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个月亮

　　春日的午后，阳光像融化的蜜糖，缓慢地流淌在新家宽敞的客厅里。

　　江南清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一本摊开的书籍放在膝头，手边是苏瑾刚为她泡好的、温润的桂花雪梨茶。

　　手机屏幕亮起，宿舍群的消息跳了出来。

　　柳鸢发了一连串双手合十哀求的表情，紧接着是一条语音：“清清！江湖救急啊！我们院运动会名额真的填不满了，办公室的学姐快把我耳朵念出茧子了！你就帮帮忙，报个女子4x100米接力行不行？真的只差一个名额了！”

　　江南清看着屏幕，指尖有些犹豫地悬着。

　　柳鸢很快又发来一条文字消息，带着显而易见的安抚：“安心啦！上次开会主席亲口说的，咱们院的目标就是尽力就好，保二争一！你懂的，咱们文科院系，稳定输出倒数第二，马院的同志们永远替我们垫底，传统艺能了！”

　　看着那句“传统艺能的倒数第二”，江南清唇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心里的那点顾虑消散了。

　　她低头打字回复：“好，但我真的跑不快。”

　　柳鸢立刻回以满屏的欢呼和爱心：“感恩！你就是我们办公室的救星！放心，就是凑个人头，绝对没人指望我们创造奇迹！”

　　放下手机，江南清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清甜的滋味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是室友吗？”苏瑾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她坐在沙发另一端，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目光从屏幕移向江南清，带着温和的探询。

　　“嗯，”江南清转过头，把手机屏幕朝苏瑾那边稍稍倾斜，“柳鸢她说院里运动会名额不够，请我帮忙报个接力跑。”

　　苏瑾将电脑合上，放到一旁，饶有兴致地问：“你答应了？”

　　“答应了。”江南清点头，语气带着点认命的好笑，“柳鸢说她们每次都倒数第二，只要尽力就好，反正有马原的垫底。”

　　苏瑾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开，像被春风吹皱的池水。

　　“这个目标很实在，哲学院的体育成绩，确实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了。我记得我刚来那会儿，你们院就是稳定的倒数第二。”

　　她起身，自然地坐到江南清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不过，如果我没记错，某位小朋友这学期选的体育课，好像是太极？”

　　江南清的耳根微微发热，靠在熟悉的、带着雪松檀木香气的怀抱里，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太极也挺好的，修身养性嘛。”

　　苏瑾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语气里含着笑意：“是挺好，养心静气。不过接力跑是短跑，需要一点速度和爆发力。既然答应了，我们稍微练习一下好不好？免得那天跑得太吃力，第二天肌肉酸痛。”

　　江南清仰起脸看她，眼神清澈：“姐姐陪我一起练吗？”

　　“当然。”苏瑾低头，在她额上留下一个轻柔的触感，“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操场。明天早上怎么样？空气清新，阳光也温和。”

　　“好。”

　　“真乖。”

　　江南清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问：“姐姐，你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运动会吗？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苏瑾略微回想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莞尔：“有参加过一次，是被班里随机抽号抽中的，实在推不掉，就报了个铅球。”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江南清的意料，她想象不出苏瑾扔铅球的样子。

　　“铅球？姐姐你……”

　　“觉得我不像？”苏瑾看穿她的想法，轻笑，“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自律，被抽中了也就硬着头皮上了。结果嘛，”她眼里闪着调侃的光，“自然是不太好，姿势不对，差点砸到自己的脚，被朋友笑了好久。”

　　江南清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个青涩些的、有些笨拙的苏瑾，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觉得那个陌生时空里的姐姐，格外生动可爱。

　　“那后来呢？就没有一雪前耻？”

　　“后来就学聪明了，尽量避开这种需要爆发力的项目。”苏瑾笑道，随即补充，“不过，集体荣誉感还是有的，会在看台上给同学加油，写通讯稿。”

　　“那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现在这样坚持锻炼的？”她好奇地问。

　　“大概是读博以后吧。”苏瑾的语气平和，带着回忆，“学业压力大，发现规律的运动能很好地释放情绪，保持头脑清醒，慢慢就坚持下来了。”

　　她捏了捏江南清的手，“不是为了追求多好的身材，只是习惯了，也觉得舒服。而且，保持好的体力，才能更好地工作和生活，比如……”她故意拉长语调，“比如现在，有精力陪某个小朋友去晨练。”

　　江南清“哦”了一声，心里默默想着，自己大概永远也养不成这种习惯，嘴上却乖乖应着：“知道了，我会认真练的。”

　　第二天清晨，校园的操场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里，跑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早起锻炼的人。

　　江南清跟着苏瑾做了热身运动，光是这些拉伸动作，就已经让她觉得比打一套太极要费力。

　　“手臂伸直，对，慢慢往下压。”苏瑾在一旁轻声指导，偶尔会伸手帮她调整一下姿势，“感觉怎么样？”

　　“有点酸。”江南清老实回答。

　　“正常，筋络需要拉开。”苏瑾安慰道，“一会儿跑起来会好点。”

　　简单的准备后，苏瑾带她来到百米直道的起点。

　　“别紧张，我们先感受一下。”苏瑾站在她身旁，声音温和，“不用跑全程，先试试五十米，用你觉得最舒服的速度跑，注意呼吸。”

　　江南清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摆出起跑的姿势，然后跑了出去。她的步伐不大，速度也快不起来，跑到五十米标记处时，呼吸已经有些急促。

　　苏瑾从后面跟上来，气息平稳，脸上带着赞许的笑意：“节奏保持得很好，呼吸也没乱。”

　　江南清轻轻喘着气，看着苏瑾轻松的样子，忍不住感叹：“姐姐你跑起来好轻松，一点都不喘。”

　　“我练习得比较多，心肺功能好一些。”苏瑾拿出纸巾，轻轻擦拭她鼻尖沁出的细小汗珠，“看来光是食补还不够，以后周末早上，只要天气好，我们都来活动一下，好不好？不强求，就当是陪我散步。”

　　她总是用这样商量的、温柔的口吻，让人无法拒绝，江南清点头：“好。”

　　“那我们再试一次？这次试着把步子迈得开一些，感受一下蹬地的力量。”

　　练习了三四次五十米后，江南清感觉小腿有些发酸。苏瑾适时地停下，扶着她到旁边的看台坐下，拧开一瓶温水递给她。

　　“慢慢喝，别急。”苏瑾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小口喝水的模样，眼神柔软，“感觉如何？腿酸吗？”

　　“比打太极累多了。”江南清老实回答，运动后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小腿是有点酸。”

　　“回去用热水泡一下会好很多。”苏瑾建议道，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连眠昨天发信息问我，你练习得怎么样了。”

　　江南清有些惊讶：“她怎么还特意问你了？”

　　“她说她不好意思直接问你，怕给你压力。”苏瑾笑道，“她还说，她负责终点记录，已经准备好在你冲过终点时，给你一个充满友谊的拥抱，前提是你别跑太快让她追不上。”

　　江南清被逗笑了：“她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隋知晓呢？她练长跑了吗？”苏瑾问。

　　“她说她象征性地去操场溜达过两圈，然后决定相信她高中的老本。”江南清想起隋知晓在宿舍里豪言壮语的样子，“她说只要前面的人跑得够慢，她就不会是最后一名。”

　　苏瑾也笑了：“听起来很有她的风格。”她目光落回江南清身上，“不过我们南清，先把一百米顺利跑完，不掉棒，就是胜利。”

　　休息片刻，苏瑾又陪着她绕着操场慢走了一圈，两人才一起离开。晨光熹微中，她们的影子依偎在一起，被拉得很长。

　　“想吃什么早餐？”苏瑾问，“食堂的豆浆油条，还是我们回去煮麦片？”

　　“豆浆油条。”江南清很快选择，晨练后的食欲格外好。

　　“好。”

　　夜晚，新家卧室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床头灯。

　　苏瑾穿着贴身的运动背心和瑜伽裤，在地毯上做着一套流畅的核心训练动作。

　　她的动作稳定而富有控制力，呼吸平稳，腰腹间紧实的线条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江南清洗完澡出来，穿着一身柔软的棉质睡衣，就靠在门边看着她。

　　姐姐的身材真好，动作舒展得像一只优雅的猫，没有一丝赘肉，充满了柔韧而内敛的力量感。和自己这种能躺着绝不坐着、只想当条咸鱼的人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她看得有些出神，心里模糊地想，是不是自己也该稍微努力一下？

　　苏瑾做完一组平板支撑的变式，抬起头，正好捕捉到江南清专注的目光。

　　她保持着姿势，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轻声问：“南清看得这么认真，是也想像姐姐一样运动，还是……只是想要亲亲了？”

　　江南清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她抿了抿唇，移开视线，小声嘟囔：“没有……我就是看看。”

　　苏瑾笑着起身，走到她面前，身上带着微微的热意和熟悉的香气。

　　她伸手理了理江南清半干的发梢，声音压低，带着蛊惑：“想看的话，待会儿我洗澡的时候，可以看得更仔细些。或者，现在想摸摸看吗？感受一下腹肌是怎么发力的。”

　　江南清的耳根都红透了，心跳快了几拍。她在心里小声反驳：才不是想看，也不是想摸，只是觉得姐姐好好看……

　　但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更小了：“不要……”

　　苏瑾不再逗她，知道她脸皮薄，再逗下去可能真要躲起来了。

　　她轻轻推了推江南清的肩膀：“快去把头发吹干，别着凉了。我这边马上就好。”

　　江南清“嗯”了一声，转身走向浴室，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甜甜的。

　　运动会前三天，傍晚。

　　江南清坐在书桌前整理着读书笔记，苏瑾在客厅的沙发上翻阅一本新到的学术期刊，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红茶。

　　“姐姐。”江南清转过身，趴在椅背上叫她。

　　苏瑾从期刊上抬起头，目光温柔：“嗯？怎么了？”

　　“明天早上，我想再去跑一次一百米。”江南清说，“最后找找感觉，熟悉一下全程。”

　　“好。”苏瑾放下手中的期刊，没有任何犹豫，“我陪你，还是老时间？”

　　“嗯。”江南清点头，心里踏实下来。

　　“不用有压力。”苏瑾看着她，语气温和，“就当是活动身体。”

　　江南清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到苏瑾身边坐下。苏瑾很自然地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

　　“紧张吗？”苏瑾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问。

　　江南清认真思考了一下，摇摇头：“现在不紧张，柳鸢说了，成绩不重要，参与就好。而且，”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依赖，“有姐姐陪我练习，我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心态很好。”苏瑾赞许地点头，伸手将她耳边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

　　“就当是一次有趣的体验，感受一下赛场的气氛。而且，”她声音里含着清晰的笑意和期待，“我很想看看，我们南清在跑道上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江南清心里一暖，像被温水流过。

　　她靠进苏瑾怀里，脸颊贴着对方柔软的针织衫，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苏瑾稳稳地接住她，手臂环住她的肩膀，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客厅里只有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细微声响，和彼此平稳的呼吸。

　　“那天我会去看。”苏瑾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江南清从她怀里抬起头：“你不用开会吗？或者有课？”

　　“我把时间空出来了。”苏瑾的语气理所当然，温柔满溢，“去给你加油，看你跑步呀。”

　　江南清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依偎着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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