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恐怖的故事

　　跟乔夏来的严玖，最后跟乔远一起走了。
　　鬼王肚子饿，得找食物，严玖就和乔远一起开车到附近的村落转转，遇到适合的“食物”，严玖就把龟缸从背包里拿出来，放到地上，打坐“溜龟”。乔远则坐在不远处，一边替他放哨一边脑子放空。
　　严玖总觉得乔远应该很累很累。上班是个体力活，虽然不用搬砖，可动脑带来的疲惫感远比搬砖更抽空人的精气，要不怎么每天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年轻人们只想在沙发上葛优瘫？更别说身兼数职，还要抽空帮自己打杂的乔总？
　　可每次见面，乔远仍然是从头到脚的漂亮，一丝疲倦气息都感觉不到，倒是把自己折腾得像条即将被晒干的弹涂鱼。
　　鬼王吃完游走在犄角旮旯里的杂鱼，肚子饱饱，但还是张嘴表示不满：“能不能来点高档的货色，我怎么说也可能是四神之一，让我吃这种杂鱼，你不觉得很没面子吗？你看看人家方家的老虎，养的那叫一个毛光水亮，我呢？我就跟个家鸡似的只能吃点鸡饲料！”
　　“儿不嫌家贫，你既然同意跟我，就不要挑三拣四的。”严玖也不怕他，捡起龟缸准备回去。
　　“谁是你儿！！”老龟气得炸锅。
　　“今晚吃什么？”严玖已经开始跟乔远讨论晚餐问题。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车开到一半，乔夏的电话打到严玖手机上：“迁坟的时间定了，就在下个月初八。”
　　乔远问：“谁来主持？”地师肯定不是主持人，做为最终一环，他们也必须提防着这个人选。
　　“附近寺庙的主持，在本地名望很高。这一个人选上他们应该没法弄什么。”
　　两人陷入了沉思。
　　所以，最大的BUG还是王昆仑？
　　“他选的三个方案真的没问题吗？村民投票出来的一定是客观的吗？”严玖双手抱胸，又一次复盘。
　　“我们找了好几个人来看，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连杨四都没能挑出太大的毛病。毕竟受限于城市发展，实际上能用的地也就这些了。再好的地段也轮不到他们，”乔远开车的时候目不斜视，“耐心点吧，有时候王炸要留到最后。”
　　他俩最后选了个老城区的大排档。开车回到G城已经错过了饭点，人不算多。可附近因为地铁修建，来吃饭的各色人都有，有施工队的工友团，有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有打工人的宵夜聚会，总之什么声音什么味道都有。乔远和严玖却从不在意这些，融入在里面，怡然自得地吃着自己的猪油渣炒菜心，生炒骨，三丝炒面，身上精致的西装也没让他们显得鹤立鸡群。
　　G城就是如此的包容，没人会通过你的外表气质判断你是否有钱。亟着人字拖穿着大花裤衩工字背心才是拥抱G城烟火气的最佳姿态。
　　“这条十八号线看来要修到明年去了，”严玖一边吃一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地，“之前挖到文物古迹的事情不知道考古队他们处理得怎么样，这种重大遗迹抢救性挖掘最快也得几个月吧。”
　　因为离鬼王出土地还挺远，所以包里的老乌龟安安分分的睡觉，没有闹腾。
　　“那就去看看，”乔远吃完盘里的炒面，优雅地擦干净嘴，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反正今晚还早。”
　　……不，不早了大哥，您晚上从来是要一个小时的，明天还得上班喂。严玖夹紧了屁股，还是跟了上去。
　　九点的时候，中印大厦居然没有几盏灯是亮的。周围因为地铁施工，商铺更是大门紧闭，旁边几栋矮一点的老房子本来就属于待拆迁区，于是无光污染的环境让这个区域显得极其萧条。
　　“看来这里的公司都不卷嘛。”严玖远远看到黑乎乎的大楼，感叹道。
　　大家都喜欢灯火通明的城市，其实黑乎乎的城市才是正常人居住的城市，到点下班，熄灯走人。下班不积极，那铁定脑壳有问题。可现在放眼全国的一线城市写字楼，除了还没建成的大楼，那个不是灯火通明的？
　　“以前不是这样的。”乔远却皱起了眉头。中印大厦地处CBD外围区，他多次开车经过，虽然没有太过留意，但绝不是印象中这样冷清黑暗。
　　车子在工地附近停下，工地的人都在正常忙碌，并没有他们担心的异样。
　　严玖已经提前打电话给考古队队长，后者虽然对他们曾经的闯祸行为非常不满，但这里又是他们提供的信息，功过相抵，加上对方确实是以公职身份来现场调查，只好再三强调不允许接近核心挖掘区，这才派了个队员带他们进入现场。
　　“这是武后时期的文物，墓主现在还不能确定身份，但是主墓室里面有个巨大的炼丹炉，里面的丹药成分还在分析，墓室墙上的壁画都脱落的差不多了，好在还有两幅依稀能看得出人物轮廓，可真是太妙了……”队员越说越兴奋，可以想见里面挖掘出来的东西多有价值。
　　两人对古墓没啥兴趣，反正这个老乌龟早就用几句话描述完墓主的情况，无非就是一个千年前道行比较厉害的宫廷术士，里面的东西只要上缴国家，他俩跟这个墓主人就不会产生任何纠葛——毕竟黑曜石一破，他就是一堆等待进入国家博物馆的“文物”而已。
　　他们仨简单在挖掘现场绕了一圈。之前和他们斗得难舍难分的那些“东西”早就被特侦处事后处理了，加上大量阳气让隧道变成了跟地上没啥区别的“人间”，属于黑暗的物质被一群“纯阳”的考古队员们逼到角落里瑟瑟发抖，加上考古队对付这些脏东西的手段有时候比特侦处还厉害，除了偶尔能看到一两双略带不甘又有贼心没贼胆的黑洞洞眼睛外，严玖觉得这里干净得跟博物馆没啥区别。
　　“就是最近有点烦人，”队员兴奋完又吐槽，“老是有领导来视察，东西都没理清楚呢，一边抢进度一边还要给他们整理汇报材料……”
　　“有哪些领导来了？”乔远突然插了句。
　　“省部级都有，还有什么外事办的都来了，说是想带外宾来参观一下文明古国的挖掘现场，这都啥跟啥……”
　　乔远和严玖对了个眼神。外宾，呵，有趣。
　　严玖马上用手机给领导打了小报告，要查的话明天早上就能把这个“尊贵的外宾”给查出来。
　　其实整个墓室根本不大，几句话时间就绕场一周结束。
　　两人走回地面上，再次觉得这个老乌龟带来的麻烦才刚开始。
　　“真不想养。”严玖啧了一声，咸鱼气质再次浮现。
　　他本就不是什么争强好胜的人，他只想好好地，平静安稳地活下去而已。可这个妖兽啊，带来的强大他一次都没享受过，带来的麻烦却好像一支支暗箭，随时准备装在诸葛连弩上发射。
　　“你以前不是挺羡慕张芮遥和方天晴吗？”乔远双手插兜，带着他往中印大厦的方向走。
　　“人家都是术二代，我算老几……”就连西游记里的妖怪都讲究背景靠山，他这种被硬塞外挂的素人，得多艰难才能对抗这些看不见的阶级力量？
　　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愤懑不平，他就是想好好当一条咸鱼，怎么就因为地府那位贵人送的“福报”，硬是变成了小说里要对抗权贵世界的无产阶级了！
　　这是福报吗？
　　还不如天天996呢！
　　脸耷拉成沙皮狗的无产阶级严玖同志在走到中印大厦面前后立刻扭曲成了梵高的“呐喊”。
　　因为反射路灯而变得好像在发红光的楼体上，攀爬着几个肢体扭曲的“人”。
　　有的头发几米长，有的血从屁股流了好长好长，有的头像被扭断了一样后仰180°自然下垂，有的身上长满了脓疮。
　　总之，一个正常的造型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严玖瞪圆了眼，是以前中印大厦镇压住的怪物全都跑上来了吗？难怪整栋楼没人敢晚上加班，恐怕白天都一堆人卷铺盖跑路了吧！
　　乔远拿出手机，拨通了乔夏的视频电话。
　　“你俩是不是把我当做哆啦A梦，什么事都找我？”乔夏语气恶劣，他刚刚才把严玖的问题安排下去，现在又轮到小情侣的另一个来电话。
　　“你们谁负责的中印大厦，要扣奖金了。现在上面爬满东西。”
　　乔远说着，手已经快速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符甩了出去，正好贴中一个扑过来的“犬人”身上。
　　“很多吗？”
　　严玖看着从待拆迁旧房区慢慢涌出来的鬼影，僵硬地点了点头：“有点儿多，可能，跟有几十个吧……”
　　“哪来的？”G城虽然是老城区，但他们没事的时候也会在街上巡查，这也是为什么鬼王这么难找地方吃东西的原因，这里的“治安”在特侦处的管理下，还是可以的啊！
　　“我来！我来！”就在乔远准备再甩一张符的时候，鬼王大叫，龟脑袋愚蠢地从拉链隙缝里面伸出来，极其猥琐地张开了嘴。
　　那犬人一下就被它吸进了嘴里。
　　“还有这种好事……”严玖突然觉得背了个救命包。
　　往常他们要费尽力气才能制服的几十个鬼影，就在乔远和严玖的配合下，一口一个地全被吸进了鬼王的嘴里。
　　乔夏隔着手机听到他们游刃有余的对话，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连忙对着屏幕喊：“笨蛋，快走！不要再继续吃了！这是有人故意放的！”
　　严玖还在发愣，乔远却已经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严玖的手，从中印大厦的停车场围栏那里翻入，然后找到一楼一个没锁好的窗子，打开，带着严玖跳了进去。
　　“嘘！”乔远挂掉手机，对严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两人一龟顿时连喘气声都刻意压了下来。
　　两人同时脱掉鞋子，光着脚在地面弓身前行，又来到靠近他们刚刚抓鬼的地方的大堂前厅，躲在前台柜子下面竖耳倾听。
　　果然没过两分钟，就有人冲了过来。
　　脚步声非常急，却又有着不合常理的轻盈。如果不是周围实在太安静，它连严玖的心跳声都比不过。
　　似乎在原地没看到什么，脚步声在附近绕了几圈，果然跳进了中印大厦。
　　乔远比了比上面的楼层，呵呵，41层，找死你去。
　　前台这个柜子真好啊，他俩的身材，正好可以叠抱在一起然后关上柜门。
　　“今晚就在这里将就睡吧，等天亮了再找机会出去。”乔远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严玖都要哭了。
　　睡你妹。
　　不要乱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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