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楚云端猜想曲襄襄在哭，轻轻扳过她的脸，她果然在哭，脸上的泪清亮亮的。楚云端第一次没有擦干曲襄襄的眼泪。他继续道：

　　“我已经恨死你了，你能感受得到吗？”

　　“你说分手，我觉得我应该尊重你，我甚至想要不要考上研再重新追求你，可你把我给你外婆的一千元转来，我就真的死心了，决定去伦敦。你说话好重好重，我气得跑到英国，想着这辈子再也不回来。我告诉自己，我也是有自尊、讲脸面的，再也不要对你低头。”

　　曲襄襄知道楚云端在说五年前分手的事，哭的更伤心。

　　“我忍了六年，忍到自己都要麻木了，可是又看见了米江的项目。我想起米江，想起我们在那里的日子，想起你外婆，又在员工名单里瞧见你的名字。我来了之后没有看见你，害怕只是重名，又不敢找人事要档案看照片，我怕引起大家的注意让你生气。”

　　“那天下着雨，在楼下确认真的是你，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看着你的背影，想多看两眼，你就回头了，吓我一跳。你送文件只放在办公室外面，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假装不在乎，都是装的。”

　　“是我不知好歹，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原本只是想回来看看你，看见你以后又变得贪心。”

　　只见楚云端眼中似有光芒闪烁，却是一脸释怀了的表情。当年真正分手，他也未曾有过这般释怀模样。

　　“为什么说这些？为什么？”曲襄襄哭泣到声音颤抖，固执地问为什么，“别再说了好吗？”
　　手就这么大，握不住的东西太多了，我要怎么留住这一刻，不再往前走。

　　可曲襄襄还是等来了楚云端的宣判。

　　“你看，这里是我们当时分手的地方。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话都没说清楚，我们居然就分手了。再往前走就是你的宿舍楼。”

　　“上一次分开太匆忙，我们再好好地说一次再见吧。”

　　以前没说出来的狠心话全部说干净。两个人的位置完全调换，所有最决绝的话由楚云端来说。

　　楚云端捧起曲襄襄的面容，珍爱得如同从前一般，轻轻落下一个吻。两个人的泪水从唇瓣的缝隙中划过，这个吻从嘴唇苦到心尖。

　　为什么说再见，为什么好像再也不见一样说分别？

　　曲襄襄那天晚上回家逼迫自己入睡：我要养好精神，明天上班我立刻和他道歉。我要和他说我还爱他，我没有一刻忘记他。

　　楚云端，我非常爱你，我会努力学习表达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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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三那年，曲襄襄被一个她至今不知道姓名的女生诅咒：我祝你所有想要的东西也都只差一步！

　　今天楚云端的助理告诉曲襄襄，楚云端已经回英国的时候，曲襄襄忽然想起那个女生，她的诅咒好像应验了。

　　只差一步保研曲襄襄没有想起她，只差一步和楚云端道歉，曲襄襄全部想起来了。

　　曲襄襄离开公司时，路灯已经亮起，天空飘起了雪花。

　　北桐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下第一场雪时楚云端要送她回家，她拒绝了。曲襄襄想，这场雪下早了，要是下在圣诞那天会更应景。大街上红红绿绿的装饰，配上白色的雪花，热热闹闹。

　　北桐的雪很漂亮，干干的，飘在天上是什么样，落在地上就还是那样白，不一会儿就能积上厚厚一层。
　　曲襄襄家乡的雪，温度不够，落在地上的那一秒就要化成水，一场雪下来，没有银装素裹，只有满地泥泞。

　　这样漂亮的雪，曲襄襄不想立刻回家，想要在外面走一走。回家也是一个人，回家也没人陪她吃饺子。

　　她伸手接住晶莹的雪花，雪花被手心的温度融化，化成晶莹的水滴。落在围巾上的雪花却不会化，一颗一颗，像白糖，仔细看又能看见六角花瓣。

　　下班湍急的人流里，曲襄襄驻足原地，欣赏这漫天纷飞的雪。

　　旁边是北桐知名的奢侈品商场，有的大牌正在做圣诞节预热，辛勤的高颜值柜哥带着红玫瑰和小样赠品在人群中提前宣传圣诞节活动。

　　上班人着急回家吃饺子脚步匆匆，沟通困难。柜哥看中了在雪地里停留的曲襄襄，上前邀请她扫码注册自家会员，可以赠送一支玫瑰和一瓶香水小样。

　　曲襄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道谢接过柜哥手上的玫瑰。
　　“我可以闻一下小样的味道吗？”

　　柜哥早有准备，带了一瓶用来试香的正装。香水瓶里的液体是金黄色，带着带着细闪很好看，像日出时浮在海面上美人鱼的尾巴。

　　曲襄襄望着香水的模样出了神，她人生中的第一瓶就是这一款，楚云端送给她的。曲襄襄呆呆地把手腕递给柜哥，香水溢出泵头的那一刻，气味在空气中弥散，曲襄襄瞬间鼻头酸涩。

　　有时候，嗅觉留下的记忆比视觉还要敏感。香水的气味瞬间将曲襄襄带回十九岁的那个冬天，楚云端将精心挑选的礼物交给她，眼里全是对她的珍视爱重。

　　香水很自然很好闻，是淡淡的橙香，还留香很久。

　　橙子味巧克力，曲襄襄喜欢楚云端的开始。
　　曲襄襄每次喷这瓶香水，都会有人夸赞并询问是什么这么香。如果是亲近的朋友，曲襄襄会开心又害羞地告诉她们，是楚云端送的。每每闻到那个味道，曲襄襄就会想起楚云端对待她呵护珍宝一般的眼神，即使楚云端不在身边，她也会觉得安心。

　　后来，分手了，这瓶香水就被曲襄襄收进了箱底。可过了这么多年，她都记得香水被她收进了房间哪个角落哪个柜子哪个箱子的哪个位置。她以为她都忘了，其实全记得。

　　平时不去想，不代表忘记，只需要一个味道，曲襄襄全部清清楚楚地想起来。

　　楚云端，别恨我，忘了我。祝你幸福，祝你平安，愿遇见我给你带来的所有不美好，可以抵消你以后人生的不开心。

　　曲襄襄一个人在雪地走了不知多久，那天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不坐公交、不坐地铁、不打车，从公司走回家。到楼下时，雪已经积了很厚很厚，踩过去咯吱咯吱地响。

　　路灯照耀下白雪的光芒那样刺眼，让曲襄襄想起和楚云端第一次见面时的阳光。一个冷极，一个暖极，可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失去知觉，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为什么敢在楚云端在的场合喝很多酒，为什么看见他就安心，为什么只对他发脾气。因为一直在被爱，一直都肆无忌惮地享用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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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德志扛着尼龙手提包走出火车站，北桐刚下完一场大雪，寒风裹挟着湿气扑面而来，吹得他浑身一抖，也顺便了吹散了一些在火车上蜷缩一夜的泡面味和人味。他把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拉，用劣质的毛领裹住脖子，还是没忍住缩了缩。

　　曲德志按着老婆给自己发的地址，坐了一个半小时地铁才到地方。

　　“呵，住的可真够偏的。”曲德志嘀咕。也没有电梯，爬上楼累得他气喘吁吁，把包子扔在地上弯腰喘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敲门。

　　“襄襄。”曲德志敲门。“襄襄？”
　　曲德志一连敲了很多遍，都没人答应，他忍不住打电话给妻子，坏脾气抱怨道：“你确定是这个地址吗？”

　　“是的，我骗她说她小侄女要给她寄礼物要来的地址，不会错的。”余美玉自信满满回答。

　　“爹妈想知道孩子住哪，还得靠骗。她这臭脾气都是你惯的。”

　　“好好好，”余美玉认下曲德志的指责，“你快别抱怨了，见到襄襄说点好话，她心一软过年就回来了。”

　　“你确定她今天不上班吗？”
　　“确定，今天周六。”

　　“还是不开呀，她是不是不在家？我在这楼道站着挺冷的。”
　　“那你打个电话。”

　　“她把我拉黑了。”
　　“那我打！”余美玉认栽。

　　曲德志挂掉电话，在楼道里等着，他恍惚间听见一阵微弱的手机铃声，把耳朵趴在门上仔细听，确信确实来自曲襄襄的房子。

　　可是只有铃声响，始终没有听到说话声。过了得有十分钟，余美玉又打给曲德志：“孩子不接电话，你找个地方坐着等吧。”

　　“她明明在家里，为什么不接电话？我都听到她手机铃声响了。”
　　“兴许在睡觉吧，也有可能在洗澡。你等等。”余美玉挂掉电话。

　　曲德志生气地坐在台阶上休息，他想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可尼龙包立全是腊肉，背着重，放门口又怕丢，万一出去打发时间还得花钱。曲德志只好在门口枯坐。

　　坐了一下午，余美玉每隔二十分钟给曲襄襄打一次电话，还让曲临阳没事也打。终于，在日头西沉时，曲德志察觉到不对劲，午觉再怎么也不能睡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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