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树

　　如果能让一个患有失语症的患者重新开口那她一定是突破了心里那道设线，换句话说受到了更大的刺激。

　　这么多年了，当年言思筝查阅有关失语症的原因中无疑瞥见的恢复原因，在此刻全都涌入脑海，林清弦开口说话了，那她是不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遭遇了什么事情？

　　言思筝又有些忍不住，伸手抱住林清弦的腰，把脸埋进她柔软的怀抱里“林清弦……你是不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林清弦的身体微微一僵，她没有想到言思筝是因为这个而慌乱，她以为言思筝会问她“什么时候能说话的”“怎么突然好了”，却没料到她会担心自己。

　　林清弦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拉着她坐到床边，自己也挨着她坐下，后背靠着墙壁，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清软“叔叔和妈都告诉你了？关于那天的事。”

　　“那天？”言思筝反问出口，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林清弦真的出事了。

　　林清弦听到言思筝的反问，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胡乱找了一个理由想搪塞过去，但对上言思筝的眼睛，她发觉自己没办法欺骗她。

　　随即轻轻抬手环住言思筝的后背，拍着她的肩膀。看着怀里哭得肩膀发抖的言思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疼也有愧疚。

　　“旅游回来那天发生的意外…”言思筝一句话没有说，听着林清弦平静地叙述那天的惊险，心疼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心上，那些言思筝从未参与的恐惧与煎熬，此刻都清晰地铺在眼前，让她鼻尖泛酸胸口发闷。

　　可这份心疼里，还掺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像沉在水底的石子，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

　　“所以……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隐忍的颤抖。

　　林清弦看着她眼底的失落，心里一紧，伸手想碰她的脸颊，却被言思筝微微偏头躲开。她的动作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无措“小筝，叔叔和妈妈不是故意要瞒你。”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言思筝打断她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窗外，声音低得像在呢喃，“怕影响我学习，你们觉得这是‘善意的隐瞒’，对吗？”

　　她看向林清弦，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着被排除在外的茫然“如果你没说漏嘴，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对不起，小筝。”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歉意“叔叔和妈妈不是故意瞒着你，她们不想让你担心。”

　　言思筝眼底的情绪翻涌得更厉害“我知道，只是这种‘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我有些难过。我像个局外人，看着你们共同守护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关乎你们，只有我一无所知。”

　　林清弦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原来这份善意的隐瞒，在言思筝眼里会变成了一种“不被信任”的疏离。她轻轻握住言思筝的手，指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对不起，小筝，是我们考虑不周。”

　　又伸出手用指尖温柔地擦去言思筝脸上的眼泪“姐姐答应你，以后什么都不瞒你。不管是开心的事，还是难过的事，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言思筝没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林清弦声音里的无措、愧疚，还有那些藏在“保护”背后的情绪，她怎么会不明白，她都懂。可心里那股后知后觉的酸涩，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压着，没那么容易散去。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细密的纹路，脑海里闪过那些被忽略的片段，今天看见言晟挽起的袖子下的疤痕，原来有迹可循。

　　“嗯。”良久，她才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抬起头时，眼底的委屈淡了些，只剩一丝挥之不去的怅然。她看着林清弦眼底的担忧，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却没成功，最终只是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也没关系，我不难过了。”

　　她抬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指尖蹭过泛红的眼角，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我没怪你，也没怪爸和林阿姨。就是……突然知道这些有点难受。”

　　“难受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自嘲，“也难受自己还没有长大。”

　　——我要是能长大一点就好了。

　　言思筝的头低低低，指尖用力攥着床单，布料皱成一团，像她此刻拧在一起的心。

　　她就像个躲在温室里的小树苗，被他们挡着风雨，却连他们身上的伤痕都看不见。如果开口说“想一起面对”，那会显得特别可笑，毕竟过去的风雨里，她从来都没站在他们身边过。

　　林清弦想开口安慰，却被她轻轻摇头打断。言思筝吸了吸鼻子，鼻尖依旧红红的，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不过你说的，林清弦以后什么事都不瞒我。”

　　林清弦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好，一言为定，不过小筝不用总想着长大，姐姐在呢。”

　　言思筝的肩膀微微一僵，她吸了吸鼻子，眼眶依旧红红的，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林清弦……”

　　“嗯，我在。”林清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谢谢你。”言思筝的声音闷闷的，“我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那就好。”林清弦笑了，眼底的温柔更甚，“那妈妈把午饭做好了，我们一起下去吃饭吧，好不好？”

　　言思筝点点头，跟在林清弦身后，目光却直勾勾落在林清弦身侧的手，而林清弦很快察觉这道炙热的目光，扭过头很自然的牵住她的手“嗯，小筝的手和想象中一样软，很早姐姐就想这样拉着你的手了，今天姐姐算是圆梦了？”

　　言思筝红着脸没说话，只是脚步加快了些，但又不想松开手只好不开林清弦的方向，但她牵着林清弦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而心里那个“不想做姐妹”的念头，似乎在这份温柔下，变得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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