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画境

　　走出生死场，我才发现整个地宫已经开始崩塌，我正是害怕生死场会不会也长埋地底，连忙退了回去，才发现顷刻之间原本的门殿也是倒塌，我扬起七星，正欲一剑斩过道路，却是被耳边的不灭咒阻拦住，师父的提点依旧响在耳边。想来当初翎若的猜测不错，如果得到，反而不够珍惜。当初饮雪也是这般不再爱翎若，日后想来也不会对我怎样。看似深情的人往往表现的薄情，反倒如翎若这般多情，专情始终不变，千年追随真心爱人。

　　我退后三步，眯眼看过这一片段井残垣，终是瞬间移动，消失不见。

　　我捕捉师父的踪影，本以为会瞬间到达昆仑的七穹宫，向师父请罪，哪怕关我禁闭我也毫无怨言。我不想面对这一场血雨腥风，虽然如今反派的主角已经变成了黑风。饮雪是个聪明人，他故意放纵妖魔，为的便是隐藏他的终极身份。他甚至不向至亲透露，泓琴便无法作出过于激烈的倾向，也使得仙门对他没有怀疑。他深藏天庭，有了储君的庇佑，结交计都、六合，又是将朱雀、玄武收为己用，他当真要让神魔之井的效力断绝，六界唯他独尊。

　　七星突然有一股抗力，我转身而过，这一片不知何地，似是别院，走廊绿色青葱，雨幕涟涟。有一瞬我竟觉得这里便是碧沉苑，但转眼看过，那视野里分明灿烂的夏花，一片五颜六色，并非饮雪的爱好。

　　我跟着走廊的趋势行走，越走越远，分明觉着不长的过道，却是难以走到尽头。发现这一点玄机，我快速奔跑，游廊瞬时铺长，漫无边际，周围的景色不断幻化，春夏秋冬，目不暇接。

　　正狂奔着，中途忽然闪现一抹身影，随即将我拉住，道：“别走了，这是生死场的幻想，再走不过十尺，就是黄泉道了。”

　　我对上师父银色的瞳孔，惊讶连连：“又是生死场？”

　　师父道：“我在追踪饮雪，他似是藏在了生死场中，所以师兄哪怕铲平蜀山，挖地三尺也找不到。”

　　我刚想阻止，师父却先一步告诉我说：“如今看来，我追了诸多生死场，却是没有查到任何，想来他是离开了。”

　　我知道很多，却不知师父他知晓多少，但看他追踪饮雪，想来一切分明，六界皆知。承渊扣过我的命脉道：“鸢儿，为何你的尸寒还是未去除干净？”

　　“我……有点忙，没顾得着。”

　　承渊提指蹭过我的肩膀，“为师听斩楼说你有难，便即刻赶来，如今看来，”他轻而易举扯过我的菱纱，颈项处还残留饮雪的痕迹，一路往下，“你倒是屡教不改。”

　　我一听这话便立马跪地，承渊却提携我起来，“你能做出选择已是不易，此事等一切风平浪静后再说。”

　　我扶着他的衣褶，仰视道：“师父，你也要插手蜀山的事吗？”

　　承渊看我一眼，又是瞥向远方，“为师并不想搅起六界纷乱。”

　　我知晓若是承渊亲自出手，即便有泓琴、翎若护着饮雪，那时师父便是代表了整个仙门，群起而攻之，这六界便再无饮雪的立足之地。我跪地乞求，“师父，我们回去可好，鸢儿好累，鸢儿愿意回去受罚，再也不管蜀山的一切。”

　　承渊不应，却道：“你若回去，为师不拦你；但如今我有事在身，暂时不能回去。”

　　我大致可以猜测师父此次下山，为的便是做覃天枢的坚强后盾，虽然我不再插手蜀山之事，但也不想饮雪与师父真正敌对。但愿覃天枢没有看出太多破绽，只是抓回众多妖孽以及黑风便可，不再追究饮雪的责任。

　　我抬首央求道：“师父，难得下山一回，你陪我到处走走吧。蜀山妖孽不足为俱，即便是那首领黑风也未曾是徒儿的对手，我相信覃长老定会不久通知您，一切妖魔均是一网打尽了。”

　　承渊往前走过几步，我旋身看过，见他身材修长，让人瞻仰。近来我与妖魔相亲相近，想必他也略知一二，必是对我无比失望。我犹豫的凝眉，“师父……”

　　他转身过来，衣褶的玉佩轻轻作响，“你且起身，尸毒还未除尽，我自然不会离开。”他扫一眼这里的环境，看似清幽雅致，道，“这些日子，你我且住在这里，也方便治愈你身上的伤。一拖再拖，只会终身难愈。”

　　我伸手抚摸自己的背部，想起饮雪不久前也是对我照顾有加，他难以意料黑风的尸毒当真残留在我身上这么久，虽然伸手触摸不到凹凸，但是隐约可以探知肌肤深处的尸寒冷气。

　　承渊俯身过来，道一句：“起身吧，我去了你的不灭咒。”

　　我甫一起身，又听他冷漠一句道：“看似也没多大用处。”惭愧顿时涌遍全身，教我自惭形秽。

　　承渊拂袖离开，我目送他的身影，“没事便不要来这游廊，小心误入黄泉道。”

　　我追上一步，“师父，那出口在哪里？”

　　师父回身，银色衣袍上雨点滑落，丝毫不沾湿衣褶，“如若你心无旁骛，这道游廊的尽头便是出口。”

　　我在拖延时间，太显而易见的事情。可是同时也让我无所事事，整天在生死场游荡。我走不出幻境，因为我执念太深，只会越陷越远。若不是每次师父出手相助，我想我早就误落黄泉。

　　在师父的要求下，我整日在庭院修习练武，一日他经过游廊，我连忙追过去。这几日我甚少看见他，都不懂他在外界干了什么。

　　我跳过围栏，先是试探的问过有关大师兄的状况，他只道冷之贤与黑风一战，少许受伤，并无大碍。难以按耐之际，我仍旧问了他出去的原因。承渊长身玉立，眺望远方芳草云汀，“早前就已说过，我是去追寻东陵上仙。”

　　“师父……他其实……其实一切都是黑风干的，他从未想扰乱六界……”

　　师父不为所动，道：“我找他只是为了夺回螣蛇星的力量，关黑风何事？”

　　我怔在原地，快速思索，原来如此：“那师父，夺回了螣蛇星的力量，便能复活螣蛇吗？”

　　“螣蛇早在转世之际便已出现，只是没有得到该有的力量而已。只要饮雪放弃他，螣蛇便能逐渐恢复，届时仙界重新展开搜索，相信不久便能集齐七曜，开启神魔之井。”

　　我关心的反正不是这些，只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师父正要离开，却又掐过手指，转言道：“鸢儿，你的尸寒似乎就快发作，先回房躺着。我回七穹宫一趟，将药材取回。”

　　“哦……”我收起七星剑，频频回头看他御风飞离的身影。

　　我坐在房间等待，这才想起待会他要帮我褪了衣服上药，连忙先检查一番，用毛巾狠狠擦掉了身上的吻痕。若是师父见着，定会嫌恶这样的我。而这些印记既是讨厌又是我最珍贵的凭证，是我放弃饮雪，选择昆仑的证据，我现在却不得不去。

　　一来一回，竟是不用一炷香的功夫，我连忙穿好衣服跑出去开门。

　　敷药之际，他将我肩坎的衣物褪下，竟是一愣：“怎么……”

　　我侧头看过，见一身擦红的印记，迟疑道：“昨晚沐浴的水太烫，不小心烫着的……”

　　承渊侧眼注视我捂住左臂的动作，轻言不屑道：“下一回小心点。”

　　我微微点头。

　　“今天早上我去了趟蜀山，听之贤讲你舍己为人，救下了不少失踪女子；又是全力维护同门弟子，常常一马当先，精神可嘉，实力也佳……为师知道你争强好胜，但蜀山不比别处，险境重生，若不是你运气尚佳，恐怕进去便难以出来。”师父的力道忽然加大一分，“是否饮雪相助，让你这般肆无忌惮？”

　　我侧头低下，不做任何辩驳，只是承认道：“师父，我以后不会这么鲁莽了。”

　　承渊拉过的衣褶，起身收拾药具，我好奇道：“师父，你还要走吗？”

　　“为师要去一趟蓬莱，天机子近来退隐，以后他的任务落在我的身上。”

　　“什么任务？”

　　“寻找龙神大帝的任务。”

《敦煌画境前篇》
敦煌画境，上古传情——晴雪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