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黄天道

作者:墨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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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儿


      果然不出所料,尚未行至城寨。天际便有飞尘扬沙,正是这一队并州铁骑踢踏归来。我们慌忙加紧了步伐,却还是落在了大部之后才堪堪进到寨子。仅止数天,那人烟袅绕的城寨就变得残破一片、焦木生烟了。其中的守备大多做了鸟雀散,并未如何反抗,故而这一头反倒不见尸横遍野的惨状。只是房屋、墙垣被匈奴人的马匹冲撞得破败、凌乱,寨里零星还有余火未灭。见着是我来到,那些并州士卒纷纷让却两侧、恭敬万分,只是彼此相顾,神色间透着几分古怪,也不知高幹下达了甚么样的命令。我打听到了他人尚在练兵营场,便径自往从。黄承彦便也大模大样地领上修儿,牵着毛驴紧随在后。

      遇着高幹时,他正一袭银铠、端坐马上,肆意倾听着麾下几位并州将领们滔滔不绝的对话。一言不发、微微颔首,冷漠的脸上不见分毫的波澜。直至听到贴身随侍的禀告,他这才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向了我与黄承彦。神情冰冷,眼底的寒气叫人不由地心颤、畏缩。我一个哆嗦,刚想启口辩驳。谁知他突然翻身下马,走上前来,众目睽睽之下,竟劈头盖脸、毫不留情地一掌将我掴翻在地!他手上的劲力极大,这一下又是突如其来、占尽先机。我直被打得匐在地上,失了反抗。伸手捂住侧脸,我但觉得脸颊滚烫、耳鸣目眩,一口腥味、似有血水自嘴角悄然渗出。适才还“悉悉索索”有说、有笑的几堆人,顿时静得鸦雀无声、口噤不得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与高幹的身上。就连黄承彦也唯唯诺诺、不明就里地扯着修儿退了好几步,让出了大片的箭靶沙地。一时,偌大的练兵场中央就只剩下了我与高幹两个人。

      不容我挣扎坐起,高幹倏然弯腰、曲了膝,单手掐住了我的喉颈,将我整个儿提起,狠狠地在我脸上又扇了一下。寒冰般的眼眸里翻腾着无名的怒火,但这忿怒却不似冲我而来,就仿佛在我的身上,他瞧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我吞下了血水,羞愤难当,却强自镇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露出了满脸的不屑。一连冷笑了数声,将他震慑,这才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从容地扳开了他紧扣的手指,嗤笑道:“堂堂并州牧高幹、高元才将军,竟要假借匈奴之手方能报得杀妻、夺爱之仇。累及妇孺、无辜,牺牲□□王土不提,却任由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不敢与之对峙,这般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如此行径,尚不及懦夫、痴汉尔!”我附在他的耳边,淡淡饶舌道。此刻风声迅疾、烟沙蔽目,这番话语周遭定不会有他人听见。高幹皱了皱眉、松了手,一语不发地紧盯着我。眼里隐隐渗着几分煞气,脸色亦越发不善了。一望便知,他是真的动了杀念。我心中大凛,赶忙别过头去,避了他的视线,缓缓说道,“高将军,你若尚存回归汉室、迎奉车驾之心,就当竭力促使袁熙、和栾提呼厨泉单于缔结盟约才是。毕竟,天下周知,匈奴乃刘氏大敌、不共戴天。是故一旦袁熙与匈奴结盟,你出兵征伐袁熙,便能换得大义名分。有百利而无一害。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冤有头、债有主,韩蝉夫人这仇,终须找袁熙去报。此刻若意气用事,即便杀死了刘氏一行女眷诸人,也并非万全之策。纵然换得眼前小利,得了匈奴资助,但落足乾门重地,岂能贪图一时,短浅如斯?还请高将军莫要忘了董卓的先例。更何况,要是惹恼了袁熙,您的一双骨血、令尊之身又安能得以无恙乎?”听得我娓娓道来,他沉默了片刻,眼底的怒意似乎淡去了几分。提过我的左手,一笔一划道:“你为何不随她们一同离去?”

      “高将军直至如今,也不信我当真不是袁熙之人?”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一气,回道,“无论我是不是袁熙细作,此刻不走更待何时?但偏偏我却有不得离去的缘由……要知刘氏等人被劫来到凉地后,河东郡太守郭援必会委派重兵把守边境、千方百计施尽援手。我若是东向而行,脱命不成,必会落入郭援之手。于我而言,那边不啻是龙潭、虎穴,不会比这儿安妥多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言语中半真半假,自然无法说得高幹尽信。瞧着他冷漠的眼神,我低低一笑,道出了盘算多时的言语:“当日自许都出发时,荀令君曾有一言留诸于我。高将军,您可想知晓他到底说了些甚么?”近在咫尺的瞳孔猛一收缩,我不容他回应,淡淡接续道,“令君他说,乾门乃社稷之根本。西北之主,若其有意迎奉车驾、匡扶汉室,则令君甘为内应,百死不辞!”

      “不过荀令君所说的乃是占据西北、乾卦开门之人,并非是如今的高将军您。故而我留诸凉地,一观此乾门之争,不过是纲常所至、君命所授罢了。高将军若有置疑,不妨待得霸据乾地、占尽开门之日,再行定夺。”我扬了扬眉,紧盯着他的眼,挑衅一笑。高幹冷冷瞥了我一眼,忽然立直了身,一言不发、扭头便走。飞襟凌风、掀起了丝丝冷意。我干笑着撑坐起了身:幸好这一险招行到了他的心腹之地,否则今日他岂会轻易将我放过?要不是小叔公和郭嘉在之前就布下了重重谋划,想必高幹是不会轻信令君心存反念的。可笑的是这图谋袁熙之策,竟被我用到高幹身上,不知是否也早已落入他们的料算。又或许,在小叔公诸人的眼里,袁熙与高幹虽陌路而行,却根本就是同道之人?

      这时黄承彦忽然凑前将我扶起。我这才想起了应诺为他引荐之事。当下也不客气,大声出言叫住了高幹。他虽冷漠,但一听是来自荆襄的访客,当即止了脚步、转过身。礼节下士、万般周到,直叫黄承彦受宠若惊。只是这位士族公子出入间仍旧是一副心有余悸、颤颤巍巍的模样儿,想来是适才的那一幕将生性温和、不知争斗的他生生骇到了。不过这一回,他们间的会谈,高幹未令我参与其中,甚至不容我走近营帐半里。忌惮、堤防之色,溢于言表,不言而喻。我虽不敢异议,但心里却难不了几分失落。

      见高幹和黄承彦他们都入了帐子,我漫无目的地行出了几步、寻不到什么可以言语之人,便仰天躺坐在练兵场的沙石、土墙堆上,远远地守着营帐。摸了摸唇上的破处,凝望苍穹,出神不已。百般聊赖之下,随手扯了根枯草,抵了在唇上、勉勉强强地吹出了几个音阶。叶笛声飘得很远,映衬着这广袤的天地,和着隐隐的金戈、狼吠之声,回荡起一股说不出的萧然与苍凉。索绕心头、久久不散。就在这时,额上忽然探过了一双略带好奇、却极是惊惧的眼睛。明亮、稚嫩、充斥着不安,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他居然没有跟着黄承彦一起入到帐里?我微微一怔,随即温和地笑了笑,坐起身柔声道:“修儿,要不要也来试试看?”说着将手中叠成卷状的枯草递到了他的跟前。修儿起先吓了一跳、似要逃离,但紧接着却滞住了脚步,瞧着我手里的叶笛眼神里满是向往。我笑着将那枯草塞进了他的手里,要他学着我的样子抵到唇边。他犹豫了半晌,颤颤巍巍地照做了。几番努力,却只听得呼气连连。顿时,一张小脸憋得彤红、彤红,明亮的眼底闪烁着几丝不甘、与迷茫。这般模样儿像极了画像上的金童,极是可人。

      “修儿,你的吹法不对。尚不明理,自然奏不出音。所谓水空则流,金空则鸣,万物唯有留有空隙才能来风、出声,雕琢成象,故而吹笛也不能持满,需空盈以待之。就像是我这样……”我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教了他。瞧着他虎了脸,在一次次地尝试之下,终于奏出了音,满面笑颜的模样儿,不由地打心底里感到欣喜。仿佛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儿时在颍川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记得那时,小叔公就是这般对我说教的。

      “你说话的口气和先生很像。”屡番的教导后,修儿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言。我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先生,哪位先生?黄承彦,黄先生么?”他微一呆滞,过了半晌才生硬地点了点头。稚儿果然是藏不住话的,我淡淡地笑了笑,轻声咕哝了一句,道:“看起来,黄承彦并非是他的真名。而你,也不是他的书童、修儿。”见他一副欲言又止、双颊憋红的样子,我摆了摆手,叫他无需介怀,“你们究竟是谁,对我而言并无多大的差别。即便当真是荆州牧的说客,那又怎样?自荆襄一地发兵、行径至此早已为时过晚了,刘景升、刘使君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及这场乾门争夺的。所以,你也不需替黄先生遮掩。”

      “我、我真的叫修儿。”他卷着叶笛,低下头轻轻地嘀咕了一句。人坐在沙石堆上,脚悬在半空中、来回晃荡,似是忐忑不安。一双明眸时不时偷偷朝我瞥来,扑闪、真挚,“对,就是修儿。治国修身的‘修’。是娘给我取的名。”我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满心怜爱地抚了他的额,沉声告诫道:“这话还是莫要随意说予外人听。据我所知,刘景升、刘使君的幼子用的就是这个‘修’字。如今你客居异乡,处处受制,若不想遭惹杀身之祸,就得万般谨慎、步步为营才是。要知高幹、高将军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适才你也见着了。”说及于此,我不禁止了口。回忆起适才的那一幕犹感心悸难抑,却也隐隐存了几分羞涩。顿时脸上热了几分。所幸的是修儿毫无知觉,他低着头沉默不语,眼圈泛红,似是强忍着一眶的泪:“爹不要修儿了。”为与结盟高幹,荆州牧刘表竟然不惜将爱子送于凉州当作人质。这般手笔不难看出,他所图谋的,定不是什么小事。想到这里,我只深深叹了一息,不知如何接口。

      “不提这些,你知道我何时才能返回荆州么?”修儿见我不语,咬着嘴唇,假作老成,细声问道。任凭他竭力掩盖,但言语间却依旧夹杂着丝丝的哭腔,“先生他始终不肯告诸于我。但你和高将军亲近,一定能够知道的罢?”这么小的孩童当不至会试探于我,但我却不得不小心提防,当即只得避重就轻、摇着头反问道:“修儿,是想娘了?”

      “不,不是的。我离家之前曾经答应过娘的,不会无故思念、状如幼童。更何况阿兄、阿姊都不在家里头了……”他说着渐渐低下了声。好不容易出了口的话全被自个儿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虽然贵为州牧之子,但这般小小年纪却身不由己、受制于人。就连见上爹娘一面,与兄姊团圆,都变成了莫大的奢望。我不由地暗生了几分怜悯。想来高幹的那双儿女,落在袁熙手上,较之修儿恐是尤有不及的。出身侯门,有时亦非幸事。

      “无论如何,修儿至少还有先生在。”我讪讪慰藉道。他嗡着嗓“嗯”了一声。看得出对于那位冒称“黄承彦”的年轻先生,修儿还是相当依赖的,“说起来,我也与你同病相怜。初上战场之时,大抵和修儿齐岁。那时候,被迫离了娘、与熟悉的村落,跟着师尊,不知将要行往何处。只记得临别那天,娘握着我的手指,冰凉、冰凉的……之后,辗转流离,过了若干年,就连娘的长相都快记不真切了。但每每入睡,却总是能在梦里见着她:她仍像幼时那样,微笑着替我梳理、穿装,领我四下游玩。即便周遭恶劣、艰辛,难能忍耐,但梦里却总也温馨洋溢,一如既往。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重新回到娘的身边。”

      “那你后来找着她了吗?”修儿忽然抬起头,瞅着我。明眸里似多了几分亲昵。

      “自然是找到了、见着了,就在今年的春夏。”我低低一笑,又随手扯上了根枯叶,放在手里把玩了起来,“但我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离了她,将她独自一人留在许地,而我则千里迢迢来到了这凉州荒漠。”

      “那是为何?”修儿的眼里溢满了疑惑,“你不想留在她的身边了?”我略一沉吟、轻轻地点了头:“娘依旧是娘,但我、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我了……要知雏鸟长成,终究还是要靠自个儿的翅翼作飞的。”修儿低头琢磨起我的话,我却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自个儿是否当真如此作想。

      远处叶笛的呜咽夹杂风中,若隐若现、似有还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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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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