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陷落前世一
十五岁生日的前三天,池念的世界还被蜜糖严丝合缝地包裹着。
她生得清冷,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线条干净利落。高眉骨衬得眼睛格外深邃,眼尾微挑,看人时总带着三分疏离。
挺直的鼻梁与偏淡的唇色,抿起时透着一股倔强。她脖颈修长,肩线平直,哪怕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也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骨相美。
安静时像一汪深潭,笑起来眼底却藏着细碎的星光,干净又坚韧。
池念的父母都是建筑设计界的精英,共同经营着家族企业“盛林建筑公司”。
那栋曾爬满蔷薇的万华园别墅是她全部的童年记忆。
二楼的露台铺着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青石板;廊下的紫藤架郁郁葱葱,晚风拂过时,连客厅里的设计稿都染上淡淡花香。
庭院东侧的玫瑰丛恣意生长,石雕喷泉边,白鸽掠过水面,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
她穿着公主裙旋转时,父亲会笑着揉乱她的头发,母亲则满眼骄傲:
“念念的设计天赋,以后肯定能超过我们。”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像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劈碎了所有温暖。
葬礼那日,天空阴沉,冷雨淅沥。
池念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裙子,被伯父池禹柏和伯母杨芸一左一右牵着。
伯父拍着她单薄的背,声音哽咽:“念念,以后伯父伯母就是你的亲人。”
沉浸在悲痛中的池念,将这虚伪的温情当作救命稻草,却不知这“依靠”背后,是一张用贪婪织就的网。
父母留下的“盛林建筑公司”,是爷爷白手起家创立的产业。
爷爷早就看透长子池禹柏能力有限、贪心不足,临终前将核心业务交给了更有能力的次子池禹树。
由长子池禹柏接手了一家运营良好、盈利丰沛的分公司。饶是如此,池禹柏夫妇仍不满足,三天两头上门讨要,眼里的贪婪藏都藏不住。
葬礼结束后,池念随伯父母由万华园别墅区到了陌生的御水湾别墅区。
夜里她缩在被子里发抖,伯母坐在床边哼着童谣。那一刻,池念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
过了些日子,伯父拿出几页文件,镜片后的眼睛透着“关切”:
“公司那些事你现在不懂,我们先替你打理,等你大学毕业就交还给你。”
池念信了,将全部心思放在学业上。
可渐渐地,她察觉出异样。表妹池洛晴添了许多新衣,表弟池洛风的零花钱也宽裕了。
池念鼓起勇气询问公司状况,伯母立即红了眼眶:“公司现在举步维艰,我们贴了不少积蓄,就是不想让你受委屈!”
但是在伯父母家的日子,池念受尽委屈。
池洛风故意用蜡笔在她书包上划下长长的痕迹,那是父母送她的生日礼物。
伯母轻描淡写:“洗不掉就扔了,让你伯父买新的。”
池念默默回到房间,蘸着肥皂反复搓洗,手指泡得发白,那道红痕却像疤一样留在上面。
表妹池洛晴生得甜美可人,长发烫着柔软的大卷,常穿粉白等娇嫩颜色,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可这甜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精于算计的心。
家庭聚餐时,她会理所当然地抢走池念夹起的菜,伯母在一旁帮腔:“妹妹还小,你做姐姐的让着点。”
更让池念心痛的是那些被践踏的心血。
设计手稿被池洛风拿去垫桌脚,珍贵的展览门票被池洛晴转送他人。每次她想理论,伯父母总用“都是一家人”来搪塞。
池念的外公外婆年事已高,原本于葬礼后执意要接她回家,却被伯父母以“二老经不起折腾,池念是池家人”为由阻拦。
每次去外公外婆家,外婆总做她爱吃的菜,外公一遍遍问“过得好不好”。
看着老人眼角的皱纹,池念把委屈全咽进肚子里,笑着说:“挺好的。”
十八岁那年,池念梦想着报考B大设计系,那是父母曾经求学的地方。
伯母却端着一碗银耳羹走进来,温言软语地劝她留在本地的A大:“京市太远,你一个人生病了怎么办?再说公司现在需要人手……”
门外,伯父故意提高音量打电话:“念念这孩子懂事,知道家里难,主动说要留在本地帮衬公司……”
池念攥紧拳头,听着那些把她架在道德高地上的话,最终关掉了B大的报名页面。
当她在志愿表上填下“A大设计系”时,桌角父母的手稿被风吹动,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A大的香樟在九月织出浓荫,池念抱着画板穿过林荫道时,不小心蹭到了迎面走来的人。
“抱歉。”她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方叙白穿着白衬衫,领口别着银色领针,手里拎着吉他。
他看了眼她的画板,声音清润:“图书馆速写?线条很干净。”
那次偶遇后,他们渐渐熟络。
他会陪她在食堂吃饭,会在画室熄灯后送她回宿舍。
池念被他温和的举止打动,在他表白时点了头。她不知道的是,方叙白在得知她的家世后,态度已经悄然改变。
他开始“记住”她的课表,准备了“恰好”她需要的教程,手机里多了一个名为“池念相关”的文件夹。
大二那年,池洛晴以艺术特招生的身份进入A大艺术系。
很快,池念察觉到异样。室友黄昭昭的梳妆台上陆续出现昂贵的化妆品,并在闲聊时“无意”提起池洛晴与方叙白的种种“偶遇”。
直到池念亲眼看见,池洛晴在琴房外“请教”方叙白乐理知识,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手背。
更过分的是在人工湖边,池洛晴“不小心”跌进方叙白怀里,楚楚可怜地说:“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池念委婉提醒池洛晴专注学业,却换来伯母的斥责:“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与此同时,方叙白的态度也明显冷淡。他不再记得她不吃香菜,消息回复得越来越慢,甚至开始挑剔她的设计作业:
“你这想法太学生气了,要多跟洛晴学学。”
直到池念发现自己的设计稿被池洛晴窃取、修改后占为己有,她愤然质问,却反被池洛晴倒打一耙。
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中,池念百口莫辩。
回到家,池禹柏夫妇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她:“就算洛晴做得比你好,你也不能这么去闹!”
那一刻,池念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家早已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方叙白对她的索取却变本加厉。他理所当然地把复杂的建模作业推给她,在她拒绝时露出失望的表情:“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直到那个夜晚,池念撞见池洛晴在吉他社为方叙白整理衣领,而他低头微笑的模样,与她记忆中的温柔如出一辙。
真相像一盆冷水,将她彻底浇醒。
与此同时,室友何温迎被人匿名举报在清吧兼职“行为不端”,因而被取消了奖学金资格。
尽管清吧老板出面作证,但因缺乏实质证据,证词最终无力回天。
在何温迎最无助时,池念坚定地站在她身边:“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要还你一个清白。”
黄昭昭见状,当即冷嘲热讽道:“池念,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连男朋友都被表妹抢走了,还有脸管别人的闲事?”
她得意地炫耀池洛晴送给她的礼物,并承认了自己就是举报者:“各取所需罢了,总比你被人耍得团团转强。”
池念平静地看着她:“靠伤害别人得到的东西,终究不会长久。”
她拉着何温迎离开宿舍,在夜色中轻声说:“错的人总会离开,被污蔑的清白终会昭雪。”
社团聚餐那晚,方叙白试图挽回,池念却只是平静地说:“分手吧。”
他皱眉:“就为这点小事?”
“不是小事。”她的眼神清明如镜,“是我终于看清,你从未真心喜欢过我。你要的是价值,而她能给新鲜感。我只是你舍不得丢的备胎。”
说完,她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方叙白站在原地,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他还没来得及确认,池念是否真的没有资产支配权。
池念大三那年的四月,恰逢伯父池禹柏生日。
池家的生日宴办得盛大,水晶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满桌佳肴的热气里,蒸腾着亲戚间不动声色的较量。
池念穿着一条素净的米白色长裙,没有去主桌,只在最角落的休息区坐下,指尖捏着一杯未动过的气泡水,目光投向窗外。
她本不愿来,但伯父一句“一家人总得聚聚”,让她无法推辞。
安静并未持续太久。一阵带着香水气的脚步声停在她面前。
池洛晴挽着方叙白走来,亮片礼服闪着细碎的光,笑眼弯弯却藏着针:“姐姐,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是不是还在生我和叙白的气?”
池念抬眼,没有接话。她太了解池洛晴——越是辩解,对方越要借题发挥。
周围的视线已悄悄聚拢,像等待一出好戏。这是时隔大半年,池念第一次见到方叙白。
他身上的少年意气淡去不少,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衬衫袖口,目光游移,始终不敢与她对视。
池洛晴仿佛未察觉她的冷淡,故意往人多的方向挪了挪,声音软下来:
“我知道你以前喜欢叙白,可感情不能勉强。我和叙白是认真的,如果你心里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话音落下,几个亲戚停下交谈,目光探究地投来。
池念刚要开口,池洛晴却突然红了眼眶,拉住一位阿姨的手:“阿姨,上次姐姐对我说‘你就是抢人男朋友的小三’……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真的很爱叙白。”
“我没说过这种话。”池念声音轻而淡,不再多说。
看着池洛晴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忽然明白——此刻任何辩解,都只会被当作“恼羞成怒”。
方叙白这时才开口“劝和”:“念念,算了,洛晴不是故意的,别这么针对她。”
这句“劝和”,坐实了她“无理取闹”的罪名。池念不再言语,指尖将杯子攥得发白。
她起身欲走,却被池洛晴拉住:“姐姐别走,我特意给你准备了果汁,喝了消消气好不好?”池念看着那杯色泽鲜艳的果汁,心知不该接。
可四周目光如芒在背,若再拒绝,恐怕又要被冠上“小气记仇”之名。她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抿了两口——甜得发腻。
放下杯子,她转身走向扶梯。刚踏上台阶,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
眼前阶梯重叠成影,脑中如灌满黏稠的浆糊,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意识逐渐昏沉。她扶着扶手想回二楼东侧的房间,却步履蹒跚。
这时,一个穿佣人制服的中年女人快步上前扶住她,语气恭敬:“池念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我扶您去休息。”
池念头脑混沌,任由对方半扶半搀着向前。她未曾注意,佣人在走廊拐角朝池洛晴递去一个眼神;
更未察觉,自己被引往的方向并非东侧,而是西侧那间早已备好的客房。
等她再度恢复模糊意识时,已躺在客房的床上。浑身绵软,连抬手都无力——药效仍在血管里翻滚,四肢沉如灌铅。
眼皮黏重得睁不开,模糊中,一个带着酒气的影子压了下来。
“别装了。”男人的声音黏腻轻浮,是纨绔子弟赵川。
那张平庸的脸上写满猥琐,他扯着她礼服的动作毫无顾忌,“洛晴都跟我说了,你早点头了。”
池念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她想摇头,脖子却动弹不得。
肩带被扯断的瞬间,她看见赵川眼中笃定的欲望——她的抗拒,被他当作半推半就的把戏。
月光从窗外渗入,映出他嘴角令人作呕的笑意。池念急得眼眶发红,用尽力气想推开他,指尖却只触到他的胳膊,便无力垂下。
扭扯之间,裙摆撕裂,发丝凌乱。她却连一句完整的“放开”都说不出。
---
插入书签