽又按回座位上，冲后面被奇犽干扰到的观众连连道歉，成功安抚住人后，叹了口气对我说：“奇犽他还没有学会‘练’。”
　　“所以我说是个笨……”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观众台上铺天盖地的呼声给打断了，我连忙看向台上，西索的一条手臂第一时间就映入了我的眼中。带着血花旋转着飞向高空，我的视线随着它上下，直到被另一只手稳稳的接住。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看到那条血肉模糊的断臂，我的心脏还是骤然紧缩。
　　奇犽惊的张大了嘴，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看我又看看云古，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他会死吗？”
　　我咬牙切齿道：“死了才好。”
　　奇犽不懂我突然的怒气从何而来，诧异的看了我好几眼。
　　台下的西索失去一条手臂后没有如众人预想的那样受挫，嚣张的气焰反而更甚，反而让本来笃定出了口气的华石斗郎惊慌失措起来。
　　碰上西索这样的对手真的无时无刻让人怀疑人生，仿佛怎么打都打不倒，明明处处占上风的是自己，但看着西索那张永远嚣张的脸，那个压着打的人仿佛就变成了自己。
　　为对手默哀三分钟。
　　华石斗郎收了西索一条手臂见没起到应有的效果，已经有点急躁了。西索见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就秀起了他变态的智商。
　　一个被原世界玩烂了的数字游戏，让现场再一次达到高潮。
　　我失神的看着场中犹如王者的男人，他果真就该这样被万众瞩目，被欢呼崇拜包围才是他应该有的待遇。哪怕他失去手臂，哪怕他呈现败势，只凭那浑身散发的火热气场，他就是场上当之无愧的王。
　　当西索想玩的时候，他可以放弃所有能放弃的，去满足你，逗弄你，让你误认为你可以在慵懒的狮子头上拔毛。当你觉得自己可以得寸进尺更进一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种种假象背后，是让你失去生命的真理。那些细微的被你忽略过去的獠牙，就是死神的镰刀，你的生命在镰刀下终结，你死亡的判决书，来自于你自认为近在咫尺的背影，而你到死都不会知道，你真正输在哪里。
　　整个比赛看下来，观众都是明显的意犹未尽，虽然他们并没有看懂台下的变幻莫测，对西索变态的程度却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华石斗郎的惨败不是因为他实力差，而是他的自得意满。这种自得意满在碰上西索无时无刻不曾减弱的坚定的自信后，变得溃不成军。简单的说，他的自满来自于自卑，而西索的自信来自于他骄傲的灵魂，他的灵魂坚定的认为，他才是最强的那个。
　　所以，他赢了。
　　我靠在西索门外的墙壁上十分钟后，玛琪开门从里面出来了，毫不犹豫的关门声，干净利落的把西索共进晚餐的邀请隔绝在门内。
　　“好久不见。”我率先打了声招呼。
　　玛琪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能活着。”
　　“我也是。”
　　美女姐姐不太爱说话，在蜘蛛窝的那一年也很少搭理我。我觉得我和她是有代沟的，来自年龄和性格的差异，让我们之间总有种淡淡的不认同感。隔了快三年了，这种感觉依旧不变。
　　所以在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后，我们便无话可说，她背着她的包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撇了撇嘴推开了西索的房门。他正在洗澡，哗啦啦的水流声从没有关严的浴室门内倾斜而出。我关了房门后，顺便帮他把浴室门也拉上了，里面立马传出了笑声，我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很好。
　　直觉他这种好心情不是因为华石斗郎的死，更不是因为我帮他关门这种小事，而是来自于刚刚拒绝和她共进晚餐的美女姐姐。
　　我把自己扔在他的床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天花板上的吊顶是传统的乳白色灯罩，没有华丽的水晶，没有繁复的花纹，看久了，眼睛也不会痛。
　　我开始后悔今天去看比赛了，一种兔死狗烹的讨厌情绪从华石斗郎跳着扭曲的舞死去后就萦绕不去。
　　几分钟后，西索腰上围了块毛巾就出来了，看到我霸占了他的床，习以为常得走到窗边，擦着头发问我：“蜘蛛们要在友客鑫市集合，你去吗？”
　　完全没有一点刚杀了人的不适感，恐怕连华石斗郎这个人的脸长什么样都忘了吧。
　　真是可怜的烂果实。
　　我翻身面对着他侧躺着问：“我去寻死吗？”
　　“呵呵……”他扔了毛巾，反手把身后的一张“轻薄的假相”揭了下来，写着四号的黑色蜘蛛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化为乌有。
　　“总是忘了把它揭下来。”
　　“准备动手了吗？”
　　西索冲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对着窗外张开了双臂。
　　“小飞蛾，等的太久，会让人变得很烦躁，”他顿了顿又说：“虽然我挺喜欢这种烦躁的。”
　　嗯嗯……全世界你最变态，你快超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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