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醉添沉水香》又名《不羁的风》

作者:宁子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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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之所向


      他几人经过前厅,又穿过长廊,最后转入后院的内厅。这内厅的大门没有关,书云隔得远远地便可见其中灯火灿烂,映得阶前的白石阶都变了颜色,隐隐生辉。她不敢怠慢,仰起头有些怯怯地朝李逸訢道,“……逸訢哥哥,放我下来罢……这样子,怎样成体统?”说时,一只手向他脖颈后一松,便就准备抽身下来。李逸訢见她这样着急模样,不由好笑,只想再逗逗她,便又将两手向上一扬,使她再难下来,又狡黠地笑道,“做什么?父亲一会见着了我们这样地亲密无间,必定是不会见怪的。”说完,顿了一顿,停下来观摩她的神色。书云听他这样说,简直羞红了脸,然而夜里毕竟暗,虽有灯火照亮,却也只在人面上打下一些灯光固有的颜色。且她瑟瑟缩在他怀里,面上朦胧的一片均是昏暗的——大约是背着光的缘故,使他瞧得并不真切。她这样臊了一会子,忽而直起身子,做出挣扎的样子来。李逸訢知道她是发了犟,她越是这样,他偏不依了她,故意使了气力同她对峙起来,一个人奋力挣扎,另一个人便愈发使力将她圈得紧紧。隔了不一会儿,两个人均是斗得满头大汗。书云眼见挣脱不成,急忙又软了下来,只哀哀求道,“……逸訢哥哥,请你放了我下来罢。被这许多人瞧见,却又叫我难处了……”
      李逸訢见她说得哀婉动人,当下便忍不住心内一软,几乎是马上就要将她放下了。然而他毕竟是与她玩笑,这时见她这样认真,不由又随口调笑道,“你如何难处?与我在一起,有谁敢为难了你,我便首先拿枪毙了他。”一句话虽是带着笑意的,当中却着实含着些自然天威。书云不妨他会突的这样说,当即被吓了一跳,赶忙止声不言。隔了半会,这才又捡起方才的话柄儿,央求似的道,“逸訢哥哥,我方才均是胡说的,不作数,你莫要放在心上了。”
      李逸訢见她这样单纯善良,心中不由一喜,手上突的一使力,带着她忽的一声转了一个圈,只将她的一头黑发也带着四散飞扬起来。书云哪里料得他这样,心内忽的一跳,下意识地便牢牢伸手扣住他的脖颈,闭着眼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李逸訢又抱着她转了数圈,这才将她放下。待她在地上站定之后,又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笑道,“你跟着我罢!我领了你进去。”
      书云见他既这样说,当下只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两个在后院里止步闹了这许久,后头的人早到了。他们是识相的,眼见自家公子与林家小姐在这院中停了步子,便也隔得远远的止了步子,再不向前行一步。待他二人向前再行,这时后头一行人才紧紧跟上。那先前与李逸訢招呼过的俊美男子,便隐在后头这人群里头,见他二人在前打闹,忍不住微微一笑,仿佛甚是得意快慰似的,自鼻腔内挤出一个‘哼’声。
      待书云二人行到门边上,原本跟在身后的那俊美男子不知何时已走在了他们跟前。只听他拖长了声音道,“小公子与林家小姐到啦——”拖长了尾音,声音又尖又利,听来好似使的戏折里的唱腔高声唤了出来的。
      他这里一席话刚落,便听见里头的顿起的一阵笑声,那声音爽朗极了。李逸訢在外听见了这笑声,也不免面上露出点笑意来,左手微微一使力,托住书云腰际将她向前推进几步,已是入了内厅大开的雕花梨木大门了。
      她这里刚刚站定,只觉双手被一人牢牢握住。这双手宽大温暖,却是硬实得很,均生了一层厚厚的老茧,附将上来略有些硌人。她尚不及反应过来,只听见自己头顶上有人笑道,“这便是我家书云?许多年不见,长得这样高啦!”说话时的声音甚是浑厚大气。他这里声音未断,只听他又道,“‘女大十八变’,这句话真是一点没错。小囡囡,抬起头来,让义父我好好瞧瞧!”书云心内一惊,紧接着又是一喜,依言将头慢慢抬了起来,便见着自己跟前立着一位高高大大身着云纹长袍的中年男士。这男士带着一架金丝眼镜,两边边框均有金链垂下,看上去很是斯文温和,与一些念书的儒生老爷无异。然而细看之下,方觉他一双眼睛目光炯炯,便如大漠飞鹰一般,是带着些天生俯看的傲然及捕获猎物的侵略性的。书云颤抖了双唇,只见他仍是自己小时候记忆中的那个熟悉的模样,只是随着年岁渐长,鬓边渐生出些华发来,映在脸上却显出些老态来了。他的面色待自己仍是如初时这般温和微笑着的,仿佛内中含着无限的慈爱与悲悯,他待自己,当真是无限怜惜的,不禁想起从前种种,又忆起自家父亲待自己的默然疏离,一时间百感交集,便要落泪。她含着满眶的眼泪,抬头瞧着他,最后仍是忍不住就此扑向了他怀中,唤道,“义父!”这一声,真真是带着千情百感,无限亲昵之意。
      这人便正是李家督军,李逸訢之生父,李承年。
      李承年由她这一声深情呼唤,心中不由得欣喜更甚,也是牢牢将他拥在怀中,喜道,“小囡囡啊,这些年不见了你,便长成大囡囡啦!以后可要改口,不可再叫小囡囡了。”随即又有些怅然似的说道,“大了固然是好,只是义父再不能同你顶高高了。”
      书云见他又提起小时候的往事,不禁想起幼时的自己穿一身斗篷威风凛凛得意洋洋地坐在义父肩头,那时又是怎样的光景啊。中间隔了这重重的七年,直压得她难以喘息,只觉得幼时的自己便若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之后,方才晓得怅然若失的荒凉。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酸,只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统统都如数地化作了情绪,首先是静默无声地颤抖着落泪,后来竟是更甚,抱住义父放声大哭起来。
      李承年不防她会突然这样哭泣起来,一时只得抱住她,哄道,“做什么要哭呢?有谁欺负你了吗?”继而又抬起头,照着站在不远处的李逸訢怒视道,“你这混账东西,还敢欺负了你云妹妹?”
      李逸訢突然地遇了个钉子,一时心中不由打鼓。他只怕书云当真是恼了自己方才对她的一贯胡闹作为,此刻要在自己父亲跟前告上一状。他本就是胡闹在先,此刻更是因自己理亏,一时不敢说不是,却也不敢开口称是,因此便只闭口不言,目光却仍是看着自己的父亲。
      李承年见他不说话,便知大约是不错的,当时便即扬声道,“你是一贯在家里被你母亲宠惯了是不是?逢着谁都要使你那得意性子?旁人让了你也就罢了,那也是瞧在我的面子上,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这会子竟还不懂为自己争脸,反去欺负一个小过你的云妹妹,你是净捡软的欺是不是!”
      李逸訢听得自己父亲斥自己的这一番话,说得好似他就是个只晓得欺负若孺的泼皮无赖一般,一张脸登时放不下,只道,“父亲,您这话说得可不够意思,我何时见人就使得意性子了?是有谁见着了在您跟前儿告了状还是怎的,不然怎能血口喷人?”
      这里李承年尚未接话,书云忽而扬声道,“义父,不关逸訢哥哥的事。是我……是我太想念义父了。”说时,一张脸又埋下了,只呜呜地发着噎。
      站在内厅里的一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子见着他父子两个吵架,本是预备过来劝和的。这会子见着书云说了这么一番话,心下更喜,当即便扭着身子慢慢地走过来,直到李承年身侧方止,又附了一只手到他肩膀上,这才妖妖艳艳地开口说道,“老爷子,您做什么又要同逸訢发火呢?这些时候逸訢确实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且书云也说了,她是太过想念您了,这小孩子想起往事当然是满怀了感情的,何况这会子她正见了您,难免真情流露。这可是喜事呀,证明书云她心内果真还是惦着老爷子您的。反倒是老爷子您,事未弄明之前就将之胡乱推到自己儿子的身上,还预备同他大战一场才得吗?也不怕吓着了书云。今儿她头一次到郢郗,咱们都欢欢乐乐地准备好了迎接之礼,您倒好,无端端地将这快慰事情搅得黄了,到时候,我可是不帮您的。”她说时,双手向腰间一叉,摆出一副再无相干的架子来。
      李承年听了她这一番话,大约是认为甚有道理的,登时不怒反笑。又伸手抚了书云的一头乌黑长发,道,“囡囡,你的心意我都晓得啦,这会子你在义父这里,还是同从前一样。”说时,又命人拿了纸巾来,替她抹净了眼泪,说道,“这样多好看,瞧瞧眼睛都哭花了。”又侧过头去,将用完的纸巾递了过去。这不经意间瞧见了李逸訢,见他仍站在原地,却是满脸阴郁不服,当即面色就变了一变,沉声道,“做什么还傻站在这里?不晓得到前头去与你母亲请安吗?”
      李逸訢见父亲满脸颜色也是不好,心中虽含着怒气,却仍想着这回乃是书云初初到家的头天,总不能存着一丝逆反任性,闹得满屋不快,登时虽有不服,却也点头不发一言地去了。李承年见他过去了,这才拉住书云的手,同她温言向侧边那女子介绍道,“这位姨娘你是不曾见过的,她在家排行第二,你只叫她二姨娘也就是了。”
      书云点点头,照着身侧那花哨女子瞧了一瞧,方才福身,低低唤道,“二姨娘。”
      那女子便即笑了一笑,伸手将她扶起,一张画得鲜红的小口在面上显得非常显眼,“哎呦,哪里能受的这样大礼,你直唤我一声也就是了。”
      书云却只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她瞧着这女子,总觉在她身上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气息,于自己仿佛是甚是熟稔的,然而一时心内却总想不起来,仅模模糊糊地有一个轮廓。她这里尚未想明,义父便将她轻轻一带,笑道,“站在这里总是无益,里头一帮人都在等你,只盼你进去呢。”说时,手上仅微微一使力,牵着书云朝内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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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情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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