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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之人(上)
我心中一惊,装作不经意地抿了一口酒,接着,又按着刚才的方向端详酒杯,认真地看着玻璃反射的身后的影子,然后不得不确定,这三个人,极有可能确实正在观察我。
这是为什么?我的心跳因为紧张骤然加快,谁要跟踪我?
过了太久的平静生活,在酒吧这样的地方,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虽然有时也有人会对我异国的面貌产生兴趣,甚至有人把我当做话题来交谈,可是和这完全不同。这三个人皆是一身黑衣,着装刻意没有露出面庞,而他们的桌上并未摆放酒杯,只有三杯白水和一盘糕点。在这个喧闹的酒吧里,他们还全神贯注的盯着我看,必然不是偶然。
有危险吗?这种蔓延而来的危机感让我倍感陌生,也忽然越发清醒。
因为幼年曾经有一段时期,作为四家族“王、陈、张、徐”中的张家,和另一家族陈家有过激烈的对抗。当时爷爷刚刚去世,父亲才承继张氏族长之位,家族内部并不安定。陈家在那时还与本和张家是世交的徐家忽然宣布交好,联合徐家在法师界内对张家处处紧逼,几乎把张家逼进了绝路。家族内的重要成员几乎都受到了威胁,作为下一任族长的我更是有过被暗杀的危险。
虽然那时不到十岁,可在那段时间内我却不得不学会像个大人一样思考生死,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反侦查是我当时学会的能力。虽然作为法师,可以通过法术来感知身侧的危险,然而当时我由于年纪尚幼,许多法术并没有学成,父亲虽然派人保护,但我自己却也不得不通过尽可能多的自我防范方式为自己的生命多增加一点砝码。
我厌恶那段时期的生活,这也是我后来希望离开的一个原因。
现在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一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略微想了想,我还是决定立即离开酒馆,因为只要出了正门,那么我就立即可以幻影移形。这样一来,不管是不是我多虑,总会避免了一些麻烦。
我刚准备起身,一个人却忽然从我一旁掠过,接着便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正处于精神的高度紧张状态,盯着面前的笑脸,木讷了半天,方才反应过来。
“教授?”我惊喜地叫道。
许久未见卢平,他好像瘦了一圈,带着淡淡的欣喜,他笑得很开心。“晓沫,今天能在这里遇见你,可真是个意外。”他说,“我本来刚才进来后坐在另一边,结果忽然看见你,就移了过来,怎么样,这里没人吧?”
我摇头,放下微微有些发抖的拿酒杯的手。
“你还好吗?怎么这个时候会到对角巷来?现在不是周末,霍格沃茨也没有放假,你没课吗?”卢平一连发了几问,眸子里闪着温和的光。
我本想把这几天自己的苦闷都一股脑的朝着卢平倾倒出来,但想想却又觉得自己那些事情实在不宜对外宣扬,于是作罢,只简单说因为身体不适,斯内普准了自己三天假。
“你生病了?什么病?能让西弗勒斯给你三天假……”卢平问。
“……感冒。”我立即脸红了,这可真是丢人。
卢平原本有些紧张,听到我的回答却大笑起来。我一时跟着傻笑,缓解尴尬。
接下来,我和卢平坐着闲谈了许久。他是来对角巷办些事情的,从他的衣着看来,他的生活境况并没有得到太大改善,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现在过得并不差。只不过我想问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时,他却语焉不详,一笔带过。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人都觉得已吃饱喝足,卢平要去办事,我便抢先结账,说明一定要请他吃这顿饭,然后跟着他一起走出酒馆,陪他走一截路,好再多说几句。
在对角巷一条狭窄的长道上行走,我们高声交谈,兴致很高。正在这时,我不经意地一扭头,却看见了身后长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在不远处站着三个人影——依旧是那三个黑衣人。
原本高亢的心情立即跌落谷底,我停住脚步,快速对还在笑着的卢平说:“教授,我有麻烦了,现在我们得马上一起幻影移形!”我抓住他的手臂。
不料那三个黑衣人在我们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张嘴发动了反幻影移形咒。
卢平几乎立刻把我护在了身后,掏出自己的魔杖。
三个对两个,我们如果就这样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是食死徒余孽?”卢平问。
我举起手,想趁着不备,对着三人发射缴械咒,但其中一人忽然掀开衣物,露出了一张我极为熟悉的脸。
这一次,我是真的愣住了,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晓沫!”柔情的呼唤,让我几乎抑制不住眼泪的声音。
我冲上前去,扑进了她的怀里,像是终于找到巢穴的幼燕,钻进了羽翼下。
“母亲!”
母亲紧紧的抱着我,在我耳旁轻言细语地抚慰。“晓沫,我的好孩子,你过得好吗?”
听见她这样问我,我没办法回答,于是继续放声大哭,仿佛哭,只有哭才能在此刻制止住我无尽的痛楚和难过。
我过得好吗?我能够怎么回答呢?
母亲的到来让我得以抒发压抑已久的情绪,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强作坚强,甚至已经带上了一些病态。我一直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而现在,我终于能在母亲的怀抱里如愿以偿。
我哭得没了力气,卢平上来轻言细语地抚慰我,我抬头朝他点头,擦了擦眼泪。
看清了周围,我才发现母亲一侧,有一双严厉的目光,正看着我。我吓了一跳,不解地望着母亲,想要从她那里获得答案。
“快叫师父!”母亲提醒我。
上一次的那一幕我还时常以梦魇的形式进行回顾,我忘不了他那时决绝的态度,那对我太可怕了,我以为他再也不愿意认我这个徒弟了!
我立即双膝跪下,朝着他毕恭毕敬而小心翼翼地磕了头,有些忐忑不安地喊:“师父……”我怕他会再次拒绝我,所以不敢再抬头看。
可他什么也没对我说,师父叹了口气,只对着母亲说:“让她起来吧。”
我起来了,不出意外地看见母亲身旁的另外一个人,是徐英余。
“我们去朱莉那里说话,那里有包房,大街上你这又哭又闹可不好。”他朝我眨眨眼,完全无视了我质问的目光。
不论如何,我们最终到了朱莉那里,得以在酒馆楼上的包房里,获得了相对隐秘的空间。
卢平有些担心我,所以放下自己的事情一路跟了过来。其实这种情况下我倒并不希望他跟来,因为我们的谈话,如果涉及到了中国法师界,他不一定适合听。但他热情地为我担忧,我没有理由拒绝他。
“你还好吗?”母亲反复问我,我也反复点头,告诉她我已经在霍格沃茨安定了下来,只是想家。等到我们都平复了情绪时,我才想到了更多的问题。
现在还在春节期间,母亲作为张氏家族的族长夫人,如何能够抽得开身到英国来?父亲肯定不会准许的!在这个时候,母亲如果不在,父亲必然知道,他应该已经追了过来!
一想到父亲可能追过来,我立刻又增加了紧张。
大概是已经猜到了我的想法,母亲开口解释说今年张家并没有举行聚会,而父亲这个春节忙得抽不开身,过了除夕就带着晓天离家去了云南。
家族里的事情似乎离我已经很遥远,我没有去探究这一切是为什么,或许是与母亲见面的兴奋掩盖了我本应展现出来的敏锐洞察力,我只是抱着一种庆幸的心态,感激母亲的到来。
师父跟着母亲一起来,有另外的原因。当着卢平的面不太好说,但我清楚母亲请求他一起到英国的原因,与我有关系。
母亲想要了解我的生活,与卢平聊了很久,她英语很好,所以并不存在太大的交流问题。卢平很乐意跟她分享与我有关的趣事,不吝惜对我的夸赞,让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当然与斯内普有关的那一部分卢平与我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
我们在酒馆里坐了很久,朱莉好几次进来为我们添酒加菜。她对我母亲的出现感到了兴奋,并且对我母亲印象很好。
我跟徐英余中途退出来到外边站了一会儿,他知道我要问什么,抢先开口:“我联系到你弟弟之后,你妈妈找到了我,要求我带她一起来英国,我同意了。不同意也没办法,张氏族长夫人的指令,我可没那么大胆子随意拒绝。”他笑了笑,“况且我知道,你一定会为此惊喜不已。果不其然,你都涕泪横流了。”
我瞪着他,不无担忧地说:“我只是担心父亲知道的后果。”
“没有一个父亲会真正放弃自己的女儿,君峰先生也一样。”徐英余开解我。
我们忙着到霍格莫德去找到旅馆,安排母亲和师父住下。卢平很绅士地跟我一起送他们到了旅馆,才离开。我很不好意思地感谢他,他只是笑笑。
卢平走后,徐英余表示要先去楼下酒馆再喝两杯,等我下去找他再一起回霍格沃茨。他是要避开我们,给我们留下谈话空间。
徐英余下去后,母亲用爱抚的目光凝视我,并叹息着往上挽起我的袖子。
我主动帮手,把袖子挽到肩口。
鲜红的朱雀印记,母亲轻轻触碰,我微微咧嘴。
“有些疼?有多疼?”母亲焦急询问。
师父也走了过来,用他那双干枯而有力的大手,轻抚那个标记。
顿时,我只觉得一阵清凉穿透我的皮肤,缓和了标记那火辣辣的痛感。
“君峰下手太过了。”师父说。
“不,是我自己当年承诺的,我必须承受。”我咬牙说。
母亲面容已不再和缓,她紧迫而认真地问:“你在这里用过法术?”
“曾用过一次,但中途想起这件事,就停止了。”是救田楚那一次,那让我留下了一个不起眼的灼伤痕迹。
师父狠狠地等了我一眼,说:“以后不能再用!永远不要用!”
我愣愣地看着师父,他的目光是那么坚定,让我一下子心疼起来。
自幼我跟着他学习中国法术,他手把手悉心教导,一门心思想要让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然而如今,我却背井离乡来到异国,并且永远无法完成他的心愿了。不仅如此,他多年来为我付出的一切,也都随着我的选择而仿佛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梦。他教给我一切,而我却不能再用,那些付出,都残忍地白费了。
“对不起,师父。”我嗫嚅着说,忍不住又一次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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