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名臣

作者:南山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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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寇(七)



      邢阔没想到陈卓会这么爽快的应下,谨慎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想从中看出甚么端倪,却见他面色如冰,似乎已被这连日的软禁逼到极限,一心只想离开。

      李檀见势,立刻接道:“燕兄担心得不无道理。邢寨主,你也当给本侯吃颗定心丸,您要是再有甚么要求,本侯也该为难了。”

      邢阔怀疑两人要耍什么花招,反问道:“侯爷甚么打算?”

      李檀低头想了片刻,说:“邢寨主,不如这样,你先放了商帅和岳渊,一来商帅有病在身,禁不起你们这般折腾;二来也好让他去准备那十万两。我留在这里,等你们拿到银子,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此拜过。你看.....可好?”

      曹锋见邢阔正在斟酌着这个决定,立刻挑明自己心中的顾虑:“侯爷说笑了,弟兄们已见识过神威侯的本事,倘若只剩你一人,想必虎头寨庙儿小,留不住侯爷。”

      邢阔连连点头。曹锋眼珠一转,抱拳道:“商帅和岳公子,只能走一个。由侯爷决定。”

      岳渊抚上李檀的肩,沉声说:“我留下。”

      李檀蹙着眉,懒懒地窝回椅子里。他接过岳渊手中的扇子,意兴阑珊地扇着风,似乎对这样的决定很不满。

      双方僵持沉默着,邢阔想开口退让,曹锋按住他肩膀,摇了摇头。邢阔也就没再说话。

      岳渊见对峙不下,开口道:“既然如此,还请寨主即刻派人送陈二公子下山。”

      陈卓目光一冷:“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岳渊笑了笑:“二公子不开口,自是该学生开口。”

      陈卓脸色覆了一层冷霜,见李檀叩下纸扇子,听见他说:“那就让岳渊在贵寨多做会儿客罢。”

      燕行天没想到李檀竟退让到如此地步,又转想起来山下陈列的三千精兵,实在不明白李檀在忌惮甚么,单膝跪上前,道:“请侯爷三思!”

      李檀笑了,扇子轻叩在燕行天的肩膀上,说:“快些去准备,这里实在热得难受。”

      燕行天触到他的眼神,疑惑不定,顺势接过他手中的扇子,替李檀扇着风。李檀享用着,重新坐回椅子当中去,对邢阔说:“希望寨主这次不会再言而无信了。”

      邢阔脸色僵得铁青,显然做出这样轻诺寡信的事,他也不太自在;但为了让手下弟兄的日子好过些,他不忌惮用甚么手段。

      邢阔挥手遣了人来抬陈卓下山。陈卓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是负累,再不多言。

      轿辇摇晃着离开大堂,凤岭随在其后,甫一出去,他转头看了李檀一眼,正见他眉眼疏懒,一派的悠闲,仿佛不是个阶下囚,而是虎头寨的座上宾。

      燕行天还跪在李檀面前,李檀俊笑着挡下他扇风送凉的手,道:“燕兄,早去早回。”

      燕行天眉宇聚起担忧,始终放心不下。

      岳渊也说:“别耽搁了,有我跟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李檀轻笑开来,诧异地望向岳渊:“喔哊,好大的口气......燕兄,瞧见了,有岳大公子在侧,本侯安全得很。”
      岳渊气恼地嗔了他一眼。

      燕行天知道自己多留无益,随即点点头,起身拜过大堂的人,转身疾步跟上了陈卓的轿辇。

      李檀笑眯眯地逐着燕行天的背影,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手上的纸扇子上,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内才收回目光。

      他抬头与岳渊相视一笑,伸着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着呵欠道:“累了。邢寨主,不多陪了。”

      “慢着!”

      曹锋动了动下巴,示意两三个人上前,手中端着两条铁链子。

      曹锋说:“两位技冠群雄,曹三钦佩得很,所以在商帅来之前,可能要委屈两位了。”

      “哦?”李檀并不意外,嘲道,“能让贵寨英雄豪杰这等忌惮,倍感荣幸。”

      他好整以暇地伸出手来,却见两条锁链分别绑了他一只手、一只脚,另一头又扣在了岳渊的手腕和脚腕上。

      李檀目光一凛:“岳渊年纪轻,怕入不了各位青眼,这锁链就免了罢?”

      曹锋拜道:“岳公子年少人才,后生可畏。”

      李檀晃了晃手腕子上的铁链,冷哼几声,直起腰身:“是本侯抬举你们了。”

      不再同他们斡旋,李檀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岳渊的步伐,随着人一同走回房间。

      好在链子足够长,缓步走起来并无甚么大的影响;也好在链子足够短,总能教他们的影子叠合在一处。

      走进室内,李檀正寻着找口水喝。岳渊跟在他的身后,起了坏心,轻动下手腕,李檀不防地就教他扯近了身。
      李檀脚下不稳,岳渊揽住他的腰身,扶他站正,得逞地窃笑起来。

      李檀怪着斥道:“做甚么?”
      岳渊抿住笑,将铁链摇得哗啦作响,说:“不小心。”

      “你跟好我。”

      岳渊随着李檀过来,李檀伸手摸茶碗,岳渊顺从地抬起手来,一直笑嘻嘻地看着李檀的一举一动。李檀仰头喝了几口茶水,喝痛快了,长呼一口气将茶碗放下,转眼就见岳渊站在旁边傻笑。

      李檀也笑:“你做甚这么高兴?这下可麻烦啦。”他握起铁链子想要细细看一番,说着:“我得看看怎么打开。”

      岳渊却不以为然,扯住铁链子,又将他拉近了几分。

      李檀才看出他的小心思,反手将铁链子绕在掌心,与他争持住。

      与岳渊争力的手是肩膀上受了伤的那只,李檀使不上甚么大力气,岳渊轻而易举就将他扯到怀里来。两人身形相贴,靠得极近,日光里铺洒下的黑色影子叠合依偎,好似交颈相缠、难舍难分的鸳鸯眷侣。

      岳渊笑道:“系着才好呢,咱们永远不分开。”

      他总觉得,世间所有都是在成全他与李檀。

      李檀听着他低低说出这句话,说不出是何滋味,耳畔全是两人错杂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如此戴罪之身,还能有这样好的福气。

      复又想起岳怀敬,李檀一窒,急忙挣开岳渊。

      岳渊怀中落了空,僵在空中的手渐渐落下,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却也没再强求甚么。

      静默半会儿,李檀说:“燕兄已经拿到布防图,想必今晚就会行动。你睡一会儿,我想个办法将锁打开。”

      燕行天不经意带走的折扇上画着布防图,最迟明早,燕行天必有动静。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教人这么束着可不算甚么好事。

      岳渊说:“我以前在城隍庙的时候,跟一个‘手艺人’学过开锁的功夫。”他抬起铁链子,往锁孔上瞧了一眼,说:“这种粗锁,不是很难。”

      李檀怔了一瞬,谑道:“怎的,阿渊还想过要当梁上君子?”

      岳渊正寻着能用来开锁的物什,听他这般问着,不免笑道:“是他瞧我聪明,非要教我的。我不愿学,他还要打我呢。”
      怎么听,都不像是真话。

      “不过那时候我的确起过邪念,只是想想罢了,之后醒悟过来,心里羞愧难当,又难过得很;再后来......你就来接我了。”

      李檀默不作声,岳渊怕牵连李檀走不稳路,顺着铁链子握住李檀的手,牵着他在房中走来走去,上下翻寻着,口中还在跟他说话:“那时候,你不单单救了我的命......”
      若没有李檀,他都不知自己会成为甚么样的人。

      “阿渊......”

      “找到了!”岳渊从铁锈的钉子上摸下一截儿铁丝。

      往锁孔里捣弄一会儿,眼瞧着就要打开,岳渊顿了片刻,将铁丝抽出来,握在手心当中。

      李檀问道:“怎么了?”

      岳渊黑眼珠转了转,说道:“......我困得很,想睡一会儿。”他牵着李檀,得意洋洋地说:“我现在打不开啦,得睡醒之后才行。”

      铁链子在空中晃来荡去,李檀轻蹙起眉:“这没法睡。”

      “谁说的?一起不就成了?”

      岳渊牵着李檀来到床侧,一头倒在床上,李檀教他扯得半倾着身,诧异道:“甚么?”

      岳渊摇着手拍了拍床侧的空处,道:“来。”

      李檀哭笑不得,又倍感无奈,觉得岳渊长多大都脱不了孩子气,也不再防着甚么,同他挨在一起躺下。

      岳渊折腾出来昨夜用以给李檀扇凉的烂书本,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风。
      这天气热得李檀心底发慌,他闭上眼睛,渗出汗珠的每一寸肌肤都浸入温凉的风中。他滚了滚喉结,唯觉得自己快要溺死于缱绻凉海之中。

      他实在疲累得很,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等他呼吸渐静,岳渊堪堪放下书本。
      他托着腮侧头专注打量着李檀的俊颜,看过一会儿,轻笑着将锁链打开,小心翼翼地摘下,哗啦啦的链子落在地上,像是冰块碰撞着瓷瓶的声响。

      岳渊摩挲着李檀手腕上浅浅的勒痕,待痕迹浅了些,他才躺下。躺下也不安分,试着往李檀身边靠了靠;靠近了也不知足,又往他颈间窝了窝。
      岳渊还怕压到他的头发,撩起一绺来,缠在指间看了半晌,缠了又放,放了又缠,这般也能玩上一阵儿,直有了浓浓的睡意,才与李檀头抵着头安睡过去。

      聒噪的蝉鸣叫嚣了一晌,晚间终于安静不少。

      蝉鸣默下,夜色最浓的时候,寨子渐渐沸腾喧嚣起来。明晃晃的火光开始从沉着墨的黑夜中燃烧蔓延开,如一颗巨大的星火砸在了整个虎头寨。

      李檀和岳渊几乎同时醒过来,李檀一边穿上靴一边盯着门,眼睛渐渐沉下。

      虎头寨的布防策略乃是李文骞所创,严防死守,密不透风,牵一发而动全身,互相打援的灵活性很强,就算燕行天带足了兵力,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上来。
      正如岳渊所说,唯有从内部分化虎头寨才是最好的办法。

      李檀牵着岳渊遣到门口去,瞧见院子里依旧守着十几个虎头匪,外头闹着事,他们更加警觉起来。

      李檀说:“一会儿见机行事,你能跑就跑,听到了吗?”

      岳渊轻笑了声,没说甚么。听不见回应,李檀转过头来,急着再问:“问你呢,听到了没有!?”

      岳渊示意他噤声,低声说:“咱们先出去罢。”

      李檀抿抿唇,眼睫微颤了几下。便这一会儿的工夫,他额上就冒出一层薄汗,李檀细细喘息几声,往岳渊身边贴近一步。

      蓦地,滚烫的唇碰上岳渊的面颊。

      岳渊吓得猛然僵住,鲤鱼打挺似的要直起身来,却被李檀一下拽住了领口。

      李檀声音沉沉好似警告,却夹着以前不曾有过的关切:
      “阿渊,你要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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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平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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